第八章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怎么可以让她对这个没有结果的爱情仍有所期待？
原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可以忘记，现在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又教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只知，在商场上惯有的那股镇定此时竟成了不可收拾的手足无措。
她急急忙忙地收拾起散在桌上的文件，一心只想逃开他难以拒绝的温柔。才刚转身，便再度让他的大手握了住。
“别走。”他这么说。
但她的心头却只是更加难过。她噙住自己的眼泪，硬是让自己仍能保有一丝的尊严。“如果所有的规矩都是你定的，你就不应该再来介入我的生活！”
这不是她想说的！她在心里头呐喊着，这不是她所希望的。但却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度凝望他那双诱人的眼神，这便抽开自己的手，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不可以……她这样告诉自己；她不可以再度让他看见自己为了这段破碎不堪的情感掉任何一滴眼泪。
只是一阵犹豫，她便伸手开了门；只是，才一开门，门外所出现的便是何梦妗正准备开门的身影。
她一愣，急忙低下自己的头。
“对不起。”这便自她的身旁走了出去；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她最不愿让何梦妗察觉盈在她眼里的泪水……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何梦妗的思绪在瞬间开始产生问号；方才，她不太确定，她仿佛在那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了泪水……
她下意识地转了头，望向此时正站在窗旁的江孟伦，却也仿佛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不该有的忧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得不问自己。脑中却好像慢慢地了解了一些所以……
“孟伦。”
一听见何梦妗的声音，江孟伦快速地掩饰起自己现在的心情，再度换上那张惯有的脸，转身望向她。
“什么事？”他问道，试着隐藏起内心所有的情感，只是，方才朱茵离去时的那抹神情，此时仍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望见他再度回到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何梦妗的心中快速地掠过一丝黯然，这便再度盈了抹笑容轻道：“没什么，只是路过，想知道你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他低头望了眼桌上的企划书，只是一愣，这便再度抬头对她说了声：“我叫助理帮我推掉中午的约会，你等我一下。”
“哦！”她轻应了声，这便见他随即快步地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思绪再度成了一片空白。为什么，她不懂。他所认识的江孟伦，永远看不到所谓的喜怒哀乐？
就要跟她结婚的他，真的快乐吗？
“最近工作忙吗？”
优柔的音乐让整个餐厅的气氛显得更加的高雅，坐落在敦化南路上的“风”餐厅，是一问布置极为欧式的台湾餐厅，餐厅内零零散散的人群，更加突显出下午的慵懒气氛……
江孟伦啜了口眼前的咖啡，抬头朝何梦妗望了眼，只是开口轻道了声：“还好。”这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何梦妗低了头，对两人间总是如此短暂的对话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奈。“我……”她抿抿唇。“只是好奇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听见她略带悲伤的语气，江孟伦再度抬起头，为自己的无礼而感到一丝的抱歉：“对不起，”他说。“我只是在想些工作的事情。”
是吗？
她在心里头暗自一声低问，再度隐藏起内心的所有情绪；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口说了声：“对了，早上那个秀……”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便看见他急忙抬起头来。虽然他很快地便抑制住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的那抹情绪，但还是让她察觉了……
她硬是抑住那急速窜上心头的难过，露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她耸耸肩。“只是觉得她长得好漂亮，人又高，像混血儿一样。”
“是吗？”他没有做太多的评语。“她是这次负责我们广告企划的负责人。”
“哦。”她轻道了一声，却无法形容胸口那抹难受。“我听说，你最近也在负责这个广告企划，你不是一向都不管的吗？怎么突然有兴趣了？”
“只是想学点基层的东西。”他说道，啜了口手中的咖啡，朱茵的影像至今仍清楚地映在他的脑海里。想着，他不禁在心里头又一声苦笑，这教他到底要如何忘得了……
“她……”
还不待她再度开口，他的语气便再度打断她的思绪。“我该走了。”’他说道，随手拿了桌上的帐单。“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
见他这么说道，她硬是抑下了哽在喉间的所有字句，只能点点头，却无法像他那般掩饰心口的那股怆然。
望见她有点失望的表情，他只是伸手抚上她的额际，还是一句：“别想太多。……晚点家里见。”之后，便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直到窗外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一直到四周再度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再度回头，再度低头望向眼前那杯混浊的咖啡……
就像他的心情吧？
她一声苦笑，那个一向不愿去面对自己情感的人，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这杯咖啡一样混浊吧？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情竟也跟着痛了起来？
为什么此刻的她竟也有种想哭的念头？
泪水盈上她乌黑的眼眶之中，她的心口竟也有种乃伤般的刺痛；究竟该如何爱他，才能得到他的回应？
该怎么样爱他，才能让他得到想要的快乐……
“你最近怎么老出状况？”
一大清早，才刚进公司，便躲不了陈爱玲好奇的追问；朱茵扬了抹无可奈何的微笑，迳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给爱玲的问题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
“你怎么老有这种八卦的小道消息？”她受不了得叹了口气。“比新闻记者还灵。”
“没办法嘛，”她耸耸肩。
发呆？她笑了下。“发呆犯法啦？”她逗趣地顶了句：“没听过发呆还要报告的。”
只见爱玲这又挑高了眉头。“发呆当然不犯法，不过得看是谁啊？”她自以为是地又说了句：“听说这次的会议连何氏集团的高层人员都参加，你竟然也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也不怕老总到时又来罗罗嗦嗦的……”
她没有说些什么，心里头却一声低吟。就因为这次的案子大家都很重视，所以无形中，她的压力也就跟着增加。对于江孟伦，她也就更加无法逃避……
“啊！”不待她的思绪告一个段落，爱玲这又是一声：“我知道了，一定是何氏的新总裁长得太帅，所以你看呆了！”
她摇摇头，没有再接句，受不了爱玲过度夸大的形容语句。
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身旁还跟着陈爱玲超强好奇心的身影。才一开门，摆在桌上那束大得过分的水仙便让她吃了一惊。
“老天！”爱玲的惊呼声首先划破这道宁静。“是谁那么大手笔，送这么大束的花？”
她没有说什么，迳自跨步走向那把花束。当她拿起夹在花束里的卡片时，心口再度一紧。
“我爱你！”还不待她作任何的反应，她手中的卡片随即让一旁的爱玲抢了过去。她照着卡片上的字念了又念，又是一脸好奇地望向朱茵问道：“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这号人物？还没有写名字的，人家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但，她却比任何人要来得一清二楚……
江孟伦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她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认识你这么久了，没看过哪一个男人有这么大的勇气，敢公然向你示爱的，还送这么大束的……喂！你在干什么啊？”
看见朱茵二话不说的便将整束的水仙丢进垃圾桶里，陈爱玲第一个睁大眼睛叫道。
只见朱茵什么也没说，再度转身走向自己的桌子，一手摊开今天早上所有该整理的文件。
“喂！你疯啦？”陈爱玲望了垃圾桶里的水仙之后，又转向眼前面无表情的朱茵。“这么漂亮的水仙就让你丢在垃圾桶里？再怎么说，送花的人也算是有心。你这样……”
“喜欢的话你就拿去好了，”她不耐地再度翻开另一个文件夹，脑中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江孟伦的影像。“我还有一堆事要忙呢，不用任何人浪费这么多钱来消遣我……”
老天！爱玲睁大了眼。这是什么理论啊？原来爱人送花是犯法的？要不然，就是朱茵今天早上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一早就在发这种幸子脾气
“我才不要捡你的垃圾呢！”她说着，再度将手中的卡片丢至她的桌上。“只是……像你这种态度，也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追你了！”
说罢，她这便转身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直待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一直待自己确定整问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这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再度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与他的对话里……
她望向垃圾桶里大得过分的水仙花，不自觉地忆起他低沉的语气，轻轻地对她说：“我爱你。”
泪水竟就这么情不自禁地再度盈上她明亮的眼眶之中。
为什么？
她永远不懂，为什么他总是刻意将她的心绪弄得如此的混乱？
为什么他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一直不断地尝试？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当初说好爱过就忘的约定，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刻竟变得这么的困难？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再也不知道。只是，如果他再一直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再见！”
下班的时候，彼此道别的声音总会在办公室里此起彼落地响起。
六点了！朱茵看了下手表，时间竟也不知不觉地过了大半。见窗外的人全都一一收拾起自己的文件准备回家，她却也只能感到一阵的无可奈何。
望着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距离回家的时间，仿佛还有一段遥远的路；这些明天要开会的所有资料，她现在才刚刚完成了一半，真要这样做下去，今晚可能得要在办公室待上好一阵子了……
“不回去啊？”
爱玲探头进来的声音再度打断她所有的思绪，她抬起头，只是无奈地笑了一笑。“明天要开会的资料还没做出来，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加班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买点什么东西？”
“不了，”她摇摇头。“我晚点叫外送就好了。”
“是吗？”爱玲再度环望了下四周。“那没什么事我先走喽！”
“嗯。”她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她说罢，再度将门带了上。整个办公室没几分钟的时间，便又再度回到一片宁静。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一片黑暗，悄悄地叹了口气，再度低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再不快点工作，只怕今天就真的要睡在公司了……
开门的声音并没有让朱茵自工作中抬起头来，她试着将脑中的所有灵感告一个段落，这才准备让自己做个短暂的休息。
“爱玲，”她说道。“我不是叫你别……”
她的话还没说完，才刚抬头，便随即让眼前所出现的人影所愣了住。只见江孟伦高大的身影，此时正直立立地站在门前。
望见朱茵惊愕的表情，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朝她的方向走近。
只是，这样的沉默仍让她有种几近窒息的感觉？她不断地试着镇定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看看你。”他说道，没有再接口。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讲的，”她试着避开他投射而来的眼光，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一直不断在加速。“你不该来这里。”
“你还没下班？”他刻意避开她的问题。
“在忙你们公司的事。”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望见他逐渐朝自己的方向走近，竟让她心跳几乎到了停止跳动的阶段！
他是危险的，她这样告诉自己。他的靠近只会让自己更加无法抗拒……
不！她提醒自己，她不要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她急忙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试着逃离他的步步逼近。“你……”
话都还没出口，他便一把将她拉向他的怀里，霸道地攫取了她的吻；她试着挣扎，却只让他更加用力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她，更无法阻止她的影像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地出现。
如果言语在两人之间总是显得多余，他只想让她感受到他的思念……
“……放开我……”她说道，在他的怀中却显得无力。
而他，非但不理会她的抗议，反而更加放纵自己的举动，更加纵容自己的情感。
就这么一瞬问的时间，她开始乱了手脚，瘦弱的双臂，怎么也支不开他结实的胸膛。
一股强烈的冲击力再度充斥她所有的感官神经，那份被充实的满足感竟就这样毫不经允许地涌上她的胸口……
她失声而叫，下意识地以双手再度环上他的颈项，放肆地感受着那怀念已久的激情再度冲击她所有的感官。
“爱我，”她听见他这么说，拥着她的臂膀不自觉地加重了力。他更加地要求：“别再离开我！”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能任着那股激情的浪潮不断地将她推向欲望的高峰……
该爱吗？她仍是不知道，教她怎么去爱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又怎么去期待自己的情感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求你……”泪水盈满在她的眼眶之中，那股激情带着她不断攀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些什么，只知，自己再也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说你爱我。”他的低语在她的耳边显得急促，这多日来的思念，让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
她再也无法主导自己的思绪了，她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紧紧拥着他的颈项，任泪水再度沾湿她细致的脸颊。
“我爱你。”她说道。内心积压已久的情感，紧随着那股激情慢慢地获得了解放。
错了吗？她再也不在乎了……
依在他结实的胸口，静静地感受他急促的心跳；激情过后的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拥抱。
他将她紧紧拥在自己的怀里，细细品尝她为他所带来的满足。这些年来，他从来不知道爱可以让人如此的充实……
√他如何舍得？又教他如何放弃，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拥有身前的女人似乎比任何一件事都要来得重要……
“我愿意为你放弃任何事情……”
他温柔低沉的话语再度让她的胸口一缩，她抬起含泪的双眸望向他诱人的双眼，对这份爱恋仍旧是一阵无可奈何。
“但是，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不是吗？”她一声苦笑，不舍地推开他温暖的怀抱后，摇摇头。“我们都无法决定该怎么走，不是吗？”
“但是，”他再度握上她的双肩。“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我现有的一切……”
为此，她的思绪顿时成了空白。“……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他伸手缓缓抚上她细致的脸颊，深情地凝视着她含泪的双眸；关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了不下千次，但此时的他该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了……
“因为我爱你，”他说。“我想，我再也不能如此深刻地去爱任何一个女人了。”
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
“……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是一个让人放不下的女人吗？”他的话再度打断她所有的思绪，她抬头，望见他深情的双眸。
只见他低笑了一会儿，将手轻抚向她乌黑的秀发接道：“从第一次几尢到你，我就知道我哪里也逃不了了。”
一阵感动在她的胸口扩散，此刻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她伸了双手，拥上他的颈项．心中隐藏已久的爱恋让她无法再多做任何的掩饰。
将错就错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此时，她再也无法装做什么都不在乎了……
“秀……”
一旁佣人的声音再度打断何梦嫘恍惚惚的思绪，她回了神，不太清楚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洗澡水放好了，”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佣人再度开口：“你要不要……”
“你先下去吧。”还不待佣人说完，她这便开口接道，随即扬了抹亲切的微笑。“我自己来就好了。”
“是。”只见佣人点点头，这便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直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板之后，何梦妗才又允许自己的思绪再度毫无目的地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