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才难得
每个人都会有梦想,但很多人只是想想,不去付出行动,能义无反顾坚持不懈的更是稀有,最终梦想成真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柳明,这个二十来岁的酗子能不能凤毛麟角不好说,但绝对是义无反顾的主。
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把工作辞了,把女朋友丢了,甚至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差点把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改了……自从确定了梦想,他只争朝夕,从未动摇。
但凡认识他的人,无不被他这种决绝的精神感动和折服,但几乎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会成功,因为他的梦想太不切实际,太虚无缥缈了,而且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精神崩溃。
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网络小说家,那种被阅文集团签约的“白金作家”。
在这个全民写小说的时代,这只有百万分之一、甚至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其实也有许多人像他一样,为了能在网文界成神,成大神,而日更八千甚至一万,而且经年累月坚持不懈的,而且籍籍无名的,而且衣食无着的,这都见怪不怪。
他最奇怪的是,每写一本小说,他都得在现实生活中cosplay一下主角。他写武侠就长衫宝剑,满口文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写仙侠就炼丹炼药,静坐调息,咒语喃喃,滑翔飞行----乘滑翔伞;他写都市就西装革履、香车宝马、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闹出多少笑话,惹出几多是非,真是一言难尽啊。
其实这种身体力行的方法是好的是对路的,这样才能真正深入角色,感同身受,小说才能写得真实可信,才能打动人心。
有许多敬业的演员不就是这样研究角色,在现实生活中让角色附体,按其思维方式去思考,行为方式去办事,才将人物塑造演绎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吗?
但关键是这样太花钱,没几年,他便将本就不富裕的家败得一贫如洗。父母苦口婆心,劝其别再写下去了,或者说别专职写,或者说别角色扮演地去写,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出去找份工做,重新交个女朋友----或者把原先的那位追回来也行----谈谈恋爱,闲暇之时再写。
“很多人都是这样啊,也一样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母亲晓之以理。
“不行,那样做的人永远成不了大神!”儿子斩钉截铁。
柳明哪里听得进去劝,关键他现在翅膀硬了,每个月靠写文能一千块钱的收入了,虽然跟他这些年败掉的钱比,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但对于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的网络作家来说,这笔钱足够他生活了,所以他毅然决定离家出走,远离父母的唠叨,租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间小旅馆里,安心地继续他的创作。
柳明扬言,三年之后,衣锦还家。
如今没有了家里的资助,他写作便再也不能大手大脚了,当然这也难不倒他,换题材呀,换一个省钱的主角不就得了,于是乎他定下了新坑的名字《墨镜神算》,如今这本小说已在阅文的一个网站上更新到105万字,点击和订阅都还不错,他感觉自己又朝梦想迈进了一步。
这天文思枯竭,灵感全无,他便穿戴起只花了156块钱置办的行头出了门,在繁华的街边支起摊,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一来寻找灵感,二来测试一下算命的本领。
程三板是被他成功拦下来的第三位顾客,也是脾气最好,有望成交的一位顾客。
“你一定是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柳明笃定道。
程三板彻底服了,露着金牙,张了半天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程三板不知道,眼前这个算命先生认识自己,或者说见过自己:一个多小时前,他踢出去的矿泉水瓶就是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柳明听见了程三板和胖墩的谈话,也看见了门上店面转让的通知,心里清楚。当他再度看见失魂落魄的程三板徘徊在街边时,心想生意来了。
“废话,哪个做生意的不缺钱?”程三板用洪亮的声音掩饰心里的震惊,他不肯相信对方算得这么准。
“别人缺钱是想扩大生意,你是难以为继,这个不一样,有本质的区别,而且你已经是亟不可待地想要转行了!”
程三板虽然嘴上不服,但心里多少承认对方还是有点本事的,遂道:“算命不能只会算,还得会解,你有解吗?”
“当然!”柳明唰一下收起折扇。
“哼,那你倒是说说没钱怎么个解法?”
柳明踌躇,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什么意思?”
“这都不明白?你得付我两百块钱呀!”柳明转动那两根手指。
“你先说。”
“你先给!”
“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听完赖账怎么办?”
“老子像?”
“这年头,谁知道!”
“行,老子给你,一会你要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别怪我不客气。”程三板说完还真地掏了两张红票子丢过去。
柳明将钞票从地上拾起来,用手捏了捏揣进兜里,“你有钱嘛……我是说你现在还能对我这么大方,说明你有钱,如果你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应该去那,而不是在这跟我磨嘴皮子。”
程三板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看见电信大楼平顶上高耸入云的信号塔,转回头,刚要开骂,算命的赶紧抢着说,“你没去跳楼,说明你缺的并不是钱哟!”
“那老子缺什么?”程三板强忍着怒火,他感觉自己上当了。
“你缺的是创意,是东山再起的勇气和决心!”
程三板现在是真服了。
程三板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不可能不藏着一笔钱应急,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在景安最繁华的潮汐路上开了快十年的酒楼,生意火爆时一天的流水就有好几万,他怎么可能没钱,虽然这一年多来酒楼都在亏钱,他在女人身上也花了不少钱,他甚至拖欠员工工资,供应商的货款,但再艰难,他始终没有动用过那笔存在建行的死期。
他并非没钱周转,他只是不再看好餐饮这一行,竞争太激烈了,各种风味独特的新店就和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一样,时不时就在附近冒一家出来,然不管捞到了还是赔光喽,都必然会影响老店的客源,顾客都爱尝新鲜,而房租又年年涨,一涨都是一两成,除非生意特别好,不然都感觉是在替房东打工。
然转行谈何容易,隔行如隔山,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道道,稍不留神,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你赔个底朝天。
前年春天,程三板就跟朋友一起搞过一个户外电视墙的项目,投了八十多万,因为前期考察不周详,关键还是太相信那个朋友,加上自己又不懂行,不知道对方其实只是上海郊区的一个小作坊,不过是在中心商圈租了个气派的写字楼办公撑门面,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根本就不过关,程三板没折腾两个月,赔了个精光。
从此,程三板再也不敢轻易投资自己不熟悉的行业了。
“兄弟,”程三板口气亲切,笑容和蔼,甚至递上了一根烟,不过对方说不会抽,没接,他自己点了根,吸了口,熟练地吐了个烟圈,接着说,“兄弟,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就只干过餐饮这一个行当,我不是缺乏勇气和决心,我只是缺你说的第一条呀!”
“你指创意,我有呀,我玩的就是创意,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哦,真的?那你快说说看。”
柳明此时伸出了一根手指,程三板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表示一百,而是一千。
程三板问:“会不会黑了点?”
“你说天吗?”
此时夜幕垂落,华灯初上,丁字路口已是令一番景象。
“废话,我知道你的意思!”
柳明举起手,“我发誓,绝对是超值的创意,一定能让你茅塞顿开,信心百倍!”
“真的?”
“如有半句虚言……”
他们头上是一只宾馆的招牌灯箱,灯箱上面是一住家的阳台,女主人晾衣服,把盆搁在扶栏上,一转身碰着了那盛衣服的面盆,盆掉了下去,盆里有一半水,兜头浇在了柳明的身上,那不锈钢面盆幸好擦着他胳膊落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柳明跳了起来,抬头,破口大骂,然肇事者早就把头缩了回去,任下面怎么骂也不接腔。
柳明取下头套,摘了墨镜,用衣袖摸了把脸,露出真容:竟是一个二十来岁,脸色苍白的英俊酗子。
四目相对,程三板愣住了,柳明也有些不好意思,半天后,程三板摸了摸对方歪斜的八字胡,感叹道,“人才难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