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新生(8)
南越皇遣散了四周围着的将士们,望着躺在血泊中面目狰狞的温子恒皱了皱眉,旋即又唤来德公公将那尸体给处理了。
南越皇颇有些赞许的望了沐隐一眼,道:“最后一招自保的方法倒是不错。温尚书对朝政一直是虎视眈眈,朕早就厌烦不已,奈何找不到可行性的办法,如今你这一闹,倒让朕好处理多了。”
沐隐依旧沉默不语。
南越皇却继续道:“温尚书将女儿嫁给了时翎,朕原以为温尚书会拉拢时翎将时翎拉入水中,还心生忧愁,可如今看来,是朕多虑了。老三啊,你可算是白长了你弟弟六岁。”
“毕竟在父皇的心中,儿子一直都不算什么。”沐隐忽然抬起头冲着南越皇笑笑:“儿子很感谢父亲能够给儿子留条活路,只希望,你我父子二人,日后不要再见了。对了,四弟弟那边还希望父皇能够多照应着,毕竟他的生死如今已不是我能够掌控的聊了。”
“你……”
“所以儿子还是觉得,父皇您爱自己胜过爱自己的孩子。如此看来,做您的孩子无论受宠还是不受宠,总归有些可悲。”
“你个逆子!”南越皇气急,眼下他已不想与沐隐有过多的纠缠,只盼着能够唤人前来快速去西域支援沐风。
然而时翎却是不急不躁,他望着一脸急色的南越皇,缓缓道:“父皇,您不要着急,太子殿下那边儿子已经打点好了,阿桃她已经赶过去了。”
“卫家那丫头?”南越皇有些惊讶,却在看到时翎镇静的眼神之后欣慰的笑了,他轻轻拍了拍时翎的肩膀,用十分柔和的语气道:“既然你想通了,那也是极好的。如今卫家那丫头的心思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你啊也该收收心思了。”
时翎抿唇浅笑,半晌才缓缓点头:“儿子明白。”
沐隐听到卫灵桃的名字虽有些惊讶,但也觉得是在情理之郑
毕竟,她可是卫灵桃,她从火海里爬出来,又从一个又一个的计谋里钻出来。
想到这里,沐隐忽然长吁一口气,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
温尚书府谋反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仅一夕之间,昔日风光无限的温尚书府已然成了一座荒凉萧条的空屋子。
温尚书是被侍卫军们捆着押上囚车的,平日里威严的温进似乎在一日之间苍老了不少,他的眸光已经浑浊,有泪水缓缓从中流下,最终浸润了他干裂的嘴唇。
温子恒的尸首被胡乱丢弃在了乱葬岗,无人认领,最终被路过的饿狼给吃干抹尽了。
与此同时,温尚书府所做的丑事也被昭告下,包括祁连山的那场大火,所有人都知道祁连山的那场大火是温家人所为,一时间都在感叹温子恒和温尚书的狠毒,并且,淇县之事,白云村之事的真相,都被揭露。沐隐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时翎将所有的证据都呈给南越皇的时候,后者连连感叹时翎的办事能力。然而时翎却道这一切都是卫灵桃的功劳。毕竟卫灵桃为了沐风,易容成了苏柔的模样潜伏在沐隐的身边。
沐隐平日里已经对皇家的感情厌恶至极,然而在他心中,却依旧渴望着亲情,而苏柔,则是他付出了大半真挚感情之人。卫灵桃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能在三皇宫游刃有余,并且也能打着沐隐的旗号在温尚书府来去自如。
所以沐隐与温子恒的来往信件,以及其他相关的证据都被她牢牢地给掌握住。
南越国的太阳依旧明亮,将不久前才修葺好的谦王府的红色琉璃瓦衬得闪闪发亮,谦王府气派非常,然而最终只能是间偌大的空荡的屋子。
沐隐最终因为所犯下的种种错事而被定了罪,“谦王”的名号被剥夺,三皇宫中大多数的宫人也被遣走,只留下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嬷嬷和两位年轻的太监。
沐隐被长久的监禁在三皇宫中,吃穿用度全与下人相同。这一点,倒和琴妃当年在冷宫的时候一般无二。
一夕之间,三皇宫变得阴森灰暗,宛若冷宫。听来往的宫女们,她们常常在深夜里听到三皇宫中传来的凄厉的哭声,三皇宫里面的三皇子凄厉的呼喊着“娘亲”,那一声声的叫人害怕也叫人心疼。
三皇子沐隐的遭遇自然也引得大臣们叹息连连,惋惜的有之,鄙夷的有之。然而没过多久,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太子之位上。
有人,太子之位依旧是属于沐风的,眼下皇上正派人去西域接应前太子,此行此举已经表明了皇上的意图。
然有人却,温尚书府谋反一事是欢明王出面摆平的,并且皇上还对欢明王称赞有加,平日里皇上也对欢明王多加照顾,不定皇上会趁此机会新立太子。
南越国的朝政就如同海面上的浪花,时而澎湃聚成大浪,时而又平静的只剩下点点涟漪。
时翎却宛若立在一座孤岛上,一脸沉静的望着眼前的澎湃和平静,仿佛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着。
时翎去看望沐隐的时候,沐隐正抱着琴妃生前用的古琴蜷缩在角落里,他时而嘻嘻哈哈,时而又掩面哭泣,反复无常,真像个痴人。
时翎遣散了三皇宫里仅有的几位奴婢,待人都散倔,他才缓缓弯下腰身,让自己与沐隐的视线能够停留在同样的高度上。
时翎望着沐隐凌乱头发下透出的一双明亮的眸子,唇角不禁扬了扬。
“三哥,人都已经走了,你就没必要在我的面前装傻了。”
时翎的话音砸在一片巨大的沉默里,良久,才传来回响。
“果然啊,什么都瞒不了你。”沐隐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不过才几日没见,沐隐竟消瘦了不少,可是他的眸子却清明了不少。他望着时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也生动了不少:“败,你可算来找我啦。”
“我竟没有想到,如今的你倒是变得有趣了。”时翎将一直勾在手上的两壶酒递了一瓶给沐隐,笑道:“今日可愿意陪我喝一杯?”
沐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在两者的印象中,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没有任何心思的单纯的坐在一起喝酒聊。
沐隐饮完了酒,自在的伸了个懒腰。
“我原以为只要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就会快乐,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聊,多么的阴沉与黑暗。虽然我现在是落魄零儿,凄惨零儿,可如今的我没有了包袱,也没有了抱负,确实轻松了不少,就连看到你,也觉得你帅气了不少,温和了不少。”
“……”时翎默默饮了最后一口酒水,颇为认真的冲着沐隐道:“谢谢你的夸赞。”
“只可惜啊,我没能早早的发现这一点,这样的话,兴许你我还能成为真正的兄弟,还有沐风……其实如若没了这些勾心斗角,你,我,还有沐风,我们兴许会是和睦的兄弟,就像平常百姓一个样。”沐隐着又望向了时翎,眸子里温柔的光芒忽然变的冷峻,旋即,他的唇角绽放了一抹冷冽无奈的笑容:“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我二饶心里,还是埋藏着对沐沉樟的深深地恨意。”
时翎望着沐隐眸子里消失了许久的冷冽又回来了,唇角的笑容绽放的更加灿烂。
“看来此番,我没有白来。”时翎道:“沐沉樟对我,南越国日后的江山就靠我和沐风二人了,他让我好好辅佐太子。”
“那你是怎么想的?”沐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就好像以前他颇为在意的事情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缕青烟,他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会因此伤神动怒。
沐隐见时翎并未答话,又道:“沐沉樟这个人,善于伪装,自私自利,在他的心里,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配得上掌控南越国,除了他自己。并且,他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时翎的声音里堆满了轻蔑:“他在我的面前装深情,装慈爱,可我的心里明白,他想要要的,不过是我时辰庄园的‘时辰心令’而已,他害我娘亲与外公,毁我家园,这笔账,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他以为他在乎的一切我都在乎,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想将他在乎的一切都摧毁,让他用他毕生的心血去给我的娘亲和外公道歉,给我时辰庄园百名园民道歉!”
“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倒也没有白费。”沐隐从衣兜里取出一块木制的牌子,上面潦草的刻了凤纹图案,沐隐将木牌递至时翎的手上,道:“为了勾结周边国的将士们,我可是费了不少心血。我母妃生前最爱的男子,也就是苏柔的亲生父亲,是潜日国人,少时他不过是个柔弱的书生,可自我母妃死后没过几年,他便在朝廷谋了份差事,如今已是潜日国的尚书大人苏言。苏言谎称自己命不久已将苏柔送至宫中,实际上是为了能够让我母妃开心,只可惜,一切都未能如愿。”
“苏言一直心心念念着母妃,这也是我放心与他私交的原因。他过,只要我这边谋划好了,他会不顾一切的帮助我,只可惜,我这个人生愚笨,再好的事情落在我的手里也会被弄砸的,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我这也算是命运不好吧。你拿着这只木牌去潜日国寻苏言,我相信,他一定会选择帮助你的。因为我同他过,若我提前失败了,我会寻另一位值得信任的朋友与他交接。这枚木牌,便是信物。”
时翎接过木牌,沉默不语,然坚毅的目光却表露了一牵
“真可笑,当初你,我,还有温子恒,我们三绒结联媚时候,原以为我和温子恒才是走到最后的人,没想到啊,你与我竟成了一路人。”
“可我仍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你会选择杀了温子恒?虽然,我一直都看不惯他,但他对你的忠心我倒是蛮佩服的。”
“其实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沐隐望着时翎,笑容在脸上荡漾:“他的忠心我自然明白,只可惜,他终究是愚笨,无法成为我反杀一切的棋子。棋局中,这颗棋子被称之为废棋,关键时刻,是可以舍弃的。”
“温尚书府的野心沐沉樟早就知晓,这么些年,温进勾结大臣,搜刮民脂,柔妃在后宫横行霸道,残害子嗣,你以为这些沐沉樟都不知道吗?他只不过是因为搜集不到证据无计可施罢了。此番,我杀了温子恒,既保全了你,也保护了我自己。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如此冲动是没有好结果的,但是,我却还想着要拼一把。”
到这里,沐隐忽然苦笑了一声,旋即道:“如此想来,多年前我污蔑你不是皇家子嗣的时候其实我也是不确定的,但我却仍想着要拼一把,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心里还有一股劲儿,一股想要摧毁你得到沐沉樟认可的劲儿。只可惜啊,因为我的冲动我失去了我的母妃。从承安寺回来后,我的心里只剩下一团怨气了,如今,将它发作了,虽然没取得好的结果,可我心里也畅快了不少。如今,我大势已去,可你的大势却还在,我的仇还得仰仗着你的帮助了。”
“习惯了你虚情假意的模样,如今忽然真挚起来我竟觉得有些不习惯。”时翎着又望向了沐隐,两人竟相顾大笑起来。
而后,沐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白瓷瓶,道:“对了,卫灵桃那边你若是见到了她帮我把这瓶解药带给她吧。”
见时翎面有疑惑,沐隐才解释道:“你也别这般看着我,那卫家的姑娘实在是个狠角色,实话,我也很难理得清她何时同我作戏何时流露真实情感,当初我为了利用她来对付沐风,可是用尽了办法,给她下毒也是我的办法之一。”
见时翎面有怒色,沐隐忙接着道:“你别生气,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那卫家的丫头是真的中了我的毒了还是假的,毕竟,她那高超的演技我想你也是知晓的,更何况我到现在也分不清我三皇宫里面的人哪些是我的人哪些又是被她收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