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麟之惑

    “弟弟，你确定……奕希在那儿吗？”

    这个林羽裁扶在甲板的栏杆上，手搭凉棚眯眼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问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犹豫。

    “嗯，百分之一百。就像你跟我有心灵感应的连接，我跟我妈妈也有类似的东西。她在太阳金字塔这事就是她这么亲口告诉我的，肯定不会有错。”

    林麟儿两只胳膊架在栏杆上，低头看着被船身切开的海面，这样回答。

    “麟儿，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传心这种事情，有时候，怎么说呢……没那么稳定。”

    一头漂亮栗色长发的凯瑟琳·塞格雷用指尖试探了一下栏杆的温度之后，缓缓侧靠在上面，看着林麟儿，

    “因为那东西的原理跟其他的无线通讯不太一样，并不是完全的电磁波传递，而是以工程体为载体输送的电磁信号，像有线电话一样。

    在你跟你妈妈这么远的距离下，这些信号在传递的过程中会经过全世界的工程体网络，这个过程之中，所有连接进大气工程体当中的意识都有可能对你们交流的内容产生影响。

    所以……麟儿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这个比较好。”

    “这样吗？”

    林麟儿有些疑惑地看着凯瑟琳，凯瑟琳点了点头，

    “是啊，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之前跟姐姐联系的时候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她当时说的很多事情都被歪曲了。不过幸好我及时发现了问题，没出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所以跟我联系的，可能并不是我妈妈？”

    “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毕竟工程体网络当中的信息流，本质上跟河流里的一小滴颜料一样，大部分情况下，一般人就算是看到了，想要干涉也非常困难。”

    “也是，御术这东西到了现在也没有人彻底理解，一般靠愿望得到力量的御者就不说了，哪怕是原本的那些‘桁’，他们对于这些力量也是懵懵懂懂，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林麟儿耸了耸肩，这样说道。一旁原本在看海的这个林羽裁这时候回过头来，

    “说起来的话，弟弟，你我的能力都是通过‘瑕’学会的吧，不过凯瑟琳你呢，你应该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吧？”

    凯瑟琳终于屈服于太阳的淫威，把架在自己栗色长发上的墨镜拉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我是一开始什么都会的。毕竟那个时候是工程体网络的凭借，虽然自我意识非常淡泊，但力量却无比强大，所有的御术用起来都跟呼吸和眨眼一样轻松。”

    “这样……那我想起来了，弟弟，老爸有没有跟你说过所谓超能力的‘原罪’？”

    这个林羽裁侧身向麟儿靠近了一步，这样问道。

    “有点印象，但记不清了。好像是跟什么神有关的？”

    凯瑟琳听到这几个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因为“神”这个概念吃了太多的苦了。不过这个林羽裁可没有那么细致，他又接着说道，

    “嗯，就是跟所谓的‘神’有关，你看看我们，获得的最早的三个力量，‘预知’‘长生’‘造像’，这三个正是原初一神体系当中，主神最常见的力量：全知，不灭，创世。我之前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但到了现在，我又觉得这很可能并不是完全因为偶然而发生的。实际上，我现在觉得，这世上一定有什么力量在一直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

    再回到那个‘原罪’上，所谓的超能力，必然是超出意料之外的力量，是人们所无法理解的东西，这意味着这些能力的拥有者超过了‘人’这个概念的某一个范畴。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还能够继续被称为人吗？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只是变得强大，强大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够被认为是跟人有了足够的区别，达到‘非人’甚至‘神’呢？

    而且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如果有了力量的群体不被认为是‘人’那么那些家伙有没有作为人的义务呢？这一切就导致了理查德他们当初将这些最强大的十四个能力称为了‘格’

    所谓‘格’是确定一个东西性质的元素，人的人格，神的神格，在获得了超出范畴的‘格’之后，作为载体的本身，是否也就获得了质变呢？

    具体来说的话，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他学会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全部十四个‘格’，他一定就是离人的范畴最远的一个存在了吧，那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人还是人吗？

    这就是父亲口中力量的原罪，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我提到过这个事情，我从那个时候就在想，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他的角度而言，力量会改变一个人，这一点在凯瑟琳你的身上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你在拥有所有力量的时候整个存在都跟现在不太一样，不是吗？”

    “是嘛？凯蒂你这么觉得？”

    林麟儿转脸看向了凯瑟琳，她犹豫了一阵之后，

    “如果你想说我当时不是人的话，我不会介意，那个时候我确实跟现在不太一样，甚至说有着某种本质性区别也没错，但从另外一些方面而言……

    又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但……某些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林麟儿的目光，然而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睛，谁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还是一样会发生，一样会打动我。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个接受的排斥的问题吧。你爸爸觉得二者有区别是对的，但是真正决定性的还是总体观点不是吗？”

    “凯蒂，你说得对啊，就算是有区别，人们对待区别的方法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林麟儿看着自己的哥哥，这样说道。

    “嗯……是啊，这个层面上来说的话……不过实际上我本人并不同意老爸的观点就是了。”

    听到这个林羽裁这句话，凯瑟琳压低了嘴角，

    “还真是方便。”

    “啊，不过，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啦，刚刚也提到过，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完全的巧合，从一开始壮壮被杀那天晚上，那个声音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预言了五色的事情，再加上我爸爸做的某些不可思议的铺垫。

    我就觉得这里面肯定存在着某种东西，某一只手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牢牢把握着一切。”

    这个林羽裁这样说着，又把自己的目光转回了海上，视线尽头的海天相接之处，依然是一片朦胧的碧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