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代,领略到了......
郭氏很安静,肆无忌惮的风吹动着她耳边的细发,仿佛一切是那么的宁静。
云珏身上冷,冷得刺骨,骨子里好像在叫嚣,碎成了一地。
她看过炮弹下血肉横飞的难民,遇到过争抢殴打的流寇,那是弱肉强食、屠杀殆尽,云珏没有太过于悲伤;她也直面过恐怖分子的疯狂袭击,那时她被流弹碎片刺进了胸腔,云珏没有哭泣,这是她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她没有逃避;云珏以为世界已经很残酷了,可是一句流言一场指责,就可以轻易地夺取一个人的生命,不留一丝空隙余地,云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珏失去不只是母亲,更是一个世界观,现在,只是她谋生的起点。
云珏低沉嘶哑着嗓音:“把她放下来吧。”整个人都很疲倦,面对眼前这一幕。
“......”
众人手忙脚乱的,才终于把郭氏放了下来,平躺着郭氏嘴角噙着一丝笑,双眸紧闭,感觉十分平静。
云珏用小手轻轻地划过郭氏的脸颊,企图能得到一丝回应。
云珏面色平静,眼眸似是一抹清幽的古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郭氏在来见沐远兴之前,换了身衣裳,浅绿色真的很适合郭氏,把她衬的容貌姣好,尽管现在的她被勒的脸皮紧涨,可是云珏舍不得放开她。
郭廷感觉云珏的周围气压都降了一格,云珏冷漠的气息让郭廷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更恨自己无用,若是祖父在......祖父。
云珏派人去烧水,自己亲自给郭氏整理,虽然有点不熟悉,竭尽全力给郭氏清理,水粉胭脂,钗环服饰选的都是郭氏最喜欢的。
云珏没有流泪,只是传在众人耳中,是比平时多了一份清冷。
郭廷不愿看到云珏这样,他转身离开了屋子,姨母郭氏和小妹的样子面对不了。
云珏是亲自看见沐远兴从房屋里走出来,脚步很轻盈,丝毫没有悲痛的神情。
仿佛是他坐在郭氏旁边,陪伴了一夜。
阳光打在沐远兴的发上,路过他身旁的云珏,相反被照在他的阴影下,两人交际之时,云珏没有叫他的父亲,沐远兴也只是像个陌路人一样走过云珏身旁,没有解释和问候,只是一次默声的擦肩。
云珏忍不住地想要发笑,这就是世家............这就是夫妻儿女。
古代原来这么险恶。
“……”
接下来的几日,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准备郭氏的后事,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准备的妥妥贴贴,派人给沐家报过消息,也给正在一团糟的郭家送了信,云珏和沐远兴之后没有说过几次话,见面打个问候行个礼,就过去了。
两个被什么给隔开了一样,沐远兴再也没有对云珏笑过,甚至的带有淡淡的厌恶和疏远。
而云珏也是一样,不用装着跟沐远兴亲近,原本云珏就感觉沐远兴不怎么喜欢自己,对待云珏和云玥的差别十分明显。
万籁俱寂的院子里,传来了两个男子的嘈杂声,墙角打扫的下人听了那么一耳朵,院子中树枝摇椅晃的,有种被二人的声音打扰到了,表达着个人的情绪。
屋内,沐远兴换了身浅白色的服饰,全身上下,只有发髻和腰佩上有点装饰,简约轻素。
他对面,是郭廷,也穿着白绿交错连襟长袍,全身上下也是单调的很。
争吵的声音便是这二人发出的。
沐远兴面色缊怒,似有人忤了他的面子,眼底有着丝丝犹豫的感觉;相对站立的郭廷却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脸色冰冷,没有任何的被说服,只有争吵后面色红润。
云珏乖巧地站在两人的中间,温顺地低下头,默默地听着争论,并没有做出劝阻或是帮衬谁的就举动,好像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顺从。
沐远兴眼神诧异,瞥了一眼云珏:“看来因为郭氏,他这个女儿变了很多啊,要不要敲打一番,若是她坏了自己的事........”
经过这样的事,不哭不闹,又如此温顺听话,让沐远兴对这个四女儿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看不顺眼。
他打量着该怎么做,对面的郭廷脸上虽冷淡,但心里也在不停涌动。
若不是,或许祖父和姨母就都不会死了。
即使这两人日小妹一直在开导他,愧疚和自责也无法全然消尽。
面对沐远兴,身份上云珏不便开口,若是一个没说好,让人误解去,便是“孝”字压头,她之后的身边还全把控在沐远兴手上,在没有完全拥有自己的实力之前,她怕是要一直面对沐远兴了。
郭氏走了,外祖父走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俩个疼爱自己的人,他们善良,温暖,总是能带给自己欢乐。
猝不及防的,他们就都走了,即使还有郭烨和郭廷,舅舅和舅母都对自己不错,但郭氏掌心里的温度会一直停留在她心里,不会忘记。
昨晚上,云珏和郭廷商量,他们都想去送这两个最后一程,一个在淮南,一个在阜阳,沐远兴必然会把郭氏的棺椁带回京城,可这一边一头,眼下沐远兴在不会给云珏选择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一幕,云珏让郭廷跟沐远兴对说,“我现在不想回京城沐府,心里有点害怕,借此去一趟淮南,给外祖父吊唁,之后再回京城,看看有什么办法。”
郭氏的棺椁是回不了淮南,看沐远兴的样子还是其次,沐老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母亲生前肯定是想会淮南最后送外祖一程,现在她去不了,自己前去,也算是私心把,给让母亲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可是在讨论的过程中,云珏猜测,沐远兴是肯定回就拒绝的。
郭氏名声已毁,即使补救回来,可是谣言即已经传到了阜阳,洛阳城里怕是也挽救不回来,自己不会京城去了淮南,得让人看尽笑话,在意官名仕途的沐远兴又怎会肯。
若非如此,必是要让人说尽闲谈,在京城,沐府、他沐远兴,怕是会嘲讽。
更何况去了淮南,势必会遭到郭家的质疑询问,若是被舅舅,也就是他妻兄郭端明知道了,必是一番苦楚;如此思索,毅然决然地否决。
半夜三更,一个五岁的女孩和一个十岁的男孩,商量谋定着什么。
云珏抬了抬眼皮,给了郭廷一个眼神。
郭廷立刻懂得,言语尖锐“姨父不愿去罢了,如此便一股脑的推倒我和表妹的头上好了,就让我和小妹去吧,这样即不丢姨父面子,也拿了里子,当是在宣扬一番,京城里谁不说一声,姨父至孝至纯。”
“可若是姨父不肯,我郭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姨母之死是为奇耻大辱,我祖父虽死了,可是我父亲还在,他日官相见,别怪我郭家不留情面。”郭廷语言淡淡,颇有威胁的意味。
郭廷多于这些不太擅长,都是由云珏做主导,可是如今的郭廷实打实地成为了一个可以顶着风雨的男人了,他年岁还小,今后有的是机会。
沐远兴眼眸一暗,眼神似有点复杂的意味,可眼底却有点松口的感觉。
“威胁我.......确实,自己不想同淮南郭家交恶。”
“可此事一出,不想交恶也难,郭氏全了沐府的面子,本就不占理,就这两个孝子说出来,叫他如何去信。”
孝子的话嘛。
沐远兴或是隐忍,或是皱眉,迟迟没有回答。
云珏也料到了,这样的说辞说服不了沐远兴。
说沐远兴逼死的郭氏,也只不过是再让两家难看,给郭氏又蒙上一层甩不掉的抹黑,到时候人人都在背后说小人言。
她做不出来,所以这件事是会被埋在心底的。
云珏抬眸,眼眶里好若蕴含了一层水雾,有着露出淡淡的委屈,嘴角抿了抿,仿佛若是沐远兴不答应,便小声啜泣出来。
“父亲,不如让母亲的棺椁在阜阳停留一日,摆出摆设以作表示,然后启程回京城,表哥和我回淮南,给外祖父奔丧吊唁。”
沐远兴听到,陷入沉默,低头露出一丝考虑。
云珏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开始发现的话,沐远兴也会这样做,如今的区别不过是停椁一日,在院内摆设,也无需宴请好友,只需做个样子满足。
双方各退一步,选择上无可挑剔。
这是云珏目前为止和郭廷想出的最好的方式了。
她其实有得选,闹开来,还落得个逍遥自在。
可当她跪在郭氏的棺椁前,仅有的丝丝暖意也从手中滑落时,她的心告诉自己——她不会走,她不但要在这个腌臜的家族里活着,更要活得好活得顺。
死后郭氏嘴角的笑,是想告诉自己吧.......好好地活着。
希望女儿能过好,是她的心愿。
你太傻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惜,被父兄宠爱了一世的郭氏,并不知晓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怎么样个烂摊子。
......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沐远兴眼神一松,颔首同意,却定下了最多十日,便要回京,不允许多在外停留。
这样做,不过是防一手自己。
不过,沐远兴为何要如此小心?怕自己说出去,不对.......必是有其他缘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还是个五岁小儿,今后的路难走了;厌恶女儿的爹,精明算计的祖父母,一家的妯娌姐妹间的争斗,嫡女的身份算个屁,等回到沐府有得自己好受的,都想得出人生轨迹,没什么存在感嫁了个稀里糊涂的古代男人,又是重复在一个新的笼子里宅斗争权,恐怖如斯。
想谋个稳定顺心的生活,怕是要赌上我这一生。
云珏面色不变,不急,时间还长。
沐远兴选了个自己身边年纪稍大的给了云珏做大丫头,叫喜鹊的,穿着个浅绿的褙子和相对的尾裙,慢悠悠地走上来向云珏请安。
云珏瞥了一眼斜前方走来的喜鹊,唇角抿嘴应下了沐远兴。
但眼底一片冰冷,平静死寂。
低着头的云珏,只能让沐远兴看见云珏的一半脸不到,自然无法察觉到云珏眼里真正的意味。
“......”
等到沐远兴挥手打发她俩后,云珏和郭廷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院子,没有丝毫的犹豫。
若说齐叔的死,是开始。那么郭阔和郭氏的死,就是分水岭。
两个人,一个在血中明白了成长,一个在死亡中领略了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