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誓千年
渡者喝了米酒，兴致正高。
他说这片湖叫“雾湖”，因湖上终年不散的大雾得名。
雾湖高低错落，是极大一片水域的总称。
上游廓影湖包绕整个教学区域，中部罗马湖沿岸是宿舍区与罗布泊集市，向下乡愁湖边行政区，底端是学院最神秘的核心——回声湖。
回声湖边预言院里，藏有学院至宝《先知册》。
“雾湖有生命。它！连通整个‘先知院’，能听见所有角落的声音。”
渡者语气很神秘，若不是他摇椅晃已经站不稳，白水或许真的信了。
前方水流变得急促，隐隐有轰鸣水声。
船到了中部与下部的交界处，落差极高，形成巨大瀑布奔涌向下。
眼看就要坠落，nine的流砂迅速护在白水身前，竹筏脱离水面高高扬起，向下方飞跃而去，迅猛又轻快。
那幅睡着时完成的画浮现在脑海。画里的瀑布从天空坠落，远比现在恢弘得多。
敲，酒水不小心洒落，融入了汹涌的瀑布。白水想起哥哥的调侃：
“瀑布还带酒香。”
蓦然，黄昏后的画室重现，她正和哥哥一起看画。
奇异的事件，使白水不安，那时她已隐隐预感到别离。
结果成了真。
前后三十分钟，终于抵达乡愁湖渡口，有许多同样新入学的异能者和家人。
渡者嘱咐道：“小姑娘，试炼可别打瞌睡。”随后摇椅晃驾船离去。
试炼是评定异能类型的测试，入学的必经流程。
关于试炼的内容，nne意有所指，目送白水走入大厅。
避开门口等候的人群，nine独自飞到试炼大楼顶端，操控流砂，在手心凝聚成球体。
球内显现画面，正是试炼中的白水。
楼中很空旷，每个人被分配到独立的空间。
一片黑暗的中心，紫色元素能量幽幽发光，这样颜色的元素她没见过。
古老的木桌悬浮半空，桌布从空中悬垂至地面，包裹着一枚发光水晶球。一个苍老声音响起：“我的孩子。用心触碰水晶球。”
声音温和亲切，让白水心生亲近，可惜找不见来源。
触摸水晶球的瞬间，意识被各色元素占据，铺天盖地，交织游荡。
巨大的元素风暴冲击下，她头晕目眩，如同溺水，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甚至产生幻觉。
同样的试炼大厅，同样的水晶球，她看见许多虚幻的人。
躁动的异能围绕在白水身周，成千上万个声音在她耳畔呼唤着“拥抱我。”每个虚影，做了同样的选择——将元素风暴拥入怀中。
混乱中，她感到双手不受控制，将要拥抱元素时，一枚发光的星辰从意识中浮现，nine的声音响起。
“最蓝最纯粹的。”
陷于意识中的白水被惊醒，恢复行动力的瞬间，她用尽全力，从混乱狂躁的元素中，握住了一抹纯粹的蓝。
元素瓦解，虚影消散，水晶球里浮现那抹幽蓝。
“水系异能——‘幽水’。”苍老的声音欣慰道。
“全系异能——‘奇迹’。”同一时间，nine低声呢喃，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见过这试炼大厅，同样的位置，出现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异能者。
曾有“奇迹”现世，成就了独一无二的英雄，也是许多悲伤故事的开端。
tobeornottobe？
强大或者弱小，一方追逐，一方安逸，是好是坏谁分得清呢？
凝视白水，nine陷入回忆。
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我的孩子，有三个问题，请谨慎回答，遵从你的内心。这将成为追随一生的誓言。”
“请说。”
元素风暴造成意识的撕裂，白水全身冷汗，头疼欲裂，已经十分难受。
而心境试炼，会在每一次问答进行精神烙印，她将承受更大冲击。
无论如何要撑住。
“第一问。”
“学院存世万年，以预言预世闻名，是异能世界的根源与和平净土。入‘先知院’，无惧异能强弱、无论家世深浅、不问所来何处。白水，学院将庇护与教导你，你愿一生守护‘先知院’吗？”
“愿。”nine似预知答案。
“我愿。”同一时间白水答道。
流光涌入她左眼，烙芋又浮现，形成一本《先知院往事录》浮在空中。白水轻吸气，她感到灼热的疼痛。
“第二问。”
“异能者生命漫长，千年转瞬即逝。有人追求使命，也有人遗忘往事。这条路上，总会遇见凉薄、遭遇背叛、失去拥护、错承憎恨。或许不被理解，或许孤独前进。无论遭遇什么，你会依旧心存正义坚守内心吗？”
“会。”nine脑中回忆起无数个声音。
“我会。”白水了解自己，所以对答案坚定。
第二道流光涌入她右眼，幻化成一件流光溢彩的披风，轻轻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疼痛加剧，她险些站不住。
“第三问。”
“《先知册》预言‘千年后，毁灭将至’，巨大的灾难即将到来。如果，星辰坠落，太阳燃尽，万物消散。灾难降临，无法逃离，抗争到最终，结局不曾改变，毁灭不可避免，一切都是徒然。你会接受命运，依旧坚持走到毁灭的终点吗？”
“不会。”nine听见心内的叹息，曾经这个回答的背后，还藏着一句：“我会在毁灭前改变一切。”
“……”白水陷入沉默。听起来是个死局，她不敢轻易给一个答案和誓言。
毁灭代表什么？
一切都将不存在，一切都被遗忘吗？
“我会。”
给出答案的瞬间，整个先知院响起一道钟声，源于学院最上方的钟塔。
钟声震荡，经久不息，云层飘散，如拨云见日，一道阳光洒落。透过层层雾湖，落在试炼大楼码头前的乡愁湖面。敲又有大风吹起，湖水被惊动，掀起波澜，一次次拍打在码头，发出轰鸣。湖上的阳光被不断撕碎。
等候的人群变得喧闹，学院钟声响起代表什么含义，众所周知。
nine仰视钟塔，表情凝重。
白水的答案，是预料之外，也是预料之中。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
“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他自言自语，挥散流砂光球。
白水不知外面的异常。
回答完第三次问题，最后一道流光涌入额心，留下一点清白色印记。印记浮动而出，聚成生长有幽绿色巨树的《先知册》，是学院徽章的模样。
“试炼完成，誓言生效。欢迎来到‘先知院’……”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忍受着脑海中不断传来的刺痛，她已听不清后续的声音。只能艰难向门口挪动，强撑着一步一步，从黑暗走向光门外的世界。
好不容易踏出门，入目全是同样试炼完毕的人，他们走向等候的人群，找到自己的家人，或面露欣喜，或沮丧失落。试炼结束，将要分别，乡愁湖的名字源起于此。
白水迷糊中还以为哥哥在身边，也试图寻找百雨。
却终于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nine飞落而下，先一步接住白水，将她抱在怀里。
在众人的视线中，流砂起伏，像一颗流星飞起。
飞过汹涌的瀑布，飞过雾湖湖面，消失在迷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