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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恐高

    下面的风势反而不如上面劲猛杂乱。

    韩裴催动巨剑再往下些,罡风割在剑气撑成的结界上的声响越发刺耳,顺便撕走一丝又一丝的灵力。结界被不断撕裂出一道道缝隙,又飞快被韩裴周身释放的玄力补上,巨剑微微抖动,警示这里的危险。

    韩裴也不敢贸然。

    眼中所见,罡风凝成巨大的风涡旋似在暴走。风却反常的不往高处拔,只是在那里翻搅,这异常,倒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底下放肆拉扯。

    辜连山在上面等了一阵,见韩裴还没上来,担心下面有什么意外。周身玄力一开,裹着玄力罩正准备下去。就见韩裴踏着巨剑不紧不慢的出来了。

    “咋这么久?下头什么情况?”辜连山迫不及待的问起。

    “先回去,我去趟师兄那,回头再去找你。”韩裴脚下一转,直接上去了。整个万流城,能让他不连名带姓,一口一个师兄,如唤自家兄长般亲近的就只有不知院那位了。

    辜连山在他身后道:“那行,顺道中午在我那凑合凑合,我让秀秀多做个菜。”

    “甚好。”韩裴摆摆手,头也不回道。

    不知院。

    韩裴在二楼的书阁里找到了澹台云重。

    “师兄,离恨渊下面是不是封印了什么?”韩裴张口直奔重点。

    “看到什么了?还是猜到什么了?”书架前,澹台云重低着头,兀自将手中那册竹简上磨损了的字迹以玄力重新补上。

    “随便看看,随便猜猜。”韩裴在旁边的书架上,信手抽了一本下来翻看了看道:“是妖物是魔物?如果是魔物,破魔令为何不警示?”

    澹台云重终于抬起头,看向一贯些许懒散的师弟,这等之事也只有他能问得尤自不在心上。可他了解韩裴,说得随便,信了才上当。他放了手里的东西,淡道:“我这里来了些新茶,还没煮过。你若没旁的事,同我坐坐。”

    院中高大的菩提树下,一方天然青石削成的茶桌。

    几缕茶烟,从壶口倾泻下碧色的茶水,打在白色的瓷蛊中。

    澹台云重问他:“这次进去了多久?”

    “大概一刻钟。渊底的罡风与往常走得很大不同。以往是沉在下面,今日倒像是要溢出来。这事还是连山发觉了,叫了我过去。”他端了茶,拂了拂茶碗上的茶烟,烟丝便淼淼上了他的眉眼。

    “连山?”澹台云重顿道:“他也对离恨渊来了兴致?”

    那倒不是。他是去离恨渊边拔姜草去了,说是秀秀要做一道菜,差了些姜草,叫什么跳桥鸡。”

    “跳桥鸡?”澹台云重一听,笑道:“这道菜名叫得颇为新意。”他想了想,“我却不记得离恨渊边什么时候长姜草了?”

    “我瞧着也不像,晓得连山拔的是什么草。”说起来,韩裴放下茶碗道:“正好,连山中午叫上了我一起,师兄不如一起去?我方才所说之事,师兄也好自己问问连山。师兄听听,那里头可有古怪。”

    澹台云重略停顿,道:“也好。”

    些许的沉默里,韩裴微转道:“师兄可有听闻,进了离恨渊的人有活着出来的?”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澹台云重反问。“一片叶子都能搅碎的罡风,人怎么能活着出来?你是为了那小姑娘问的?你是担心她没死,还是希望她没死?”对这个被自己照顾大的师弟,澹台云重总能一针见血的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

    “师兄也认为仅凭印记,就能判断一个人是魔魄的转世之身?”

    “你不信?那为什么不让渊雪证明下去,虽有些不忍。但仙魔自古对立,她既然有那嫌疑,你万不该有那恻隐之心。太上长老那日对你甚是失望。”

    青石桌边上爬上来一只蚂蚁,韩裴见道:“师兄知道,要碾死一只蚂蚁很容易,逼着一个人入魔也很容易。如果不是,生生要将人逼进去,也还是容易。本心不恶,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道印记。”

    澹台云重也看到了那只爬上来的蚂蚁,用一点法术让蚂蚁变得茶杯大了,他把手伸过去,蚂蚁的一对大颚立刻举了起来,钳了过来。

    韩裴半盏热茶泼下去,将蚂蚁泼回原来的大小,“有害的并非蚂蚁,也不应该是某个人。”

    澹台云重道:“可问题也在这里,她不是单纯变大而变得有攻击性的蚂蚁,魔魄的力量,最终会让她迷失本心,也没有人,可以像拿走蚂蚁身上的力量那么轻易抽走她身上的力量。除非能证明她不是。”

    谈话回到了起点,一个无法证明的问题,也就无法假设成其他状况。可这样的前提又在,澹台云重根本不能想象陆寻之没死,而韩裴知道,她真的没死。

    澹台云重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韩裴在这件事上有些过于上心了些。瞥上一眼韩裴手里的茶盅,只见盅中茶水过半,两片茶叶,一沉,一立。顺手就起了一卦。蓦道:“你最近可是出去了?做了什么,见了何人?”

    韩裴略愣,道:“一个故人。”

    “故人?”澹台云重掐指一算,微诧起来,“你去了端阳镇,替那小姑娘葬父了?”

    韩裴正喝着茶,一呛,差点没喷出来,没想到澹台云重的卜术到了这个地步。半玩笑道:“师兄莫不是不是跟踪我了?”

    澹台云重见他这又不放在心上,很不赞同道:“离恨渊的事不要再问了,今后也莫要再提。”

    韩裴当时举动已经是大不合适,门派里都有人说韩裴是故意放过陆寻之的,他竟然还去替陆寻之葬父,这件事若让人知道,别人更会怎么说?

    澹台与重不希望他惹这身越发说不清的晦气。

    韩裴自然是晓得的,只是不见他在乎。他一贯是这样,什么都难得上心,唯有这件事见了些许的例外。

    他也不想让澹台云重太担心了,徐徐地起了身,“今日与师兄一叙,下一次也许是一年半载,也兴许十年八载。”他拱手道:“师兄,后会。”

    他决定闭关。

    澹台云重觉得这件事是不好的,是祸的。那他去躲躲。

    闭关,一面是他承下澹台云重的心意,他去做到祸福避趋。另一面,也是他态度,日后,“躲不过去”的事,他不会再避让。

    太逢山中,陆寻之在噬灵的帮助下登上了那壁山顶。

    她从来没站过这么高,不该发现自己居然还恐高。

    此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脚下的险道,陆寻之看一眼,晕一眼。只有田间小埂那么宽,都容不得两个人并行。

    陆寻之坐在这梗道上已经好半天了,扯着噬灵的大袍子,靠着噬灵的腿,俨然是个腿部大挂件。什么面子,什么冷静,什么淡定,什么男女有别,通通滚吧滚吧。

    她现在就剩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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