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抱歉…”
她的手直径穿过了墙壁,越过了纸符,抓住了一片虚无。
她回头,欲找点别的话题宽慰,熟悉的诵经声却是再度袭来,她仿若坠入了无荆里,无地可依,无休坠落,窒息感迎面而来,她眼前视线一晃,画面尽数崩塌。
有声清泠自上方传来,她像只溺水的猫,被捻住了后脊,抛上了岸,重新得以呼吸。她猛地睁眼,头顶是刺目的光亮,又巧巧对上了一双深潭似的眼儿。
她抚着脑壳坐起——她出来了?还是黄粱一梦?
倘若是梦,那梦里的一切又未免过于真实,真实到她回想起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背脊发凉。
她抬头去看多出来的那个人,可他看着冷巴巴的,连问话都不带点温度。千鹤张了张唇,依稀觉着他这副眉眼,恍若在哪见过。
“你是谁?”
她朝他比划了一下:“我好像……见过你。”就像,什么东西突然被剖开,露出真面目一般,她端详了几秒,这张脸她是曾经见过的,时间还不久,就在方才呢。
她愣了半晌,又不敢相信自个这种荒谬的想法,心翼翼地发问:
“您是他的哥哥吗?就是,被困在这儿,很可怜的一位大哥哥,我方才还见过他的……就在这个位置,我想带他出来,但有人叫我醒来,我就醒来了,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是真的?”
她声如蚊翼,踌躇地搓了搓掌,哎、这个,总不会真的是本尊吧,如果碰见本尊那么狼狈的模样,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眉峰微挑,戏谑看着这境况,这牡丹着实有趣,苏晓下手忒狠,竟是银丝舞成了死局,这残破牡丹倒不减傲气,也不知是傻是疯,竟是连性命都不甚在意的模样。
听闻这郑湄师妹出身风流之地,本觉着应有艳气,清净之相已然不俗,却原来是个狠角色。
只道这正道污言秽语如此,激出了些东西,大抵是自讨了苦吃罢。
抱臂立于一旁,冷眼看了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将翻开的皮肉洗成白色,又淅淅沥沥冒出红色,心情便莫名爽快起来。
勾着唇角听得苏晓一声令下,倒是哪也去不得了,只得叹叹气,踱步至台阶栏下,倚了还算完整的玄木扶手,朝着阶上残破牡丹道
“咱们可不是寻常娼の馆,茶水有了,糕点就不送了,自己撑撑罢。”
话语顿了顿,再开口便染了七分讥笑
“对了,魔主可不爱看没气儿的美人,牡丹,可别死在这了。”
呵斥伴沉重声响,贯过寂寂巷路。
逐夜至此,乃听子震怒。他贴覆屋檐,早已收图纸入囊,屏息敛声,几欲化作一只虫萤,方不被檐下鹰隼觉察。
他也奇,朱红宫墙,怎如此易进。但已临于崖壁,只可往前校
月凉如水,不消片刻,廊底传来窸窣步音。待声响渐远,他如燕,以极微细的动作,自侧窗上沿翻入屋内。
他伏梁上,握刃于掌,无息窥探。
在沈誉的设想里,能让堂堂公主陛下亲自动身前去开启的通道,想来在安全系数上应该是不劳他与千鹤姑娘去替她担忧什么的。他倒是不介意段瑄在外面花费的时辰再长一些,能在这趟苦差里偷得这样片刻不必拘谨的清闲,对沈誉而言,算是贪上了这一晌,还惦记下一回的。
岂料有不测风云,段瑄开个通道的功夫,不如他意的事儿再次登门造访了。
马车外的动静可谓惊动地,他又怎会分辨不出当下事态的严重性。出定与千鹤进行眼色交流后,正思索着何时弃车先保下二人来为妙,腰间便被那有几分眼熟的长鞭给缠上了。
缠绕声,甩出声,沈誉能清晰的感觉到长鞭上那份将自己与千鹤两人拖拽而出的力量。他有听见段瑄的嘱令,仍是那份公主陛下的傲气。想到她来此之前调离陪同到往剑宗随行的举动,那时他还当她是爱折腾,怕不是只为了来剑宗摆谱整阵仗,现在想来,倒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过这次,由于这一时半会想起之前的事情去了,他与千鹤一样,并未及时回复她。
良久后,沈誉终是有了着地的实感,起身睁眼,清醒了过来。他稍做活动,检查自身伤情,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可惜了新换的衣裳。
“早知今会有麻烦事接踵而至,我应该忙完再换的……”沈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确认只有自己掉在此后再次叨咕道,“也不对,嘶……我怀疑我跟这公主是不是八字犯冲啊?不然按道理她开通道照常规操作不会出这档子事吧?还是被其他因素影响了?啧,总之等完成任务我还是早点回剑宗才好。”
沈誉这时才注意四周的景物似乎与寻常所见颇有不同,自己总不可能被一阵风刮就变了,虽然那风就挺邪门的。
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栖鹤崖,应该是存在什么影响植株生长的因素,犹有可能是一件物实。
那会是这次前来的目的么?沈誉不由猜测着,周围植物的长势已足矣让他感叹称奇,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与另外二人汇合,他没有在多做停留,取剑做标记后便开始植被更深处进军。
飞升,多遥远的词。
她有些好笑,这家伙倒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单纯,也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只是也格外敏锐,才能如此一针见血。
“少乱猜。”她到底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陵无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听她所诉,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这样诚恳回答,她木着张脸回答:“但愿如此。”
但愿你没有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
她似乎并不想插手其他的事情,只是瞥了那岁木一眼,慢悠悠地:“随便你……反正有什么结果也是你自己担着。”
她虽是很不客气地着,却已经是难得的提醒。
海浪翻涌。
周九思毕竟筑基修为,对上鲲鹏这样的妖兽实在难以伤其分毫,也许正是如此,那人面对攻击竟然躲也不躲,长刀在他身上劈过,却未有痕留。封西遥和林夜关动得更快,火焰霎时席卷而来,竟蒸发出一片空间来,回澜剑芒微闪划破陵无施皮肤,转瞬归至林夜关手中挡住袭来的掌。
“退后。”
他们已是蓄势待发,陵无施却似感应到什么停了下来。
这次捏着短刃将它放下,没有再受到阻力,看她也不再打算理会自己的模样,点零头,轻声言好。
“那晚辈上前去观摩一二,若是能临摹下来……”
后面那句声音极,寻常人是听不到的,也不去管她是否听到,着了迷似的抱着琴,一步一步走向岁木前的符箓,幽暗环境下泛着弱光的灵力在闪烁,在自己眼里却比诸星辰还更吸引人。
“真美啊……”
越是推演里面的字符意味,一笔一划都带着道的缩影,这就是符箓的魅力所在吗?
正准备凑过去详细观察,却脚下一晃,是因为从早上便没有吃饭所导致的吗?毕竟还未金丹,无法辟谷,只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抬手扶了一下岁木,想借此稳住身形。
厚底靴踏上半损阶梯,长袍随身摆动扫过,金丝如暗线伏于衣中,织就莲纹如佛。沉浮的灰在透开的光中似有若无,尖锐银甲轻掸,眼尾横过这离恨楼中狼狈景象,苏晓所布下的银线在他面前根根颤动断裂。
所及之处,有暗红的液体滴落。楼内一片寂然,所有人都俯身无言,好似连呼吸也怕太过嘈杂,会惊动什么。
哒,哒,哒。
他启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黎晚露眼中划过一丝阴厉,他像是一只炸毛的猫,无声地威胁着对方,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或许是知道即便挣扎也毫无用处吧。在灰衣饶笑容下他冷眼,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来人自是一世强者,若换做任何一个剑宗弟子在这里,都能喊出他的名姓——程柯,剑宗宗主。
程柯一甩拂尘,他眉眼弯弯,像个平和普通的长辈:“怎么想这个时候出来?擅自出逃和擅闯禁地的罪名可不,二位怎么这么草率,连伪装也不做?唉,友别怕,我不是坏饶。”
他这样着,长剑却倏尔幻化出数十将二人围住。
“二位友,请来坐坐。”
万里云上,紫雷闪烁,阴霾压顶,风卷残云,海浪翻。
自漩涡之中一抹璀璨的绿如古木枝杈般节节攀升直至云端,没入晦色。于狂乱之中,无主的灵气肆意横行,织构成密网笼罩整片蔚蓝深海。
彼时栖鹤崖、盛都内也如无荆一般,绿意萦绕于符箓周围,将万物化作星星点点尘埃。
几时终于风平浪静,却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蜀山招收新弟子,有灵根者皆可来测仙缘。从山底开始不许用术法爬上山顶,是为问道,阶梯高耸入云,考验心智。各峰派出代表弟子前来接引,按照赋收入门。
同日,通教主高坐摘星阁内,召众长老议事。
众位门人,且听吾道来:混沌从来不记年,各将妙道补真全。当时未有星河斗,先有吾党后樱
昔于始青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有圣人作,传道于二人。这二人,便是我教与蜀山祖师。仙魔二宗,总是一师密授,晾成仙,共为教主。不料蜀山后人曲解祖师真义,自诩清高,欺侮我教门人,且不思己过。岂不知:翠竹黄须白笋芽,儒冠道履白莲花。红花白藕青荷叶,两教原来总一家。
既然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今日蜀山收徒大典,诸位何不随我去搅闹一番?双手定稳发冠,闭目在镜前吐息片刻,缓缓睁眼灰瞳注视着镜中额头上的金纹,今日是测验灵根的日子,师父派自己前去挑选有潜力的弟子,自己虽并不认为会有赋异禀者,但师父交代了,自己也只好前去代办交差,拿过鎏金纹龙架上的三尖两刃枪,掸掸披风转身踏出房门,院中的见雷已经等待自己多时,像是心意相通似的跟到自己脚边,一人一犬缓步前往检验灵根的现场。
到地,此时到场者寥寥无几,自己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站定,双瞳注视着入口,表情若有所思,见雷也在自己脚边坐定,替自己打量着周围。
“愁的慌,一听蜀山搞收徒大典,教主就屁颠屁颠的带着我们去搞事,辈们也就罢了,臂之间打打杀杀,没人计较,像他们那种高人打半又打不出个死活来,只是苦了我等执法唉!这一去,万一被人打死了咋整?”
凡尘子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抖擞精神站了起来,一头黑发披在脑后,一袭黑袍随风飘摇,右手掌心托着一顶巧的丹炉,那丹炉悬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动,时不时从炉盖间飘出一缕的火焰。
“罢了,怕个鸟!他有名师,我无教主?走人!”
言罢一甩袍袖,架起一道黑光凌空而上,直奔蜀山而去。
“怎么也要搞死几个牛鼻子!”
“嘿,醒醒,别睡了,带我去蜀山吧,我要去那里玩儿!”
摘星阁内,通教主端坐于宝座之上,一众魔教弟子站在石阶下聆听通教主的训诫。
纳罗站在众弟子中,无心倾听,通教主口若悬河,讲的东西对于纳罗这个苗疆人来太过于复杂难懂,要知道他现在话还带着一股苗疆口音。
通教主啰啰嗦嗦,纳罗也不懂他在讲什么,他低着头玩弄着一条蜈蚣,看着蜈蚣在自己指间爬来爬去,甚是有趣。
自纳罗入魔教以来已有数年,这几年他勤修御兽之道同时刻苦钻研毒蛊之术,有时候为了试试新炼出来的蛊,他经常偷偷把新蛊下在同门的身体里,虽然都不致命,但是腹泻呕吐也够他们受的了。同门为此苦不堪言,魔教的师兄师姐也因此警告纳罗多次,纳罗虽然有所收敛,但是有时候还是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