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素来是个惯使爱玩的,粱州城年年花灯会猜谜也玩过不少。此番听到消息迟了,却得了这机会,捧着诗文垂眸细细思忖,不多时折扇轻点肩头,这小动作习惯了,一时带起少年俏皮心性,沾些许笑意。
“有了,不过姑娘同我说说,要这谜底做何用处?”
为免她忧虑自己在诈问,只将那纸条还在她掌心,做一门换线索的买卖。
“是数字,保不齐是哪里的玲珑锁,将密码藏在这诗里。我去开着试试?”
几度搜寻无果,想来想来该拿的不该拿的都给人拿走了。他摸摸鼻子,往屋外走去,仔细查看房屋外围的脚印血迹等。
她繁杂思绪绕城一团,毫无头绪,只觉焦头烂额。呼气吐气静下心来,蹦跳起身直冲去找那赵思易:“赵兄台,可否问一句,那二人是凡人,还是修士啊?”
见他有了线索,珩之心内轻松了些。纸条还于掌心,珩之见罢言道:
“破案要紧。”
如今两人不知所踪,尽快寻到踪迹才是要紧事,至于是否同一仙门也无那般要紧。她伸手指了指屋内闷户橱,那是方才荆辙告知于她的。
“在那里。”
谜题本算不得困难,握住那锁拨动几下,果然如心中预料,随数字归正而开。眉心稍舒,只等那锁取下来放好,双手抚在柜门,轻轻打开,只好奇里面藏了什么,需得如此防护。
见了那衣服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小心翼翼捧出来。饶是世家子弟也觉得价值不菲,布料轻软,花纹细致考究,将其展开,与身边那姑娘一同辨认其上暗纹。
“藏在此处必有缘由,想必是这衣服太过显眼,会暴露身份,看来有人要藏锋于此。”
她遍寻不到线索,便欲去寻周遭看客。最是七嘴八舌处消息汇集,纵是离奇怪哉,亦不会空穴来风。
她于众人汇集处笑语甜言:“请问各位昨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趣事,或是在隔壁听到什么动静呀?”
“可以啊。”
拍了拍赵思易的肩,转而又回了玄英居,端坐于书案上沉思,翻看地上和抽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抽屉】
“烦了,爱谁破谁破。”
锁开了。
珩之凑上前去,见男子将衣服捧了出来。她虽于衣物钗环不甚上心,但也可品出此布料价值不菲。他二人不应是普通人家,为何会有如此珍贵衣物?
何况还小心谨慎的藏于此处,想来是早有预谋。
“的确头疼。”
珩之绕了两圈,依旧一无所获,打了个冷颤,她走到楼下去等。却见一旁看客仍旧怡然自得,便端着瓜子上前去听,问道:
“玄英居这两位,出手倒是阔绰,不知诸位可有印象?”
“昨夜这客栈有无发生什么特殊之事?”
问毕她走至已经委屈巴巴的赵兄身侧,倒了杯茶安慰他两句,问道:
“赵兄,昨日你们三人一同饮酒的么?他们都喝了?”
屋内无甚所获,珩之又绕到仙长这处,敲门入,珩之小心翼翼问道:
“仙长,可有仙门黑色衣袍,上有暗色华纹?”
“我等解开了那屋内的锁,发现这般黑色外袍,因极为华丽,不似寻常所得。”
“仙门大多浅色衣衫,如此配色,难道并非我等同道中人?”
她听此消息,只觉得头皮发麻,虽见惯尸身,剥皮的却也是罕闻。她望头上日上三竿,阳气颇盛,心中略定几分,念一句不知何处学来的咒,迈步出楼,快步跑向官府。
到了地头,说明来意,亦捧出仙长名头:“我乃潜龙宗弟子,受仙长嘱托查案。听闻你们前几日有一剥皮尸体,另有一灰衣,可否与我看看?”
闻此珩之一颗心沉了下来,若这衣服是画皮妖,那屋内二人必然凶多吉少。画皮妖伪装成一人,再引诱走另一人,既如此,那补血的药必然就是画皮妖所购。
他顶替了谁?
此外,他们仙徒皆分散查案,若是画皮妖有所察觉,岂非危在旦夕?
“还请仙长告知各宗门理事之人,协助将弟子召回。”
她急忙转身离去,跑向客栈看客,问道:
“各位,这城内卖圣药灵药的是哪家,你们可知?”
她吞口唾沫,拍拍双颊,给自己壮个胆,便从袋中取一块方巾,叠折好了系在脸上,更平了呼吸。进内还未见尸身,便腥臭熏鼻,见人更是惨状异常,禁不住干呕几声,皱眉去周遭寻灰衣。
入手后便快步出了义庄,强压恶心皱眉,细细翻看灰衣,又正着反着抖动数次。
城南。珩之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去城南转一圈。她将怀中锦囊交给小二,若自己一炷香内未归便去告知仙长,自己往城南去了。
客栈门口路遇赵兄,珩之问道:
“他二人皆着什么衣物?容貌有什么特点?”
问毕珩之至城南药店,此处仙药灵药甚多,她不由瞧花了眼,问道:
“掌柜的,近日有无人来买玉薤香有关的药物?你看这伤药——”
她拿出了红色粉末。
“这个也有人买吗?”
“是什么模样?”
她细瞧玉佩,只觉成色颇劣,算不得什么好货。可既在这衣中,似也没别的物件,当有其道理。屏息送还灰衣,她握着玉佩询问官吏,自己可否借走片刻?
听了掌柜的言语,珩之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隐隐发了一身冷汗。一切都通顺了——
王川死了,画皮妖冒充了他。
和赵兄把酒言欢的是王川,把乐正带走的,也是王川。乐正现在怕是生死未卜。
狂风乍起,珩之越发觉得心底发毛。她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欲寻回客栈。刚出店铺的门,一位阿婆上前。
有事告知?
珩之心下警惕,却也担心错过线索,便道:
“阿婆待我买一洁面药膏。”
她回了药店,告知掌柜的去客栈通知一声,说祁珩之在城南被一阿婆带走,要同门朋友速来,车马费与耽误的开张的费用,找仙长便可。
言罢她出门,同阿婆道:
“他们家卖的不是很好。阿婆我们走吧。你有什么同我讲呢?”
但愿这个画皮妖,不喜欢老妇的皮囊。
但他若喜欢年轻女子的呢?
她动了心思,此时又怕又兴奋,真是莫名。细细思索,还是去现场察看一番的好,便去寻官吏,问那现场究竟于城西何处,可否指个方位。
手中的茶温热,珩之却觉得骨子里发凉。
前一夜的替换是画皮妖替了王川,那昨夜——
乐正怕是已经死于非命。
画皮妖现在所穿,应当是那乐正的皮囊。
他就在那隔壁,说不定,已经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珩之手略微发抖,她安慰阿婆道:
“求财的歹人罢了——阿婆,你这儿有刀吗?剑也可以。”
“有无地窖?有的话,阿婆你躲一躲,待我说满船清梦压星河,你再出来。”
如今情况她是否要独身前去?连仙长都闻之色变的画皮妖,她绝不可冒进。
苍天有眼,快来个人寻她吧。
握着阿婆交到手里的斧头,珩之有些欲哭无泪之感。她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阿婆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真是惜命啊。
她也惜命。她一手握着斧头,一手拿着阿婆家里的油灯。反正现在乐正已经死于非命,不如一把火把隔壁烧了干净——
算了,不可过于天真。她站到门口,拿着斧头,小心的开了条缝,等着同门一同前来。
不过眨眼功夫那姑娘就不见了。刚刚……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也来了吗?反正现在无事可做,不如去找她问问有没有线索。
走到屋外,轻松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消息,漂亮的姑娘,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小二说她还留了锦囊,心中暗叫不好,她胆子也太大了吧。希望人没事。
赶忙向店家借了辆牛车。
她据官府指位,摸索过来,路中遇一砌房石堆,偷偷眼观四方,从怀中摸出一大张布,利索的包走了一大部分,拧紧了将余布攥在手里。
她可不想手无寸铁自去送死。
快步走到居所,见小破屋近,她不自知咽口口水,握紧手中物,轻声踱步往那边去。
来人了,是珩之同门的小师妹。
见她还在外头踌躇摇摆,珩之迅速打开门,闪身将其一把扯入,捂着她的嘴,附耳小声道:
“别出声。”
“是画皮妖。乐正死了。就在隔壁。”
再等等。她们两个初入仙门的女娃娃,自然不能与画皮妖相抗衡。不可出声。现在敌明我暗,只要她们小心躲藏等待,必然可以得救。
甫入仙门,便遇上这档子事。
同门搜查的仔细,她也不好在一旁相扰,只询问了店家小二几句。谁知还没问几句,对方便因青阳仪的冷脸告退。她只好立在一旁歇息,调整情绪,顺便捏捏自己的脸,好看起来平和些。
休息妥当,终于精神些。闻到有位祁同门查出些来,赶去了城西。
放心不下,敲赵同门也得了消息,青阳仪便同他一起。只是不知如何,青阳仪心里升腾起一些莫名之意。
又伸手按了按眼尾,求得清明。腰间玉扣玄铁作丝,可用作不时之需。
荒郊野岭,小姑娘衣着华贵,觉着不妙。赶忙锁了门落了钥,骑着毛驴往客栈去。
“你们是不是有个同门叫祁珩之啊?”
“她在城南被一个阿婆带走啦!”
“她让我叫你们赶紧去找她!仙长在何处啊?诶呀别磨蹭啦?快领我去吧!”
“小姑娘走了有一阵子啦!”
她本草木皆惊,提心吊胆,忽旁房门一开,一只净白的手便将自己拉入,还迅速封了口。她下意识提石头便要砸,却闻柔声,勉力卸了劲,才免这师姐遭破头之灾。
她深呼吸数次,好不容易平了心,才轻碰人手,点头三下,示其自己明白。内里却碎嘴,等出去定要叨扰师姐几句,她刚刚举止有多危险。
一路通顺,他与青阳妹子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这儿人迹罕至,夜晚漆黑一片。将车停在老树下。他们两人快步走到小破屋附近,见有户人家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
屋内不光有她,还有先前帮助过他的小姑娘和一个阿婆。
酒既酣,众欢也,越嘈杂相别,近隅掀袍落座。会申时,碌影色匆,甜糕欲点,无人侍侧,遂作罢。继而斟茶,复执杯近唇,浅呷小口,后置之于桌,安闲自得。半晌,始闻掌柜朗声,亦是神色一沉,扣人腕间速离,去寻仙长。
“仙长!祁师妹一个人跑远了,在城南。”
是赵家宝。
珩之莫名生了几分心安,他身后还跟着青阳仪,珩之点头问好,握紧斧头,轻声道:
“前些日子这里有一个画皮妖,他于前日绑走了王川,将其剥皮。而后伪装成王川模样,去药店买了补气血和晕人的药。他将乐正迷晕带走,就在隔壁小屋内。昨夜阿婆听闻有惨叫声,同前日他杀王川时一般,乐正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我托药店掌柜去寻仙长。仙长言这妖魔绝非我等可以应付,我等先在此等仙长前来。不可冒进。”
她此生头一遭说这般多的话,屏着呼吸叹了口气。屋内昏暗,只余他们死人小心翼翼的躲藏。
青阳隐不在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惧意。不过救人心切占了上风,凭空也生出些胆子来。
月影照空,投下光影影影绰绰,如同她椅的心一般。她随人一同进了屋子,却发现屋里人尚多。
不由心生喜色,面上不显。不好高声讲话,青阳仪静静听着他们分享线索,好做下一步打算。
同行的还有一些面孔熟悉的帅哥美女,我且一直跟随着她们,倒没有多说,只是安静地走。怪志玄学,皆为妖孽,我是未曾接触过这些的,哪里是长见识,明明就是。我心里小声念叨几句,脚步倒是跟得紧。
捡些尖锐的小东西防身,倒也期盼能派上用场。我哪里知道,我那些个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其实也不过尔尔。紧张着、也怯懦着,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诫我,遇到危险的话,一定要努力为大家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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