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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套本白对襟衫,直领有蓝灰点缀,下垂藏青褶裙,领缘与裙摆有银绣云纹,外罩长衫,胸前、袖口有银翎相伴,与云纹交相辉映,如琢如磨。

    窥不见的是绒,藏在衣中,略显臃肿,又裹上乳白斗篷,挡住北来的风,仔细藏好,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憨笑着往外吐气,升起袅袅白烟,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咯咯一笑,也不嫌幼稚。

    嬢嬢提我梳其两个小揪揪,又戴上头花,坠下的丝带随风飘起,好看的咧。听完叮嘱便往外头奔去,落下了霜霜,叫嬢嬢领她同去。

    出东门便到了厅前,抬头,有广亮大门,在山墙墀头两侧,做两块反八字影壁。入内,由缝隙可窥见紫檀木雕,双鹤状貌的案头摆件,正对门扇。丹炉青烟罩,云顶檀作梁,置半扇香扆。

    端坐好,双手覆上膝,裙袂藏不住足尖,勾起微微晃荡着,又啪嗒点地,一下,两下,规律且带着些韵味,似乎是首歌谣,小脑袋也随之轻轻摇摆。不多时脑袋上痒痒的,抬头见是二哥哥,冲他一笑,护住脑袋嚷一声:

    “二哥哥莫揉乱了我的发髻呀。”

    仔细瞧了瞧,见小姑娘委屈巴巴极,脸也冻的红扑扑的。不由得哈哈大笑,又怕人恼了,忙止住笑正色道“是有点红,不过,我们安福还是很可爱的。”又听她提及手炉丢了,心知其素来怕冷怕得紧,没了手炉暖着手,这冬天怕是要冻出病来。便从贴身小兜里掏出了个鎏金手炉,塞到安福手上。

    “咯,拿着吧,”像是怕小姑娘嫌弃,不愿捧着,补充道“你别看它长的怪模怪样,却是极暖和的。”

    替小姑娘拉好兜帽,木桥随着两人动作吱吱呀呀作响。

    “你去不去宴会呀?我刚从那边溜过来。”指了指自己过来的方向,“无聊是无聊了些,不过那儿有挡风帷裳,倒是不怕冷。或者………”小姑娘眼睛转了转,笑得狡黠“要不我们去别处转转?”

    小姑娘时常偷溜着上街,偶尔买一支糖葫芦,将落了地的雏燕捧上树梢,再折了别人墙边的出墙花枝,一个人自言自语,便能逍遥一整天。若是不凑巧被娘亲逮着了,还少不得撒娇卖个乖,免逃一身打。

    今儿个也是如此,只不过今儿流年不利,刚上了街,不知谁家马匹没拴紧,竟在闹市冲撞起来。小姑娘自幼习武,眼疾手快往巷子里头一钻,堪堪躲过出事,回头却见个倒霉人踩着衣袍跌了,瞧着周身都是好料子,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少爷。心里头揶揄着,脚下却一蹬冲了出去,拽紧了那人衣料往怀里蒙的一拽,一个旋身躲过马匹,却因为惯性将人狠狠压在了巷子里头。小姑娘顿时瞪大了眼睛。

    收到今年冬宴二哥哥提议由孔家在芙蓉苑办时,小七别提有多欢喜,芙蓉苑的绿萼梅据说是去年刚刚种下,新鲜得很,此番便唤做了萼梅宴,想来其他人也定是对这绿萼梅好奇的,不愧是二哥哥的主意,如此想来更觉自豪。

    乖乖系上嬢嬢给挑衙的粉色兔绒毛边斗篷,见了礼便匆匆小跑至门口同二哥哥四姐姐一起往芙蓉苑去。马车晃晃悠悠启程,侧头透过窗帘晃动瞧着街上人来人往,总觉不是自个儿伸手抬的帘子,便能偷摸藏住这颗好奇心不让旁人瞧见。

    不多时便到了,扶着小桃子的手下了马车,方理着裙摆披风站定就给二哥哥拍头顶,吓了一跳,因着四姐姐已说了二哥哥几句,自己便不再赘述,若搁在家里定是要哼哼唧唧闹上二哥哥一闹才算完。侧身低声道

    “小桃子你快给我瞧瞧,发饰可还齐整,有没有乱了头发?”

    孔小七可是极看重脸面的,这次萼梅宴又是孔家主办,各家大都到了齐,定是万万出不得差错。

    飕飕朔风冷冽,扃牖堪堪遮掩。

    寒英挤入银屏,琼雪簌簌坠落。

    几沓古书堆在几案,玳帘香扆旁,宝炉红缸。

    他斜欹卧榻揽卷展读,恹恹惰骨,凤髓玉漏。

    好似游宴与他无关。

    骤闻得几声,拧眉,大抵是在谴责。

    这喧嚣扰人。弃了书,搁笔砚。

    “来了?走罢。”

    “拣华盖。”

    辚辚,辎车。与绍策,与绍玉,入孔府。宾客盈庭,熙来攘往。不亟赴筵席。先去找繁英,凭听几则趣事,讨要几样珍宝。此般应是,

    奇闻良多。

    褰帷撩帐,几步趋近繁英。

    拱手稍揖,冁而笑问故友。

    “许久不见,吾可长念叨兄台。”

    “茂则,此番又给我携了什么?”

    镐京雪凉,清浅掠于庭梅之上,观素雪皑皑,沁冷香泠泠。我垂首,执笔蘸墨略挥毫,墨迹徐行,依稀窥得几分名士风骨。炭火燃燃,墨香融融,似应“书中黄金屋”之真切,怡然且流连。

    临摹毕放笔,子尔告萼梅宴将开,我略一思忖恍然,前日确实接帖应承必至。抬手更衣,着黛蓝银纹流云袍,以同色锦带束发于后,再披氅。出门登马车,我无事,伸手挑帘,街景倏忽,不时便抵芙蓉园。忽见前方一身影绰约,正待细瞧,恰逢对方抬眸,便了然。

    我抬步上前,话带惯有清朗,道。

    “阿卿,恒王,好巧。”

    乍被喂了颗糖球,惊的一下闭紧嘴。却品出了一股奶香,甜滋滋的,惹得小姑娘也眉眼弯弯笑起来。

    “这个糖球好好吃啊。”

    见安福含糊不清拒绝了宴会,便知今天有的玩了,只一边将糖球咬的嘎嘎作响,一边背着手看安福有条不紊,将良辰安排的明明白白。

    “良辰真是辛苦了。”

    携了小姑娘软软的手,见良辰急匆匆去了,不免心生感慨,转身便忘了自个丫鬟也被撇开,正无头苍蝇般找自己。只松松快快去了平日众人投壶打捶丸的地,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走的急了些,小姑娘额头冒了细汗,拿了香帕正囫囵擦了去。听安福提及彩头,小姑娘眼睛骨碌转着,想也不想道

    “若是我输了,下次便给你捎上最时兴,卖的最火爆的话本,外加一个你指定的糖画如何?”

    凑近了瞧。这傻纨绔模样生的还颇为俊俏,细细看来,倒同她的手帕交成福帝姬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在这儿,同天家沾亲带故的世家多了去了,她倒也不做多想,又见那人虽是浪荡,倒没有轻浮举动,心中不愿多生事端,便耐了性子没给一拳揍上去,只松了手上拽着的衣料,再拉开了二人距离。

    “不谢,举手之劳。”

    拢了拢鬓间碎发,见有人急匆匆赶了来,料是这公子哥的随从,本欲拱手告辞,听了那人的话,心中惊骇极,这人莫不是被惊马吓得傻了罢?这日头还挂在天上呢,就开始说胡话了,可千万不能讹诈到她的头上。

    “嗯这………,确实是挪不开眼了。”小姑娘惋惜的看着,伸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我看着你的随从接你走,以后可别乱跑了。”

    心里头暗自摇头,嘀咕“长的多俊一孩子,可惜了。”

    “见者有份”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没有不给您自便”

    一趟高丽行羡煞镐京,孔繁英道是,“道理我都懂,可属实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能忽略我爹陈述的那些真实经历”

    千娇万惯的小公爷被亲爹逮着跟出去开了开眼,才知道这使臣真不是一般人当得不比在自家地界里走走运河下江南的懒散闲适,多大的船入了海也教当作扁舟误,起起伏伏颠颠倒倒晃得他头晕眼花,沐风栉雨、日夜兼程月余才踩上平地。

    见闻倒不多少,毕竟孙繁英打小长在镐京。

    不过到底是多熟悉了高丽的风土人情,说是历练,倒也够吃一通。

    来回又是一番疲累,他撑着精力入朝拜了官家、勉强应付完推却不得的应酬场面话,翻回云梦泽便结结实实睡了个昏天黑地。

    然后一觉醒来,便等来了权知祁。

    孙繁英哭笑不得地搁下手里的擂茶,让怀安去门上迎人,把孝子安顿在堂屋吃糖喝茶,引着权绍墉进了书房。

    “如此说,倒真不盼着你想我。”

    抬手按了按眉心,孙繁英扬眉笑了声,“一些人少见多怪,夸大不止数十。”

    “今次没什么媳玩意儿。”

    “有一瓮腌菜,那边唤是泡菜。你带回去尝个鲜。”

    孔小公爷送了权公子一瓮腌菜这话不比现下胡诌的那些有趣多了?

    孙繁英笑眯眯着眼抖了抖袖子,教怀安填了填炭火权绍墉那个破身子,天寒地冻的,他真怕把人给气病。

    清风徐来,散去一身躁意,沾染些懒散,困倦充斥着脑海,宴会着实无趣,发了会儿呆,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滴泪也懒得擦拭。

    恍惚许久,不禁抬起藕臂,又掩下个哈欠,晃荡着红绳,看它在皓腕上摇摆,水光晕染瞳孔,洗涤透彻。

    路遇石子,盘于足下,翻来覆去,踢出又好远,再踢没入从中,不见踪影,朱唇微翘起,提裙去瞧,怎得也寻不着,略显失望,感慨声:

    “啊...”

    便不再寻,笔直往湖边去。有老树藤蔓下垂,弯成一秋千,我拉扯一番,很结实,坐上去晃荡一下,恰敲。脚尖踮起,小幅度晃动着,眼含笑意,这宴会并非那般无趣嘛。

    迎面走来娇娇娘,稚嫩鲜活的,柔和美好,又充满活力,我能想出她儿时梳上小揪揪的模样,是娇憨的。声音更像浸过蜜,甜丝丝,叫人心软。

    是晏回,君家表小姐,我的无怨无悔,冲她招招手,唤道:

    “晏晏,快来!”

    天际晴日,新雪初歇,山川相叠,花海摇曳。婢搀下马车,兄长呼去拜东,我行仓促,晚到,要让晏姐儿等了。

    宴席多贵客,镐京春衫少年郎,笑看风华不知愁。女宾皆玉佩,身着霓裳珞,游于花丛间。我一路过此番园中冬色,花开繁茂丰盛亦或萧瑟寥落,我独自寻着,挽着貂裘,我寻着我的春,我的晏回。我找的急了,我被冻得鼻尖通红,我想着若是此刻晏回在我面前,我会披星戴月不辞万里,抛下世俗的一切奔向她。

    晏回,燕回,春就回了。

    “晏姐儿,你在这啊。”

    我急急向她跑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终于看见了想要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见安福这般笃定,不免也被激起了斗志,“先别使唤我的丫鬟,你怎就笃定自己能赢?你还未说若是你输了拿什么做彩头呢?”不服气的哼哼声,却见小姑娘往自己身上凑了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活像只悬狸。也不知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却见人踮了踮脚,凑近自己耳畔。她下意识侧耳去听,却是这丫头要乱点鸳鸯谱,说是什么要把恒王输给他。听及此,小姑娘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满脸的不情不愿,试图推托。

    “恒王殿下龙章凤姿,乃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小女子怎么配得上呢?”

    心里头却摇摇头,想着“恒王那人,瞧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偏还是个浪荡子,她可不能要,养不起养不起。”

    宴会开始数时,笙歌袅袅,入耳入心。但时间久了,甚是乏味。莺莺燕燕云绕,三三两两结伴,娇笑声起。良久,已是乏味使然,晕晕乎乎,已是恍然如梦。不是何许,不知何方。梅花香充盈鼻尖,欣然坠下入眼眸深处。

    恍然间,拍了拍自己,定神摇了摇头,决定四处散散。抬脚移步,拾起裙边,悄然离席。醉里论道,醒时折花。微风袭来,扬起一地梅花,收紧了身上衣衫,几缕青丝带起落梅,粉与黑相撞。

    沿着小径兜兜转转,最终走至湖边,便有脆声入耳。循声望去,女娇娥在湖边搭着秋千。细看,心下了然。星星,自夜晚繁星烁目间落下凡尘的姑娘。已是许久不见。听她的呼唤,已是笑开了颜。忙的抬脚,快步过去。

    “星星!你在这儿荡秋千吗?要不要我推你!”

    拉起她的手,软绵绵的,又细腻光滑,手感很是不错,捏一捏,心中更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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