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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春耕 喇喇咕

    日子就一天一天过去,对于孩子来说,每天都是新鲜的,都是充实的,都是快乐的。

    张兴明每天仍然坚持锻炼着精神力,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来回钻几趟,直到觉得脑袋里累了为止,没事走路的时候就随便锁定个什么挪进去再拿出来,趁姥姥姥爷下地(到地里干活)把缸里的水换成空间里的溪水,还有就是有意识的锻炼下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劈腿下腰跳高跳远,大部份时间拉上哥哥一起做,孝子什么都是玩,提个主意就是几个小时,比一比就一天,大部分时间是哥俩玩,长红也没事过来一起,堡里的孩子有时候也跑南沟来玩一天,大部分都是哪个叔叔大爷家的孩子,都有血亲连着呢。

    种地这事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叫翻地,就是翻翻土,把土块打散,这就能种了,而黄河以北就不光是翻土了,还得把田地用铧犁犁成一条条笔直的垄,从地的这头一直到那头,垄和垄之间有十几厘米宽的垄沟,地种上以后,人就走在垄沟里,这样就不会踩苗。东北的土地要比南方硬一些,犁地要靠牛马。

    到了春播季节小队里的牛马就忙起来,由其是牛,大家都喜欢用牛犁地,牛老实听话,而且牛力气大又稳,马就有点跳脱,力气忽大忽小不说,还不太好管。牛犁地套上铧犁带到地头,喊一声驾,牛就开始往前走,走的又稳又直的,人只要在后边扶好铧犁就行了,马就不行,马犁地前面还得有个人牵着拽,要不然不是走歪了,就是劲使不匀,还得重犁。

    犁地的铧犁要下在去年的垄上,把地垄整个破开翻出来,两条垄犁完,两边的土涌到一起,就形成了新垄,下铧的地方就是新垄沟了。

    姥爷扶着犁,老牛在前面一边倒嚼一边慢吞吞的走着,地面就在铁犁下像水波一样翻开,新翻出来的土黝黑黝黑的,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气息,不是香味,但很好闻。哥哥拿着根细棍,一会到老牛屁股上敲几下,一会又抓把草递到老牛嘴边,顺手在它脖子上摸几下,老牛就慢腾腾的晃晃脑袋,有时候哞的叫一声。

    姥姥则是把家里的鸡都喊到了这边。养了几年的老鸡和狗一样,很听主人招唤的,听到喊就咕咕叫着跑过来,小鸡新鸡就也跟着跑过来,不一会就四散到新翻的地里,低着头,不时的用爪子挠起下,就翻出一条虫子什么的吃掉。

    地翻完要晒,就这几天功夫,鸡群就能把地过个几遍,最起码能把地里的害虫干掉一多半,鸡在土里找虫子或虫甬那是相当的厉害,十几厘米深的都能刨出来。不过有个后遗症,种地的时候要把鸡在院子里关几天,不然它起床习惯性的就到地里来,结果连种子都刨出来吃了。

    关几天,人看着点,老鸡就知道不能进菜地了,就会带着鸡群去别的地方刨食。农村养熟的鸡都不会祸害菜地的。等菜长出来,鸡还会进园子找虫子吃,不论是菜根土里的还是菜叶子上的,一个都跑不了,这时候有小鸡会叨菜叶吃,不用人管,老鸡就会修理它,几次下来小鸡也变成了老鸡,知道啥能吃啥不能吃。

    哥哥是抢虫小能手,跟在鸡群里拿着瓶子挖虫,挖完了再去喂鸡,能一天到晚的蹲在菜地里,也是真厉害。

    犁好地,还得用锄头把地里的土块打碎,把垄修齐,笔直笔直的,然后才开始种,修垄是个力气活,七八斤重的锄头拿在手里,弓着腰,一条垄短则几十上百米,长的有一二公里,一口气打到地头,站直了喘口气,往手上啐口唾沫,再从第二根打回来,如此往复,一般人真得累趴下。所以我们常见的老农民,个保个的身强力大,但是腰都不好,一老了就直不起来了。

    在地里干活就是要一鼓作气,中间不能停,一停气就泻了,就会更加的累。其实这和我们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定好一个目标,就一鼓作气的冲,中间反反复复患得患失,就没有能成功的。

    地垄打好就是栽种了,栽是栽土豆,土豆没有种子,是根茎栽殖。就是把去年收上来的土豆按芽眼切成小块,选芽眼切栽子是个技术活,如果选错了不出芽这块土豆就烂在地里白栽了。

    切好栽子拿筐装着,顺着地垄芽眼朝上的按到土里再用土盖住,十几厘米一个栽子,手脚麻利的半小时一根垄就栽完了,手脚慢的还在半截那晃呢。

    栽土豆是特别累腰的活,一根垄栽下来要反复弯腰几十上百次,还得挎着装栽子的筐,腰力稍差点的人根本干不下来。

    栽土豆是不用孝子的,主要是这玩艺儿要是栽反了芽眼捂住了就容易烂种,而且这事太累腰,孝干不了。

    栽土豆的时候,孝子就挎个小筐,捡地里没清出去的石头块,草根,由其是草根,这东西的生命力比土豆可是强大了不是一星半点,稍缓一下吃点水就茁壮成长了,会和土豆抢地肥。

    一根垄,哥哥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捡石头挖草根,后面姥爷就顺着栽,然后张兴明就跟在姥爷后面给栽好的芽豆浇水,水不能浇多,会烂。水是姥爷从一里地外的水井挑来的,放在地头,张兴明就拿个瓢装了水,一个栽子一个栽子点过去,水没了再跑到地头去舀,孝子腿快,来回跑也不觉得累,就是晚上睡觉特别香。

    姥姥家的地就在自家房子前后,前面地要小一点,也就二三十米长,十几米宽。房后的地要大的多,宽度就有三十米,有一百多米长。地里也不只是种一种东西,这个又不能卖钱,只是种出来自己家吃的,就要根据自家的需求调整,把地分成一块一块的,种上不同的东西。

    人多手快,半天功夫土豆就栽好了,中午吃了饭,都睡了一会儿,缓缓劲儿,下午还要种苞米,就是玉米。

    种苞米则是用种子了,种子一般是前一年就衙的,种的时候要先用水泡好,这样容易出芽,种的时候先是用脚尖在垄上踩出一个坑,有五六厘米深,然后在坑里放上三四粒苞米种子再用土盖住,熟手也就是手一扔脚一抹的事,生手则要鼓捣半天。

    栽土豆一般是不让孩子参和的,种苞米则刚好相反,主要就是孩子们的事,一到种苞米的时候,满地里都是孩子,挎着个装种子的小筐,一蹦一跳的埋种。

    张兴明还记得一件事,有一年五叔家里的小妹去地里种苞米,为了快点种完和小朋友玩,一个种坑里放了一把种子,倒是快,一挎筐种子没几下就完了,五叔就纳闷,心想这孩子也没这么撒冷啊,咋种这么快呢,跑地里一看,一块地就种了几根垄,一个坑窝里差不多放了二十几粒种,当时是哭笑不得,只好挨垄把种起出来重新种过。那时候可不少孝子这么干,女孩子还没啥大事,顶多骂一顿,男孩子就免不了一顿暴打,打的爹一声妈一声的。

    哥哥在前面挖坑,一会用手,一会用脚,偶尔还蹲在地上研究点什么,张兴明就挎着小筐跟在后边埋种,姥爷跟在最后点水。后世种地全是灌溉,抽水机一上,或是灌垄,或是举着管子喷淋,哪像这时候这么费劲,一个坑一个坑的点,不但累,也耗时。但是没办法,穷啊,幸好姥姥家这里水源还不是什么问题,最远也不过一里地,有些地方水源离地几公里,光挑水浇地就得几天,还得起早摸黑的干,万一慢了种子就死了。

    “看,这是啥?认识不?”哥哥举着一个地喇咕跑回来给张兴明看。

    张兴明瞄了一眼,说:“喇喇咕。”回头冲姥爷喊:“姥爷,地里有喇喇咕。”这玩艺儿和蚯蚓一样生活在浅土层,都能翻土,排泄物都能肥地,但是蚯蚓可以帮助庄稼生长,这玩艺却是专吃庄稼跟的,是害虫。平时其实很难抓住这东西的,因为地是新翻的,它才会跑到地面上来。

    哥哥看了看手里的地喇咕,就要扔掉,张兴明说:“别扔,回去喂鸡,这玩艺多了咱就没有菜吃了,它吃菜。”哥哥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张兴明,说:“就和那青虫子一样呗?”张兴明点点头,说:“对,害虫,要弄死。”

    哥哥低头左右前后的看了一圈,说:“看着好几个呢,这玩艺儿钻的可快了,咋抓呀?”原来他刚才不时的蹲在那研究一会,就是看见这东西了,在那等着抓呢。

    姥爷走过来,看了看哥哥手里的虫子,说:“哎呀,大么大个,不好弄喽,今年这菜要遭殃啊。明儿个打点药吧,去买药。”买药要到大队去,顺着公路要走十七八里地。

    张兴明站在那想了半天,好像记着这玩艺儿是向光的,就问姥爷:“姥爷,晚上电灯能扯到地里来不?”

    姥爷伸手摸了摸张兴明的头顶,笑着说:“扯灯嘎哈?庄稼晚上不用照亮,它不动唤。”

    张兴明指着喇喇咕说:“这玩艺儿,晚上灯一照,它就钻出来了。”

    姥爷就让姥姥带着张兴明和哥哥种苞米,他收拾一下到小队找人去了。擦黑的时候小队的电工过来,帮着从屋里扯了个灯头到地头,收了五毛钱。

    晚上吃过饭,天黑了,姥爷把扯到地头的灯头用根杆子支起来,离地面一米多高,拧上灯泡,一家人就坐在后窗台上看着。其实姥爷未必就相信安个灯喇喇咕就会自己钻出来,全当是陪着孩子玩了。

    动物趋光性这个本能其实是无解的,灯点上一个多小时,地面上就开始有动静,不像白天钻的那么快,不过还是一会一个钻出一堆来,聚在灯光下爬动,也不知道为个啥。

    姥姥在一边本来是没事当戏看的,这时候一见真灵了,就高兴,跑去打开大门上边的灯,把已经上窝的鸡又放了出来。一连几个晚上后,灯要点几个小时才能见到一二只喇喇咕,这项活动才宣告结束,这一大片地的喇喇咕估计已经离绝种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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