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篇第四十五章

    大雪纷飞的大年三十，夜幕刚刚降临，与空无一人的京都大街小巷不同，戒备森严的皇宫灯火通明，难得不那么清冷。

    太华殿上此时歌舞升平，所有食桌摆着各色佳肴美酒，谈笑声不断，给常年空荡荡的皇宫增添了几分人气。

    这一顿年夜饭对于在座的人来说，不仅仅是宫宴，更是一场难得的家宴。

    宴席上不仅有宫妃皇子，还有皇亲国戚——包括当年果断离京追爱几无音讯的容龄，今年竟带着夫君卿夜离和独子卿玖赴宴，着实叫人惊诧不已，因为有不少人都以为她最终一定会为当年的幼稚行径付出代价，而不是如愿以偿。

    戌时三刻，萧懿便下令，让宫人送其他人出宫，只留下了几家人，其他人心知肚明，毕竟连宋贵妃和二皇子萧淏都被勒令回宫，于是不敢耽搁，吹着冷风出了宫。

    待闲杂人等都走后，蒋蕙便命人将一张张方行小食桌撤下，换上了一张足以容下二十人的大圆桌，重新上了饭菜甜点酒水，二十个大人孝儿便围坐一桌，不再有君臣之别，更像是团聚的一家人。

    其实这会儿已经酒过三巡，大人们多多少都有些醉意了，尤其是萧懿，因为萧衍一家回京过年，高兴得多喝了两杯，此时酒意上头没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他看着对面坐在容龄身边的卿玖，感慨道：

    “没想到龄儿的孩子也这么大了，岁月如梭啊，当年你成亲，连婚礼都没有办，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圆桌上的气氛便有些凝滞，当年容龄追卿夜离的时候，卿夜离心里有人，后来渐渐接受容龄了两人也不讲究，因为卿夜离那边已经没有高堂亲友，所以他们只在姑苏笙歌坊摆了几桌，请了容祈萧衍等人，其实就是一起吃个饭，连严格意义上的酒席都不算。

    当时萧懿已经登基，不能随意离京，只能命人送礼送嫁妆，总感觉对如同亲妹妹的容龄颇为亏欠。

    其实不仅是萧懿，在场看着她长大的兄长们都感同身受，容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兄长们还惦记着这件事，有些感动红了眼眶。

    这时她放在膝上的手被身旁的人握住，那只手上有薄茧，却很温厚，足以将她的包裹紧握，容龄微微侧过脸，便看到卿夜离眼里的温柔，容龄回以一笑，然后开口：

    “五表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现在很幸福。”

    卿夜离与容龄的看着对方时的眼神骗不了人，在场的大人们见状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萧懿有所感触地点了点头：

    “是，这世间最难的就是能得一人心厮守终生。”

    视线就忍不住往身旁的蒋蕙看，蒋蕙微怔，脸上有些泛红，垂眸提醒萧懿：“皇上，孩子们还在呢。”她知道萧懿还在为当年为了大局娶了宋霓一事而觉得对不起她。

    其他人心知肚明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有眼力儿的容祈起身举杯邀诸位共饮，打破僵局。

    萧懿连喝了两杯之后，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哎——轩儿和晴儿都有十三了，再过两三年也该婚配了，不算太小。”

    轩儿是萧懿和蒋蕙的幼子，也是当朝三皇子萧轩，晴儿则是蒋睿和胤绣的女儿蒋晴。

    古人女子行完及笄礼后便可成婚，萧懿说的没错倒也没错，自古以来，婚配嫁娶就似乎是家宴不可避免的话题之一。

    既然萧懿提到了蒋晴，身为母亲的胤绣就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她笑得大方得体，悄无声息地将球踢还给了萧懿：

    “这些孩子中太子殿下最大，长幼有序，陛下和娘娘心中可有心仪的儿媳人选？”

    胤绣是大历国的公主，当年对蒋睿一见钟情，不顾父兄反对远嫁大萧，这些年为两国关系修复做出不少努力，不仅让父兄刮目相看，也得到了大萧臣民的敬佩。

    萧懿看了坐在诸多小辈之首的萧卓一眼，严厉的目光难得柔和了些，“太子身为储君，心思理应多放在学习治国之道上，不急。”

    萧卓过了二月份就十八周岁了，就算不娶正妃也可以先物色娶个侧妃，可到如今萧懿和蒋蕙都没有给他选妃的意思，想必是对朝堂上宋氏一党有所顾忌，谨慎点儿也无可厚非。

    胤绣心如明镜，于是美眸一转，把众人注意力往另外一处引：“那接下来可就轮到昀世子了。”

    萧昀这时坐在一旁沉默寡言地听着大人们说话，没想到话头会突然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他想到刚刚一闪而过的面容，皱了皱眉想要开口，不过慕容瑾先他一步：

    “那敢情好啊，昀儿从小就不善言辞，若是皇上能替他选个好妻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容瑾看着自家儿子皱眉，便猜到他会说些什么，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懿见状微微眯缝了眼睛，随后笑着摆手：

    “哎，我可不做乱点鸳鸯谱的事儿，感情要讲你情我愿才行。”

    这话一出，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认同，萧懿颇为满意地对着松了一口气的萧昀说：

    “不过昀儿，皇叔虽然不会给你赐婚，但如果你遇到心仪之人不好意思开口，皇叔倒也可以帮你去说一说的。”

    萧昀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儿在一旁察觉到萧昀有些不对劲的萧玥开口解围：

    “皇叔这是打算改行做媒人了么？”

    萧懿看着萧玥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是啊，你要是有喜欢的人，皇叔也可以去帮你说媒。”

    萧玥不领情地撅着嘴，“我还小呢！”

    萧懿实在喜欢萧玥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就想逗她，故意板起脸：

    “过了今夜都十五了，明日都要行及笄礼了，还小？”

    萧玥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萧衍和笑吟吟的慕容瑾，果断地表态：“我才不要那么早嫁人！”果然，听到这话的萧衍眉头舒展开了。

    萧懿却还想逗：“玥儿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玥这下像被猜到尾巴的猫一样，连忙否认：“没有！我没有！”神情十分真诚，引得在场的大人们忍俊不禁。

    容祈觉得萧玥炸毛的模样太可人疼了，于是换了个逗法：“那玥儿喜欢什么样的？”

    萧玥不明所以：“啊？”

    看着她迷茫的模样，容祈更来劲了，“比如……”说着视线便在圆桌上移动，一边问：“要玉树临风，武功高强，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医术高超？”

    他目光依次掠过卿玖，蒋沅，萧卓，萧衍，容笙，最后回到萧玥身上。

    音落，桌上所有人的目光不知不觉随者容祈的话，落在了萧衍身上，似乎还带着期待。

    萧玥此时十分懊悔替哥哥解围，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打野不行，于是艰难地扯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喜欢可爱的。”

    容祈挑眉重复，“可爱？”

    萧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像容桢一样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