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桃花深处天水谣
“呦呵”,小侍卫又补上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这话才开了个头,脑袋上被结实的敲了一记板栗,吓得他赶紧捂住。
这小子还说风凉话呢。
在一旁的燕回板着脸教育完,在脑海中捞着文字,想着如何拼凑一句好话来,突然灵光一闪,将组织了好几遍语句又想了一遍,才扬起笑容说道:“公子,别听他胡说,明明是那马车不能承受之重。”
邢牧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家公子我还没两百斤......
乡村小路不好走,三人弃了马车,为尽早到达,改走了乡间小道,满是荒草的田野看的人不是滋味。
民以食为天,这本该长庄稼的田地,可惜了。
远处低矮平房参差不齐,灰白的墙面豁了个大口子,无人添补,四处杂草丛生,快将原来的村庄面目给遮了,本是晌午,也不见炊烟,他们一路走来,路上连个玩耍的孝子都没,冷冷清清。
村口放着块大石头,看来有些年头了,被一株不知名的树掩着,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若不仔细看,很快便将它遗忘了。
临川虽说不是什么很富庶的地方,却没穷成这样。
凭着记忆,邢牧之奋力拨开将石头围绕的藤蔓,上头便露了出来。
有字。
看着文弱书生撸起袖子,可吓坏了另两人,哪敢让他做苦力,赶紧将他拉开,也不管这藤蔓上的刺,一下子便扒拉下来。
首先惊呼的是小侍卫,没读过多少书,左看右看的,还是觉得好奇,他大大小小的跑了不少地方,想着就这小村庄,哪值得放这块石碑?
云水谣。
笔力遒劲,似乎能看到有人生生的用刀剑刻下了这几个字。
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里,是他遇见余烬的地方。
“你们要找人嘛?他们都去祠堂了。”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邢牧之身上,不知怎么突然径自笑了,枯槁的脸恍若墓壁上的微光。
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地方古怪就算了,人也这么古怪。
衣衫褴褛,发缟如银,皱巴巴的手别在身后,佝偻的身躯使得他没有分量,一阵风就能吹走,燕回盯着老人好一会,才确认是刚刚躺在门口休息的老人,盖了件衣服,便看漏了。
祠堂?这时间在祠堂做什么?
邢牧之也摸不准这村子到底怎么了,依旧拜谢了老人,才顺着指的方向去。一路无言,他记忆中的云水谣并没有这样衰败,短短时间内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成了这幅样子?
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少年啊——
村里大概唯一好的便是祠堂了,比起周遭破落,红墙青瓦下站着不少人,男女老少,手上都拿着家伙,连两三岁的孝子手里都有块石头,几个府衙官兵,被严严实实地围着。
“县太爷,快救我们。”一眼尖的看到站在外头的邢牧之,挣扎的喊着,眼眶都红了。之前放了一个回去报信,时间过去这么久,早就将心底的希望给磨灭了,只听过属下卖命的,没想过其他,但看着他一副有些疑惑的样子,刚燃起的希望又熄了,只来了三个人,县太爷明显是不知道情况。
一听是县太爷,村民更暴动了,竟有人嚷嚷着绑起来。
推搡之间,有人向邢牧之丢了石头,紧接着,又丢了第二块。
见此情况燕回想冲进去保护自家公子,就是挤不进,刹那间他突然明白了,这大概是一个局,为的就是请公子入瓮。
设局的是谁?
会是他么?
“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么?”邢牧之总算得了喘息的空隙,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口。
“你是假的!”
“还要拆我们的房!”
“良心被狗吃了你,当初是我们救得你。”
......
听了半许,邢牧之安静下来,情况想来跟自己所料不差,村子里都知道当初那事,他也承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似乎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是,哪里出错了呢?
“乡亲父老们,我家公子不是要拆你们的房啊,啊,也不是.....”心焦如焚的燕回怕刀棍无眼伤了自家公子,赶忙解释,“他是想让您们住更好的房子,重建啊。”
燕回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愣了一会的村民反应过来,更是激动了。
“重建?说笑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站在前头的一大娘“呸”了一口,一把将自己手上的棒槌给丢下,差点砸伤邢牧之的脚。
“一边说着重建,一边派人放火烧房子,你当我们真傻啊!”旁边一大汉指着边上,愤恨说道,周围人散开了些,露出祠堂的大门,墙角黑漆漆的,边上草木不生。
“为了把我们赶出村子,井水都不能喝了,我可怜的孩子啊。”年轻的媳妇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差点背过去,怀里的孩子脸色铁青,始终都没反应,依然是已经没有呼吸了,可当娘的哪里舍得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说没就没,就这么天天抱着。
“你不就是怕秘密泄漏呢,杀人灭口吧。”不知谁说了这句话,却是让大伙都安静了下来。
没人知道曾经的天水谣又多么好,地方是偏僻了些,人丁不是特别兴旺,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原始的文明在这里传承,人情淳朴,是犹如桃花源的存在。
那时的天水谣啊,是梦里出现的地方。
如今的天水谣,到处是破旧的残横断瓦,若不是听了诉说,他竟不知在他走后,这里成了人间地狱。熟悉的面庞带着悔恨,泪眼潺潺是无声的控诉,若是他们知晓会有这一日,当初便不会不顾一切的救下他。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心至善反而成了吞噬他们的猛虎野兽,赖以生存的家园被无情的毁去,白发送黑发人的悲剧无情的在发生,罪魁祸首更是连孝子都不放过。
邢牧之呼吸一紧,像是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躲在暗处的人极其渴望想除之而后快,为了逼出他,老弱妇孺皆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