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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何光辉从另一个城市火速赶了回来,到达博仁医院时,已经是凌晨的五点,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先前康珍打的那通电话,让他心情格外的烦躁。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千龄怎么会不见?”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光辉,难不成还是我把她赶出去的不成!”李婷芳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却还是忍住了,指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何千玺对他说,“你儿子脑袋破个窟窿,缝了整整五针你都不回来看一下,怎么她不见一会儿你就这么着急,到底是后来的,你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何光辉一听这话,肩上的黑皮包使劲儿往地上一摔,插着腰吼道,“我特么的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到底是为了谁啊,我可以不要你工作,只要把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打理好就行,钱都在你手上,吃穿用哪一样不是你说了算,我偏心?是,我可真特么太偏心了!”他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带,仿佛是这小小的领带将他勒的喘不过气来,以至于额间青筋直冒。

    何光辉一向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除非是真惹急了。头一次见着他这样,李婷芳着实有些惊讶,可嘴上仍是不饶人。

    “哦,你这意思是怪我不工作咯?你可搞搞清楚,是你说要养着我的,现在出了事又全怨起我这个闲人来了!”

    李婷芳是个要强的,何光辉心知肚明,见她钻起了牛角尖,索性捡起皮包不再多做争辩,只心平气和道,“虽说你是千龄的后妈,可后妈也是妈啊,什么都不多说,找到千龄后你给我一视同仁,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刚去拉李婷芳,李婷芳就一把将他的手甩开。

    “我哪里不一视同仁了?她又哪里叫过我一声‘妈’了?”

    “吃穿用,你给千玺的始终比给千龄的要好,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千龄没叫你妈,你也没做到她叫你‘妈’的资格啊!”

    “你骂我?你竟然骂我!”李婷芳听岔了,指着何光辉声音大了好几倍。

    “不可理喻!”何光辉说着就要走,李婷芳拖住了他。

    “你给我说清楚!”

    “懒得理你!”

    “何光辉,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你……”

    夫妻两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病床上何千玺的声音吃力传来,“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其实,何光辉来了没多久他就醒了,只是脑袋昏沉的不想睁眼,了进来,说是警察局那边有消息了。

    一见到何千龄,何光辉扬手就要打,好在康珍阻止了。

    何千龄跑到警察身后,紧紧攥着警察叔叔的衣服,嘴里嘟囔着不想回家。

    “你们谁是她的家人?”警察问道。何光辉和李婷芳一前一后应了话。

    “你们不会是对孩子有过家暴行为吧?”

    “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何光辉笑着应答。

    “我们昨晚问了几个小时她都不开口,今早一说帮她找到家人,她反倒拉着我们说‘不想回家’之类的话,你们是她亲爸妈吗?”

    “当然。”李婷芳帮衬着说道,“孝子嘛,调皮的很,骂了几句就离家出走,这再正常不过了。”

    警察也不过是多问了几句罢了,证据在那里,自然是要把孩子送还给家长的,只是,没人注意到刚才李婷芳在说那话时康珍的表情。

    夏季的白天总是来得那么快,才刚到五点半,天就龄下意识的透过玻璃窗往其中一个长凳上望去,那儿有人,不过,却是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半大的孩子。

    “千龄,你在看什么?”康珍坐在她身旁,见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便随口问了句。

    何千龄回过神,“没什么。”然后往后一靠,低垂着脑袋把玩着手指。

    “千龄,你的小电话哪儿去了?”康珍习惯把电话手表统称为“小电话”。

    何千龄正在把玩的手顿了顿,目光瞥向左手手腕,那儿只有一个电话手表的白印子。夏天哪儿都晒黑了,唯独那块电话手表为那仅有的一块皮肤遮挡了阳光,突然摘下,才形成这么个印记。

    “小电话”是奶奶买给她的,因为上次淋了场雨,后来没用多久就坏掉了。

    “我丢了。”

    “是不是坏了,改明儿小姨给你买一个最新款的好不好?”康珍试图跟她聊天舒缓她的心情,不过好像成效不大。只见她继续玩着手指,半晌才点的时间并不多,从小就在她奶奶身边长大,甚至何光辉和李婷芳都不太能懂她在想什么。

    见她没有聊天的欲望,康珍也没再多说,将她的小脑袋用手勾到自己肩上。

    “昨晚肯定没睡好,靠我身上眯一会儿吧!”

    这一眯,就到了中午。

    李婷芳喊她吃饭,她才发现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爸爸又不见了,头一次家里只有她和那个后妈,还要同在一个桌上吃饭,这种感觉怪怪的。她一言不发,囫囵吃完,李婷芳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自顾自说着。

    “快点吃,医院那边还等着我去照看。”

    “也没让你吃这么快啊,要是噎死了送去医院,你爸还不埋怨死我。”

    “吃完了?那就坐着等我一会儿。”见自个儿碗里还有大半碗饭,就这么干坐着也挺怪的,她索性继续道,“你的那个表坏了?”

    何千龄头也没抬,轻轻点了点头。

    “回头我给你买一个,别要你小姨的东西,啊!”

    “为什么?”

    “你这孩子,你妈都死了,你爸跟你小姨又没什么关系,干嘛老要别人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穷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李婷芳故作咳嗽了下,接着扒着碗里的饭菜。

    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和人唱反调,尤其是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多年以后,何千龄也曾想过,如果那天她遇到的不是那个好说话的老板娘,而是人贩子,那么,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变成另外一番凄惨景象?

    不过,世事无常,谁又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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