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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什么?”宋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阿四所说的。“你说邵薇还活着?”

    阿四低垂着头默认。

    “这怎么可能?”她拒绝相信。

    万一这件事传到震威耳里,那她这条命也该绝了。

    “这阵子沈浩的干妹席岱庭和她丈夫唐杰频频在道上打听我的下落,他们透露沈浩一个多月前救了一个被我追杀的女孩,他们对她一无所知,因为她头部受伤后就失去记忆。”

    “她失去记忆了?”宋珍神色中闪过一丝希望。“她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名是小薇——从手上戒指内侧的刻字得知的。”

    宋珍知道他指的是邵薇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母亲送她的毕业礼物。

    “很好……”她安心地坐回宽敞的牛皮沙发中,看来这事情有挽救的余地。“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宋珍灵机一动,又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唐杰他们人在哪儿?”

    “他们在洛杉矶,邵薇的住处。”

    “把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宋珍缓慢、清晰地说着,“就说他们所打听的小薇就是邵大小姐,还有邵薇被你追杀、坠谷等事情都是邵家一手导演,目的是要邵薇借机接近沈浩,替邵震威说服他,让他放弃脱离邵家的念头。”

    “高明、高明!”阿四不得不由衷佩服起宋珍的计谋。“我马上去办。”

    宋珍想要的是借刀杀人。这个消息传回沈浩耳里,邵薇这个肉中钉自然会被他除掉,根本不用她动手……

    ***

    洛杉矶机瞅机室

    “他们也真够单纯的,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他们的鬼话?”唐杰脸上的表情很不屑。

    席岱庭依偎在他怀中。“他们太低估你了,有眼不识泰山!”她好佩服自己的侦探丈夫。

    其实唐杰在前几天就半猜出、半查出小薇的真实身份,同时也知道她和邵震威向来不相来往,这次回台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要参加母亲的寿宴。

    为了证实邵薇不是内奸,他故意让自己的调查曝光,等待宋珍采取行动。不出他所料,宋珍马上放出这种诬赖邵薇的话,这证明了邵薇的无辜、宋珍的心虚。

    “你真会拍马屁。”唐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不过偶尔被妻子捧也是不错的事。“走吧,我们打电话给沈浩,免得流言先传人他耳中。”

    唐杰搂着席岱庭走到机场的一个电话亭中,拨了越洋电话到高雄。

    “喂,沈浩,我是唐杰。”

    “事情查清楚了吗?”另一端的沈浩声音特别轻快,他正打算去叫小薇起床吃早餐。

    “当然。可是你听了别太激动,耐心地听我说完。”

    “嗯。”沈浩随便应了一声,“你现在人在哪儿?”他听见背景里有许多脚步声、谈话声。

    “我在洛杉矶的机场等回台湾的班机,但这不是重点,”唐杰尽量把语调保持平稳,“重点是你的小薇是邵薇。”他顿了几秒,给沈浩一些反应的时间。

    邵薇!她是邵震威的女儿!

    “听我说完,道上传出流言,说她是为了说服你回邵家才接近你,可是——”电话筒中传来的轰然巨响令唐杰忍不住将话筒拿远些。“喂,嗯?沈浩、沈浩?!该死的……”

    不论他再怎么叫喊,另一端的回答都只有嘟嘟的断讯声。

    “怎么了?”席岱庭摇着他的肩膀,担忧地问着,“他挂你的电话?”

    唐杰丧气地摇着头,“他把电话摔烂了。”

    席岱庭暗叫糟糕,她接过电话,重新拨了一次,结果电话根本不通。

    “完了。”她低喃。沈哥应该不会对邵薇怎么样吧?

    “他这个大笨蛋!”唐杰受不了地大骂,“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叫他听我说完,他还是做不到。”

    没想到自己明明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打电话给沈浩以破坏宋珍的奸计,结果却适得其反,暴躁的沈浩还是一步步踏进别人设下的圈套……

    “登机了。”席岱庭听见航空公司的广播,头等舱的乘客已经可以登机。

    唐杰紧紧地握住她伸来的手,他们都想马上飞回台湾。

    但,谁知道在这漫长的旅程之中,世界的另一端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

    沈浩双眼布满血丝,愤怒地瞪着墙角被摔烂的电话。

    她是邵薇,她是邵震威派来的内奸……

    她竟敢骗他、竟敢说她失去记忆、竟敢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来接近他?!

    为什么?为什么?

    就为了要替她父亲说服他,她就心甘情愿地出卖肉体、贞操,而他还傻傻地以为她是个不染凡尘的女人,原来她的心灵那么下贱、那么丑陋……

    “沈哥,小薇小姐的早餐准备好了——”猪仔从厨房中走出来。“沈哥,发生什么事了?!”他被客厅里的凌乱、沈浩的狂怒吓呆了。“沈哥、沈哥!”猪仔叫着似乎失去意识的他。

    沈浩握紧双拳,跨着大步朝邵薇的房里走去。“不准跟来。”他下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猪仔无可奈何地止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喃,真的不懂沈哥刚才心情明明很好,怎么接了一通电话,整个人全变了?

    ***

    小薇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凝视疲倦的自己,镜中的她双颊泛起潮红。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她这样问着自己。

    床畔的余温和自己身上残留的味道,肯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因为这一些太美好了,好得宛如梦幻之中才可能发生。

    但她真的不后悔。将自己交给深爱的男人、要厮守一生的对象,何来后悔?

    她反而很高兴,因为昨晚她清楚地以言词、行动传达了内心最深切的爱意,同样的,她也感受到他浓烈的感情。

    只不过早上醒来时他不在身旁令她有些失望,不过她很肯定沈浩不会抛弃她,他马上就会出现在眼前——

    “砰!”

    门板撞上墙壁的巨响令她吓了一跳,也打断她的思绪。

    仔细看清楚门口的黑影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是你!”小薇甜笑着,才说他马上会出现,人就到了,可见她的第六感很准确。

    沈浩冷冷地逼视她脸上的笑容,她在高兴什么?为了她计谋成功而高兴吗?

    他朝她走近,一手关上门。他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

    “怎么了?”站到沈浩面前,小薇伸手抚着他有些寒冷、有些怒气的脸,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全身带着一种怪异的情绪。

    沈浩抓下她的手,恨透她的虚情假意。

    她想要挣脱他的箝制,他弄得她的手骨似乎要碎裂。“你弄痛我了。”

    他甩开她的手腕。弄痛她?那她呢?!她撕裂他的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浩有股想将人碎尸万段的冲动,而她明白地知道他想杀的人就是她。

    小薇有些害怕,她惹他生气过许多次,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戾。

    “不要再演戏了,邵薇。”她懵懵懂懂的无辜样令他怒火愈烧愈盛,心底那阵酸痛也更加沸腾,像是要把他淹没。

    他应该佩服她的演技吗?

    她昨天费心布置的生日宴会、她说的爱语、她主动的投怀送抱……这些都是为了要勾引他上床,好达成她的目的吗?

    邵家这两个星期的按兵不动,也是因为在等待她进行的计划成功吗?

    演戏?邵薇?“你在说些什么?”她眉目中闪动着疑问。

    邵薇、邵薇……这个名字不停地在她心中翻腾着,激起记忆最深处的某些涟漪。

    但“演戏”这部分她就不了解了。

    沈浩粗暴地用手扣住她的下巴,低下头狂猛地吻着她,像极失控的人在泄恨。

    当他又深又狠的啃咬时,小薇努力地想推开他,但是怎么也无法摆脱。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无助又惶恐地哭泣起来。

    泪水滑落到她的下巴,沾湿了他的双手。

    沈浩推走她,她的泪水对他还是有影响力。瞪着她渗出血丝的红唇,他为什么没有一丝报复的满足与快乐,反而心中多了道血痕?

    她用手背擦走唇上的血,但伤口的血仍无止尽地流着,她只好放弃。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忘了你的名字是邵薇,”他将目光转移到一旁,“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毕竟血浓于水,邵家大小姐还是回到父亲身边,替他做起事来。”

    小薇,不,邵薇微微缩着身子,沈浩话中的讽刺令她觉得全身冰冷。

    邵薇?她是邵震威的大女儿邵薇……模模糊糊之中,她似乎记得这些事情。

    可是他说她回到父亲身边替他做事情,又是什么意思?

    “失去记忆?”他冷哼着,“邵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失去记忆?邵大小姐怎么可能深夜在山林中遇害?这些都是一场戏,用来骗我的,是不是?”他给她一个自首的机会。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脑海中飞回一段段记忆,包括那个坠谷之梦、邵薇这个名字、一张又一张脸孔、一个又一个人名……刹那间她的头好晕、好痛,一切都混乱起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最后她确定地告拆他。

    自己的确是失去记忆,在他提起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叫邵薇,更想家不到她是邵震威的女儿。

    天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竟然是他仇敌的女儿!”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再说谎了!”难道她伤他伤得还不够重吗?她打算要否认到何时?再听她说一句谎言,他会彻底崩溃。

    沈浩将她逼到墙角,用手掐住她的咽喉,狠心看她困难地挣扎着。“告诉我实话——”他咆哮。眼睁睁地看她挣扎只会令他心更痛,他愤恨地放开她。

    邵薇看见他以往深情的眸子已经被不信任和愤恨取代,心都碎成片片了。

    她无力地瘫坐在墙角,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因为她姓邵?!

    难道……难道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共同建筑起来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她的爱轻易就被怀疑、被否认?昨晚的缠绵对他来说是否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万念俱灰地瞅视他。

    心既已碎,又何来能力争辩?就算她想解释、想否认,已替她定罪的沈浩肯相信吗?

    “你——”沈浩猛然将她拉起,“昨晚的投怀送抱都是你的伎俩吧?”他干笑着,笑得艰涩、痛心,“接下来呢?你是不是想利用我们的关系来打动我,叫我回邵家帮?”

    “你……你混蛋!”邵薇被他的话激怒,奋力捶着他的胸膛,怎奈自己怎么也伤害不了他。她垂下拳头,疲累地任泪水狂奔,破碎的心不停淌出鲜血……

    他把她想得如此下贱不堪,他怎么可以这样?!她花了多少勇气、多少决心才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而这些行为却被他说成是在出卖肉体!

    他怎么能这样想她……

    “回答我!”沈浩椅着无声流着泪的她。她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邵薇觉得好累,真的好累,心力交瘁的她已经不想再争论什么。

    “对,你说得对,”她痛心地说出他想听的话。“我就是如你所说的那么卑鄙、低贱。”

    虽然沈浩早就认定一切,但亲耳听见她承认,令他更难受一百倍。

    他抱起她,将她丢上床——

    好,她想这么作贱自己,他会成全她的。

    邵薇来不及闪躲,她已被沈浩压制住。

    “放开我!”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惶恐地叫道。

    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在这么重重地污辱她之后,再如此粗暴地占有她。

    “嘶——”

    邵薇听见她的上衣被扯破的声音。

    双手才刚要伸到胸前拉好衣服,却被他的左手扣住,牢牢地按在头顶的上方。他的另手开始解她剩下来的衣物。

    这不是她所爱的沈浩……

    他不再温柔、不再怜惜、不再爱她,他只想伤害她。

    难道撕裂她的自尊、抹黑她的心灵之后,他还无法满足吗?”

    他非得要将她这具躯壳也毁了吗?

    邵薇觉得自己残破的心已经完全死去,感觉下到他火热的吻、他粗鲁的手劲……思绪已经远离她的头脑。

    只有泪水仍在苍白的脸颊上奔流……

    沈浩僵住身子,停下动作。

    她表情中的绝望和不再挣扎的躯体令他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

    他远离她,无法原掠自己的心软。他伤不了她,狠不下心!她的计谋太成功了,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如此优柔寡断,他从来不在反击时心软过!

    沈浩从口袋小拿出一枚戒指,那枚他曾经在充满妒意时中她指间抢走的钻戒,把它丢到她怀中。

    去吧,去嫁给她的情人、她的未婚夫,他再也不在乎、再也不想见到她。

    踉跄地离开房间,他强迫自己走得不存依恋,强迫自己不再看她一眼。

    邵薇将那枚戒指包进掌心,衣衫凌乱的伙在枕头上恸哭。

    天地之间的事为什么可以变化得那么快?

    她才刚抓住幸福、才刚与他共度美好的一夜,为何一觉醒来,她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样破裂消失?

    沈浩为什么要将她定罪定得那么快?为什么不肯相信她的辩白,只在乎她姓邵?

    骗人的、骗人的……真正说谎的人是他!

    他说过无论她的真实身世是什么,他都会帮助她度过所有危难,他都不会抛弃她的。而现在呢?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不断地伤害她,将她的心撕裂成碎片,将她弄得遍体鳞伤。

    他才是在演戏,他才是个大骗子。

    她恨他的可恶、恨他对她的爱没有信心。

    然而……她还是爱着他,爱得好深,爱得如今心痛难忍……

    ***

    “沈哥,你还好吧?”阿山从椅子上站起来,很担心从房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沈浩。

    “沈哥——”

    “阿浩——”

    猪仔、阿国、杨仲康也站了起来。他们在客厅等候多时,不断地听见房里传出吵闹声,但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现在沈浩终于出来了,大伙都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倦怠,整个人像游魂一般,无视于别人的存在,只是朝着门外走去。

    “阿浩,”杨仲康上前拉住他,唯有他才敢阻止沈浩。“你要去哪里?你看不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他默默地甩开杨仲康的手,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和别人交谈。

    直至走到门口,沈浩才停下脚步,低沉地说着:“打电话到邵家,告诉邵震威,如果他还想要回他的大女儿,今天傍晚带巧妍到山庄的山脚下换人。”一说完,他不打算多作解释,就这么消失在大家面前。

    “邵家大小姐?”猪仔望着杨仲康,一头雾水。他们要拿什么去和邵家换人?

    “邵薇,”杨仲康很快就将整件事情连贯起来,“小薇原来就是邵薇。”

    小薇是邵薇?这……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呆望着邵薇的房间。

    “阿山,我们到外面打电话。”阿国拉着他走。

    她是他们的敌人,难怪沈浩会那么生气。

    她背叛、欺骗了他们……

    ***

    跨坐在机车上的沈浩像是疯了似的,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不停地催快油门,他在玩命,玩一条他已经不在乎的命……

    吸进的强烈冷风弄得他咽喉干涩发疼,胸口也因此积郁着苦闷。

    今天的云层厚重,连带使得阳光微弱,阴阴暗暗的公路上唯有他的身影。而他有如被天地遗弃的人,冷冽的影子更显孤独。

    他恨这种无助的感觉,他想要狠狠反击,他想要报复,但却总在最后一秒因心软而放弃。他不该是这种仁慈的人,他向来都是说得到做得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对任何人留情、不同情他人的。

    他再催加油门,时速已经窜升至极限。

    看来……看来他是对她上了瘾、习惯怜惜她了。

    还以为在这么多年的孤独、苦难之后,命运安排了她来赐予他快乐。没想到她只是来玩玩他而已,在教会他如何在心中填满爱后,再狠狠地将他的心撕裂,扯烂他每一根情丝。

    他太傻了,傻得容许自己被她改造,傻得沉溺在她设下的温柔圈套中。

    沈浩急急地在路中央以u字型转弯掉头往回走。

    冷风已经将他所有的知觉冻僵,就连他的心也痛得麻木。

    好,如果无法亲手伤害她,那就送走她,一辈子不再相见,不再为她情绪失控……

    ***

    房间里的窗帘密合着,屋子里阴暗潮湿,就像她血流不停的心。

    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邵薇从窗帘缝中透出的细光得知夜还没来临。

    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四周除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外,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跳动的声音,一声声将她的思绪抽空。

    空洞、红肿的大眼涣散地瞪着纯白的天花板,她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想思考……

    时间对她来说又有何意义?三点、六点、黑夜、白天又有何差别?对于一个不想呼吸的人有何作用?

    而思绪对于一个心被辗碎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多余。是与非、对或错都挽回不了什么。

    在这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哭得双眼红肿,干涩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也许是无法去细想,也许是不愿意想起,她到现在仍对自己一无所知,除了她的名字是邵薇之外。关于邵震威这个名字,她隐隐约约有印象,但潜意识里似乎很排斥他、很排斥邵家。

    算了,记得或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沈浩心里这些都是多余的细节,重要的是她姓邵,姓邵的人都该下地狱,不是吗?

    教她最难受的是,事情都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了,她心底竟然仍存有一丝希望,期待他会再走进来向她道歉,期待这是噩梦一场……她心中还是爱着他。

    原来“爱上了就无法停止”是这么痛苦的事,她仍没有办法彻底绝望,她恨不了他。

    恨只恨他们的感情如此脆弱,一攻即破。恨只恨他能亳不犹豫地毁灭她这么珍惜的爱。

    房门缓缓地被推开一条缝——

    “是你,猪仔。”她脸上有难掩的失望。

    真笨!前一秒钟她还真的以为推门进来的是沈浩,她太天真了。

    “起来吧,邵大小姐。”猪仔以冷淡、过于疏远的客套来对待邵薇。

    她心酸的眼神无畏地看着他,“连你也不相信我?”这句话问出她的椎心之痛。

    “快起来,不要让我亲自动手。”他虽然走近了些,但始终不肯正眼看她,脸上流露的是咬牙堆砌出来的陌生。

    邵薇认命地点点头,服从地从床上起来,站定任他摆布。

    她还奢望什么?他可能会相信她吗?连沈浩都不肯。

    她真的傻得以为猪仔会相信才认识一个多月的“朋友”,而非和他出生人死无数次的沈哥吗?她太高估自己了。

    她姓邵,不是吗?姓邵的人不值得信任。

    爱情、友情又何从高贵?它们肤浅、脆弱得教人失望。

    “去哪里?”她等候指示。

    “上车。你马上就可以回到你温暖的家中了,”他示意她往外走,“沈哥决定用你换回刘小姐。”

    用她换回刘巧妍?

    邵薇悲哀地扯出虚弱的笑容。

    至少她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她真为他感到无比的高兴……

    握紧双拳,任由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这具外壳的疼痛再怎么也比不过她内心阵阵的刺痛……

    ***

    黄昏时,阴暗的天际加上闷闷的空气,像是要飘雨一样,却迟迟不见雨水落下。

    四辆轿车成一直线地停在山脚隐密的一处,对面不远处也停放着四辆高级宾士,中间相隔着小小的马路。

    邵薇就坐在刚到的车群中最后一辆内,驾车的是猪仔,阿国则坐在前座的另一个位置

    他们没有开口交谈,和邵薇之间已经形同陌路,不需要再多的言语。

    沈浩的座车是为首的那辆,上车前邵薇从他正前方走过,他却对她视若无睹,好像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一样。

    真可悲、真讽刺不是吗?要她保证不离开的人是他,现在要赶走她的人也是他!

    她很想哭,哭一哭或许能发泄一下情绪,但她却像这片阴沉的天空一样,所有的苦痛都闷在心里,想哭却哭不出来。

    “下车吧。”阿国用枪指着后座的她,催促着。

    邵薇无言地瞄着他的枪……她被他们伤得那么重,还有力量反抗吗?

    下了车,她马上被推到前方,沈浩就在她的身旁。

    对面邵家的人都已经到齐,正中央站的是一位气势不凡的老者,和穿着素净洋装的瘦弱女孩。老者的另外一边站着一名年约五十的妇人。

    那位瘦弱的女孩想必就是刘巧妍吧?邵薇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沈浩身上。

    而那名老者和妇人应该就是她的父母吧?脑海中似乎对那名妇人有些印象,但对邵震威的脸孔……她感到陌生。

    邵家帮中站出一名年纪和沈浩相仿的黑衣男子,他拉着刘巧妍往前走一步,喊着:“沈浩,你要的人在这里,邵小姐人呢?”

    邵薇不等别人吩咐,自动自发地往前走,但才跨出一步就被身后的杨仲康拉住。

    “阿浩,别这么做,你会后悔的!”他压低音量,咬于切齿地警告沈浩。

    这个笨蛋!难道他看不出来邵薇的无奉和清白吗?如果她真的是内奸,她还会这么难过吗?

    杨仲康不肯相信大家对她的指责,他不是沈浩的手下,他这个人更不盲从,他认为错的,就会大胆地表示出来。

    沈浩脸上的表情不曾改变过一分一亳,杨仲康的话对他来说有如耳边风。

    “你不需要为我这样,”邵薇轻轻挣脱杨仲康的手,知道这世界上终究有一个人肯相信她,就够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她应该感到满足。面对她深爱的沈浩,她已经不想再去争辩,心既然被抽空,再被怎么诬赖也无所谓了。“我只不过是回家而已。”表面上苦笑着,但心中却无比沉重。

    “让巧妍先过来。”沈浩终于打破沉默。

    左少强枪口仍抵在刘巧妍背后,不肯放她先走。“邵先生?”他请示着邵震威。

    “大家都把枪放下,”邵震威朗声说着,另一只手拍拍妻子杨明华的手。他此时只想接回女儿,根本不想和沈浩动手,自动放下武器同时也能松懈彼此的心防,以免发生任何意外。“让她先过去。”这里是邵家的地盘,为了公平起见,多少要让沈浩等人一些。况且沈浩这个人从不耍诈,重诺的个性邵震威非常清楚。

    他的一句话在“邵家帮”众人耳里有如圣旨,连左少强在内,没有人敢反对,纷纷将身上的配枪放置在地上。

    纵使心底再怎么不甘愿,左少强还是放掉被禁锢已久的刘巧妍。

    刚获得自由的她迟疑地往前走动几步,见双方按兵不动才飞奔进沈浩的双臂。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织柔得教人忍不住想将她捧在手心中呵获。

    “沈哥……”她放心地在沈浩的胸膛上痛哭,被邵家囚禁了一个多月,虽然没受到伤害,但那种陌生的环境便足以教她受够惊吓。

    “还好吧?”他口气中的温柔和关怀令在旁的邵薇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嗯。”

    她小鸟依人,很适合待在沈浩身边。而他这种大男人敲可以照顾她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孩……邵薇咬着下唇,心酸地想。

    “过去,”阿国在后面催促着邵薇,“走吧。”

    邵薇离去前,深深、直直地仰望沈浩一眼,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搂着刘巧妍,全心全意地安抚着她。

    邵薇回过头,吸口湿冷的空气,不再犹豫地往前方走。

    既然他都已经如此决绝,那自己还有什么好依恋的?

    不再眷恋这段缘分了,她给过他太多、太多挽救的机会,算得上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了。

    突然又堆积上眼眶的泪水让她给忍了下来,想回头再看看他的渴望也被她强压下去。这次她是彻底死心了。

    不再爱他了,不再爱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爱他了!

    邵薇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艰难,脚底窜起的那股冷意令她无力地倒下。

    刚摔下去时,眼明手快的左少强抢上来扶住她。

    “大小姐,没事吧?”

    邵薇的身体抖得很厉害,就连牙齿也在打颤。

    站好之后,她缓缓推开左少强,拒绝让他搀扶。她不要再伤神、不要再痛心,他能这么冰冷地赶走她,她也能带着仅剩的自尊坚强地走远,无所谓地将他排除在心门之外。

    她不会再回头的,不想看到他毫不后悔的表情。

    这段情、这份爱就此结束。

    可惜她始终没有回头,否则她会看见在她瘫倒的时候,沈浩慌张他推开刘巧妍,往前跨了一大步。如果不是左少强突然出现,扶住她的人就会是他。

    如果她曾经回头,她会看见在她走进邵震威和杨明华怀抱时,他的心被捣烂、他的人崩溃了。她会看见他将刘巧妍交给阿山,头也不回地上车。她会看见在驾车奔驰离去前,他难以割舍地凝望她娇柔的背影,眼眶滑下一行热泪……</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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