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淑女迢迢，君子戚戚

    原来，失去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月色隐去，男子歪倒在地上的身影沉寂，落寥，怅然若失，凄凉。随着月光一寸寸消失，他内心里，那片明晃晃的光明也渐渐落幕，片片漆黑，黑不见底。

    静夜里，传来男子低声戚哀伤悲，“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你对我而言，又何止昙花一现……我生命中无数个低回起伏，都是你昙花一现……足够我倾心，足够我倾尽天下，也要换你在我身旁……”

    终是叹息飘扬，落入了汪洋大海，浸溺无踪。

    无人知这情意重，无人知这相思苦，无人知这昙花谢。

    夜越发深邃。躲在嘿暗里的人啊，最终是要归于夜幕啊！

    这夜，男子在永无止尽的疼痛中生死来回，女子在满园昙花围绕中静站到天明。

    六月二十。

    玉皇召她进了宫。意料之中的面相——玉皇长了张如来佛祖的脸，而他的皇后则长了张菩萨脸。两人甚是和蔼可亲。一见到她，就各种嘘寒问暖，问玉祁霁有没有欺负她之类的话。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应付过去。

    日子数着过，到了七月初一。

    许是猜到她近日心情不佳，玉祁霁带着她赏了一趟山水江河。她自幼就喜欢去那种有水的地方玩耍。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如果人生可以用这两句话演绎，那便是人生一所求。古代纯天然的海，比起21世纪的，更容易让人心旷神怡。湛蓝的天空，映衬着满眼的青山绿水，碧波荡漾，水底明了清亮，底下还有无数鱼儿路过，停着观望。偶尔抖动着尾巴探听闲赋，十分悠闲自在。

    船在水云间缓缓行去，她换上了女装，躺在船尾，看着头顶的苍穹，心底的愁绪都被冲去了些。耳边是他在弹奏《凤求凰》的乐曲，声声入耳，激起了少时快乐与痛苦交织的回忆。山林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与琴声相呼应，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他的手法并不娴熟，偶尔间还弄错了曲调。她想，他这项技艺，应该是来到这里初学的。

    他忽然对自己说了话，“我知道，这半月以来，你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我向你保证，成婚后，我会对你更好。我承诺，此生只会娶你一个人。不管是现代也好，云栖大陆也好，我的观念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曾经是那么爱对方，我相信，成亲后，你还是会喜欢上我。

    时间不是问题。若是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总之，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想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之前对你的伤害。

    小如，你应该知道，不管你同不同意，自从你决定和我一起来玉荆国开始，你就没有退路了。”

    她愣愣地望着天上几缕飘动的白云，轻轻说，“秋风，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我们彼此太过了解，所以，我才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绝！”停了停，她又道，“你的腿，也已经好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需要你的时间和锻炼来发酵，就靠你自己了。感情之事，我们之间，没有多谈的必要了。”

    琴声停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接了起来，“我们不谈感情。没有感情，我还是会娶你。你也不要太过笃定。曾经你会爱上我，以后也会。”

    他也轻轻回道。

    她忽然低声笑出，“你知道吗？人这种生物，就是很奇怪！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对你的感觉一直是喜欢。可是现在，尤其是经历了太多太多我不敢想象的事情后，我发现，那不是喜欢，更别谈爱了。

    也许，我从来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的内心，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

    有些事情，我并不希望它发生。可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它还是发生了。只能慨叹世事无常，人心莫测。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许皆有方圆悲伤，旁人绝不可察。可是，突然出现那么一个让你无所适从，看到你内心那私密方圆的人，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也许就是—心动。可是，我思虑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那就是真相时，我却恍然大悟。动心是不错，可令我动心的人，不是你，一直都不是你。

    我以为对你的好，我是生了喜欢的。直到遇见了那么一个人，我才真正明白，当初我对你，仅仅只是因为感动。我感动你从万里人群中发现我的独特，触摸到我的悲伤，来拯救我。毕竟，出生在那么一个全是黑暗，全是伤情的家庭里，怎么能过得开开心心呢？

    你对我的好，我会将它放大千千万万倍。也许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可我，就算只是看到你帮我接一杯水，我都会激动得手足无措。我误以为那是爱情，其实它什么都不是。

    你的尚若如，真的死了。我的夏秋风，也从和我提分手那一刻，彻底去世。

    后悔不得，遗憾不得，求不得。”

    她拂去眼角的褶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那属于万千人的蓝天。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着那么多不一样的人。他们或喜或悲，或停或行，或哭或笑……可一样的是，他们都在迷茫中释然，在释然后前进。

    有人会一蹶不振，却无人会愿承地狱苦。他们都会选择最利于自己的方式乘风破浪。止于眼前的人会望不到任重道远，望不到山水有相逢。

    琴声去，悠悠然然，他抹去内心古迹苍凉，“淑女迢迢，君子戚戚，曲未散，你终究，还是要陪我走完这步棋。”

    是要负了这山明水秀。

    七月初七。

    这日，一个消息传出，轰动了整个天下。玉荆国太子玉祁霁要娶太子妃。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是，让人震撼惊奇的，便是她的身份。太子府传出消息，他要娶的人，就是云沧国遗梦轩背后的主子——陌夜公子。人们……竞相奔告谈论。谁曾料到，当时已经在云沧名满的男子，会是一个女子扮的。疑惑不解的同时，更有人对她的长相产生了好奇。

    都知太子是天下五大美男之一，那容貌自是没话说。虽比不上梅逸殿殿主那般姿色，可放眼一瞧，太子的容貌绝对是上上等。一时间，她的外貌便成了人们交谈议论的话题。

    外头的世界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太子府里，白霖霜坐在梳妆镜前，已经打扮好了的她，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着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人比花娇。原本太过清冷绝尘的面庞，在这红色喜庆的照耀下，多了些诱惑熟魅。

    小缘站在她身侧，小脸痴痴地，傻傻地道，“小姐，您今日真是太美了。如此觉着，连公主都没有您美。”

    如此放肆的话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不免又要得些惩罚。她敛了敛眸子，扬唇笑了笑，并未搭话。外头已有婆子尖大的嗓门声刺入耳膜，不一会儿，一面红绸就从她头上落下，遮住了前面的视线。

    坐上轿子时，她才醒了醒神。今日竟是她与秋风成亲。她的脑海中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无一种是这般情形。轿子走动，不消多久就进了市集之中。她能听到四周传来的清晰的声音，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是啊，是啊！不知里面的人长得何样？”

    “太子殿下的的眼光想来不错。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殿下喜欢过哪个女人呢！”

    “听说是云沧的陌夜公子。早闻大名，不知真人又是何等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