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劫后余生
人的心最难猜测。她一向知道。却不得不心惊。他微微转过身，紧绷着身子，眸子里深色蔚蓝寂静辽阔，悲伤气息扑面而来，冷色酷寒了十里山川，他轻漾了嘴边弧线，无甚凄苦。
“霜儿，那是因为她该死。她的族人也该死！该死的人都不能活着！”
明明是花潆泓背弃盟约，伤了她，不然他又怎么会一怒之下与公孙青寒联合灭了苗疆一族。一人之力不足以，两人之力尚还行。可是这些，他却不想同她说。他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不是这些凡夫俗子，杀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生来就是魔。之所以为魔，便是心中无善念。如今是他魔化的时刻，杀人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该死？多好的理由呀！”她望向他身后的人，那人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是望着她的方向。趁梅容宇不慎，他突然出掌，允少其也领其意，待梅容宇感受到背后两人的动机，回身应对时，却只是端端占了下势。被两人逼得后退两步时，背部猛地传来指尖挪动的声音。而后，身体就冻住了。
面前两人通通撤手，冷冷地瞧着他。御郝和程瑞回过神一看，就见自家主子被制住。欲要发怒攻向白霖霜，却被梅容宇阴利的眼神吓住。
顿时，危险的氛围缓和。她微微开口，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次，到此为止！再见，我们就只能是拔剑相侯的仇人了……”
一阵黑暗向自己袭来，她晕了过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她的嘴角缓缓滑出血迹……
……
醒来时，四面熟悉的景致慢慢进入眼中，扰了她的神经。她瞬间惊醒过来。
头顶有上百颗夜明珠闪闪发光，脚下紫檀木的地板质地精良，紫玉石做成的书架上，罗列着标有字样的各种书籍。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室内中央竟放着两张紫檀木制造的大床，上面铺着天蚕丝编织的各类用品。它的旁边一张软榻，两张紫檀木圆凳，一张金丝楠乌木圆桌，圆桌上两个翡翠茶杯。
而她，正睡在其中一张大床上。
这不是刚穿越过来时，她看到的“前世今生”的布置吗？难道她是穿越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下，身体轻飘飘地往门口奔去。入眼的门口场景却不是现代的设施。她回过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寒筠阁”。
转身望尽眼前。曲水流觞，廊亭楼阁，眼下台阶绵延伸直，潺潺流水自上而下流淌。假山花园，精致若似琉璃桥面连阁抱亭，一片宁静祥和之中，她见到了坐在亭中的人。他独自一人，左手执黑棋，右手执白棋，自己与自己对弈。晕朗的光线渗透阁廊，有几丝不规律地射到他脸上，身上，君子美目英眉，手指骨节分明，似穹山之巅纯白冰雕塑完美无瑕。
美好，精致。见了，就是一生。
她缓缓走下台阶，走向亭中。鼻息间芳香四溢，有花香，水香，复古的檀木之香，还有些不知名但是却明显存在的香气。她进了亭内，却没有开口说话。面前的男子容貌绝世无双，端正雅致，如画刻骨，似妖似神，许是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出声，公孙青寒却早已知晓。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眼眸，定定地望向她。她先是一愣，后又是心疼。
“醒了？我可是等得好辛苦啊！一刻不见你，我便觉得下棋也无甚乐趣。”
她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心间有什么东西徐徐滑过，她紧紧地盯住他的脸。
“可是饿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后，扶着她坐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坐在身侧。她刚想说，眼里却出现了幽韵的身影，那丫头手上端着一碗东西，渐渐走了过来，眼中也尽是兴奋愉悦。
“她怎么过来了？”
她本来是想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本就没必要这么做。可是，说出来的就是这么简单又暗含某种意思的言语。
“她缠着要过来伺候你，我当然是磨不过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脾气，就连你，也是劝说不了的。”
“嗯。”她轻声应了应。幽韵进了亭里。刚一进入，果真就听到了她的唠叨：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今日都已经是七月二十了。您都昏睡了三日多了。这几日，世子每日伺候在侧，夜里也同你睡在一间房，就是为了看好你。奴婢也是急了眼，要是您还不醒，奴婢就要哭了。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可把您盼醒了。”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仔细端酌着她的脸，生怕她哪里还没好似的。
白霖霜却微微红了脸，这……本是还有些惨白的脸多了几丝血色。
公孙青寒的嘴角沁进了笑意，他从桌上端起粥，准备喂她，她却推辞，“你的眼……还是我自己吃吧！”
男子脸上的笑意再次扩大，直接将那粥吃进了自己嘴中，在她惊愕的眼神下，往她侧身而来，
“你……”
无数话语皆消弭无踪。幽韵转身红着脸跑开了。
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七月二十一日。
她被召进了宫里。云应宁本是不想登基，但拗不过如今外敌当前，内里无主，只得应百官之求，在还未满守丧期就登上皇位，忙于政事。如今云沧边境，玉荆国缕缕进犯，梅逸殿虎视眈眈，再加上一个隔岸观火的西津国。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在等那个机会，意图从中谋取利益。
早在之前，云应宁就已下旨，撤销了她与他的婚事。称双方并无感情，以后婚配自主。天下人皆传她是妖女，是她挑起了云沧和玉荆国的战乱。若不是她，玉荆国也不会频频扰乱边境。
如今她与公孙青寒扯上了关系。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妖女一名，全然不负。
再次见到他，是在御书房。
金黄的龙袍穿在他身上，她看出他还是瘦了很多。之前单纯明朗的气质，也被深海沉稳代替。眸子中的清亮，辗转成了深幽中的琥珀，威严沉静。
她不知这一场宫变里他受了多少苦，也不知他在这场变故中成长了多少，可她唯一欣慰的是，至少如今观来，至少，从他明智地退婚之举来说，他是符合她心意的。若不是知道南宫雁菱是允少其的人，她也会派出紫玉阁的死士救出他。恰巧，她知道，连李新柠都是暗亦阁的人，都是他的人，她又有什么担忧的呢？
她也知道了一事，当初拖住人让独孤勍救竹心的，就是暗亦阁。允少其便是少主。
只是棋差一招，她还是低估了梅容宇的残忍暴戾。即便在重重保护下，他还是一路将白潇南和花静怜劫了出去，也因此丢失性命。
“霜儿，你来了！坐吧！”
他看到门口站立的倩影，微微顿了顿，就垂了面，将手中的奏折放到另一边，才轻轻抬头，望着她坐到了位置上。
“嗯。”
李新柠微垂着眸子，将茶奉上，就退到了一旁候着。伺候了云厉那样的君主，他自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你身子好些了吗？听说是花潆泓的人伤了你，朕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那么强大的高手傍身。苗疆覆灭，还是断不了她的念头。如今，她已死去，与寒世子婚约之事，自然就作废了。你们的婚事，朕……会及时下旨赐婚，你且等着。”
他板着脸，面上表情单一，没什么表情地摩挲着身下的座椅，正正开口道。
她闻了闻杯中茶味，接着微微侧开杯盖，小酌了一口，就轻轻回，“身体是无碍了。通体舒畅，劫后余生，是差不到哪里去了。至于你说的婚事，照你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