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收尸
“你们都进城吧。”练成兵在墙头火起时便赶来，没看见自家妹妹投河，倒是撞见自家妹妹给这人渡气，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这微生珏身旁站满了男人，怎么一个个都像死了一样，就没有一个人给他渡气，非得妹妹一个女孩子家做这种事情？
“微生珏对吧？请放心，在下一定好好招待于你。”
微生珏似乎未曾看到对方阴沉的脸色，抱拳笑道：“既是如此，万分荣幸。”
进了阙城关，练轻舞想着微生珏刚刚从河里爬上来，得洗个澡，暖暖身子，也顾不上自己，就要张罗着安排。
“小妹，你无需管这个人，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嗯？”
“可……”练轻舞有些担忧，大哥这人一向耿直，身为他的亲生妹妹，她一眼便可看出他的喜怒。
大哥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气到了，想要把微生珏生吞活剥了去。
“你说过，他是你义兄，便是我兄弟，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练成兵话是这么说，心里已经把微生珏骂成了猪狗不如的混蛋。
“嗯。”身上湿漉漉的，练轻舞自己也觉得别扭，又劳烦酿雪提水过来，好好洗了一通。
近日忧心于粮草不足的事情，练轻舞做其他事都是匆匆完成，现今她泡在桶里，觉得舒适无比。
若不是还担忧着微生珏的身体，以及自己那护妹心切的大哥，生怕他们之间发生不必要的误会，练轻舞绝对要好好泡一次澡。
将身体清洗了一通，又在灼伤处涂了膏药，略一思索，练轻舞拿着自己未用完的膏药赶去大哥所在之处。
果然不出练轻舞所料，她匆匆赶到时，这两人关系微妙，他们二人相对而立，身后都站满了手持兵器的人，眼看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练轻舞皱着眉头，拦在他们之间，先说大哥，“大哥，你莫不是忘了，父亲带着人进了罗城，到现在还未有消息传回，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练轻舞说这话时，心里隐痛，她知晓兄长看她如宝似玉，若不是情况紧急，她如何肯在外人面前说这番话伤他的心？
“妹妹！这事你休要插手。”
他放下吊桥，目睹妹妹为这人渡气，虽知是为救人，可在这众人瞩目之下，她的名节，已是毁的差不多了。
“大哥，我怎么能不插手呢？你是我血亲，他是我刚认的义兄，你们二人在我面前相争，我怎可坐视不理？”
练轻舞抬手夺去练成兵手里的兵器，转头对着微生珏一笑，这动作，把练成兵气的不轻。
“妹妹！事已至此，你还这般维护他！你年方十三，还未到出嫁之时，你！”
“无论多久，我等她。”微生珏早已放下手中的剑，气息虽然微弱，话却说得十分坚定。
练轻舞身体有些僵硬，自从认识到星洛的真面孔，她心里便一直有个主意，怕他们担心，一直未曾说出口去。
这个时候，更不是说这话的时机。
“你当真？”
“自然。”微生珏又在心中加了一句，我早就答应前辈护她一辈子了。
“也好。”
练轻舞惊讶于大哥的爽快，心里有些别扭起来，大哥这话何意？怎么像是硬要她嫁出去一般？
练成兵话锋一转：“可你若是……”
“成兵啊。”只说几个字便被一人打断，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面目肖似练三伏的壮年男子进来，看到这么多人，语气满是疑惑，“这几位是？”
“大伯，这位刚认的义兄，微生珏。”
来人正是练轻舞大伯练三九，他为人洒脱，少给小辈摆架子，更不在乎军中礼节，遇上对眼的小辈，总以名相称。
“无颜公子，如你这般芝兰玉树，便是无颜也无妨。”
练三九爽快爱玩，行踪飘忽不定，虽从未见过微生珏，早就闻其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没有令他失望。
练三九上下打量着微生珏，觉得这年轻人颇对他胃口，不由得满脸带笑而不自知。
微生珏低垂了眉眼，轻声道：“伯父谬赞，晚辈不知如何是好。”
练轻舞撞见伯父满脸笑容，便知道伯父对初次见面的微生珏很有好感，放心了些许。有伯父在，大哥就是再厌恶他，也会有所收敛。
“哦？伯父？你和舞儿丫头，什么关系？”练三九看着微生珏的目光更热切了几分，这小子真不简单。
“晚辈是轻舞贤妹的义兄，自然尊称您为伯父。”
微生珏音色本就柔和，这时在长辈面前，语气中略含谦卑，自然更得练三九喜爱。
他宝贝侄女儿在军中浸淫多年，遇到的男儿不知多少，她对军中兄弟固然好，却没见她和谁称兄道弟的。
这个微生珏，不简单啊。
“如此，成兵啊，你带着这帮江湖兄弟们下去，令人好好整治一顿吃食，咱们今日就趁着你父不在，好好开一回酒坛子。”
“伯父！”练成兵又气又急，原想借着伯父的威压好好教训一下微生珏，好报他被妹妹一亲之仇，可现在看来，倒是无望了。
“去吧，孩子。”
练三九的语气软了几分，练成兵没辙，带人出去了。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妹妹和微生珏那事，似乎有些别扭，可究竟别扭在哪儿，他愣是理不出头绪。
见自家大哥出去了，练轻舞忙把手里的药膏盒子塞到微生珏手里：“这个你拿着。”
打量着练轻舞给的东西，微生珏轻轻颔首，表达了谢意。
心里却想，若是日后再她他恩惠，必然一笑相偿。
“舞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总混在我们大老爷们旁边，我那弟弟要是知道了……”
练轻舞明白，自家大伯一旦遇上合胃口的人，恨不得与对方交心相谈几天几夜，故而起身便走。
那陈仲于她，横竖有些情意，给他收尸，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陈仲一死，真不清楚南疆会有何动作，自当早做防范。
练轻舞怕寒了以死将士的心，待火灭了以后，捡拾了他的遗骨，用一件衣服包着，远远的挖坑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