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朱砂为信
南书房中灯火极为明亮，燕帝面前的御案上堆着高高一摞奏折，余朝恩方才进来通禀的时候，早就将慕容音的打算告诉了他，于是燕帝一看见慕容音手中拿着支大笔，便头疼地笑了起来。
“听说你要朕的朱砂？”燕帝皱了皱眉。
“慕容音很乖顺地点头：“臣女只蘸一笔，不多要。”
慕容音挥了挥手中那支笔，心想反正满满地蘸上一圈，拿回去挤出来，也够写好几句话了……
燕帝想了想，道：“好罢，那你便蘸一笔，只是朕想不明白，你画梅花，为何非要用朕的朱砂？”
慕容音对此问早已做足打算，张口便道：“臣女今日对镜描眉，想着若是学古人在额上画个梅花做额钿，定然很是好看，但试遍了希宜阁中的胭脂和朱砂，始终差了些颜色，便想起您这的来了。”
燕帝和煦地笑了笑，妮子爱美，想用最好的颜色去装点自己，这也无可厚非，既然想要么，给她便是了。
便一指砚台，慕容音赶紧上前，将笔在砚台中反反复复地滚了好几圈，直到笔尖再也吸不进朱砂，甚至已开始往外滴水，才小心翼翼地用掌心将笔尖护住。
“臣女告退！”
燕帝挥挥手，慕容音后退几步，才转过身子快步离开，又一路小跑着回到希宜阁。
“快！快取一个空胭脂盒来！”
慕容音人还未到，声音便远远传来，即使燕帝在南书房中也都听到了，无奈地笑了笑。
宛儿听到她一路小跑，赶紧将她要的空胭脂盒打开，放到书案上，慕容音轻轻将落在掌心的朱砂墨倒入盒中，用将笔尖上的那些也挤了进去，一滴不剩。
“呼……”慕容音长长舒一口气，简单净手后，赶紧撕下一片宣纸，又从笔架上挑出一只小笔，轻轻蘸润，开始回信。
“我在宫里呢，谁敢画你的臭脸？画画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就这样一句话，慕容音又抱来那只鹦鹉，喂饱了它，才学着来时的样子，将纸笺装入竹筒，又从蜡烛上滴下一些蜡油封口。
还未等她将鸟放飞，余朝恩公公便又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盛了一个小巧的盒子，比平日里装指环的盒子还要小。
慕容音赶紧将鹦鹉藏到内殿床幔中，又出来疑惑地看着余朝恩：“余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余朝恩笑道：“殿下好福气，皇上让老奴给您送一些朱砂来，他说您若是喜欢画花钿玩儿，便用这个，不必再拿着笔去南书房要了。”
“啊？”慕容音从未想到会有此意外之喜，马上笑逐颜开，妥妥帖帖地将东西收下，正想着要不要去给皇上谢个恩，余朝恩却告诉她，皇上正忙着，不必去谢恩了。
送走余公公，慕容音将那个木盒打开，里头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朱砂，若是兑水研磨开，嗯……也真的只够平日里画画花钿玩的。
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慕容音当然不会用来浪费在画花钿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大用场了呢？
慕容音欢快地拍拍手，正准备让宛儿上些点心做夜宵，忽而想起自己还有只鹦鹉没放，于是赶紧从床幔中将鹦鹉抱出来，把装着纸笺的竹筒牢牢绑在鸟爪上后，背着人去到后园，趁着夜色将鹦鹉放飞。
只是六天，鹦鹉便又回到大魏洛都，落在宣平王府。
正是午后，雨方歇，青砖铺就的庭院中，鹦鹉荧黄的毛色犹为惹眼，还未等肖素衣有动作，许慕宽披衫便跑了出来。
“爷，您慢些！别滑了脚！”肖素衣提着他的靴子追在后面，心中十万分无奈，真是人越大越不知分寸，好好的躺着，说跑出来便跑了出来，连靴子都顾不得穿上。
再看许慕宽，雪白的袜子已被地上的雨水濡湿，将鸟足上的竹筒解下后，便将鹦鹉丢给肖素衣照管，自己则回到房中，将纸笺取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旬月不见，慕容音会给他回一句什么话。
只是刚刚展开纸笺，许慕宽便无端觉得有些不妙，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么随意……？”
许慕宽摩挲着那张一看就是随手撕下来的纸，眉头又是一皱，“本王左挑右挑才挑出一张象牙小笺给她，她倒好，随便用这草纸来糊弄我……”
虽然感到不被重视的失落，但许慕宽还是怀着期待去看她回的话，须臾，又展颜而笑。
这姑娘还是如同从前般，说话那么不留情面……
只是好生奇怪，她怎么会去了宫里，看这语气，还是要长住的样子，许慕宽暗暗摇头，想来是因为睿王西征的缘故，所以燕帝才让她进宫去。以她那个性子，要是在宫里拘束得久了，定然会受不了。
画画这事……不画就不画吧，反正当初也没真的想要那些画稿，只是找个由头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罢了。
横竖现在随时可以传信，虽说距离远了些，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许慕宽搓了搓手，一入冬，即使温暖如大魏洛都，也免不了阴冷下来，想来她们雍京，定然已经是银装素裹了吧？
“素衣！”许慕宽扬声喊道。
肖素衣片刻便翩然而至，看他那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委屈，但是又不太像，到好像是有些失望一般。
“殿下？”肖素衣心中忐忑，暗道可千万别是那位小郡主在回信中惹恼了这位爷，否则到头来遭殃的可是宣平王府的下人们……
“哦，没事，你帮我研墨好了。”
肖素衣如释重负，既然还有心思回信，那便说明他心中并不恼火，于是赶紧替他细细研墨，许慕宽走到书案前，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又写了一通，才将信纸交到肖素衣手中。
“你去把那只尾羽是红色的白鸟找出来，它飞得快，如果顺利的话，想来这次会更快些。”
“阿音告诉本王她去了宫里，况且她回信时用的朱砂，只有大燕北境才产，本王在雍京时听许家的人说过，这种朱砂只在朱批时用，想来是她怕本王不信，故意为之……”
肖素衣不解：“那……既然是朱批御用，小郡主又是从何而来？而且恕奴婢眼拙，实在是……没看出这朱砂到底有何不同。”
“来，凑过来……”许慕宽将那回信斜着放到灯下，指着上头的小字，“看到没，这笔迹便像掺了金粉似的，但比那柔和好看得多，像星星一样。至于她这朱砂是从哪来的？本王想……定然是偷的。”
肖素衣笑着称是，拿着信笺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