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仁至义尽
此时天色已晚,畅音阁附近人影寥寥,甚至这一路上都不曾见到几个人,彦九在旁边搀着霍娇道:“据说畅音阁是早年先帝专为太后建的,太后有空时便来这里听戏,想不起来的时候,这里便冷清的跟个冷宫似的,常常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听完霍娇不禁叹了句,原来魏孝辞心思也如此缜密,怪不得府中的嬷嬷曾说皇宫里是人精辈出的地方。
只是他把见面地点选在这,想必也是碍着两人的身份吧,宫中舆论的力量霍娇上午才刚刚见识到,所以此刻觉得魏孝辞的想法尤为周全。
畅音阁外,霍娇让彦九留在阁楼对面的那棵柳树下侯着,以防万一,自己走上前去推开了紧闭的阁门。
一股尘嚣寂静后的落寞感扑面袭来。
阁楼里没有掌灯,只有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月色才能隐约着看清殿里的陈设,霍娇重新关上门,环望一周后往二楼走去。
她扶着扶手,步子极轻的踏在楼梯上,每走一步都紧绷着神经留意着耳边的声音。
二楼凭栏处,魏孝辞正背对着楼梯口站在那里,他仍旧穿的上午那件淡紫色的长袍,手中已没有了紧握着的那本奏折,月光倾泄,撒在他身上,仿佛度了层迷离的银辉,恍若谪仙一般。
霍娇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的时候,魏孝辞仿佛有所察觉似的忽然转身,让她脚下猛地一顿。
看清来人是霍娇后,魏孝辞卸下了眼底的防备之意。
“你想问什么?”魏孝辞开门见山。
霍娇稍微琢磨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昭阳宫,你知道多少?”
这件事情她在心底寻思了一路,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在他这里才能得到答案。
听到她的话,魏孝辞眼中浮现了几丝诧异,但随即便被他掩了下去。
魏孝辞抬眼望着她:“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这回诧异的换成是霍娇了,她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的望向魏孝辞:“你怎么知道?”
魏孝辞高冷的脸上划过几分不自在,他别过脸去:“中午我听见了。”
霍娇半信半疑的挑眉:“中午我可没说昨日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许容儿在八卦时你就在那了?看不出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听墙角还挺在行的啊。”
魏孝辞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她,后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失了“分寸”,于是也不自觉的躲开了他的目光,吸了一口凉气,重新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缓缓道:“从搬进昭阳宫的第一天,我便梦到了一个惨死的嫔妃,嬷嬷说昭阳宫有一个禁忌,可她却不向我透露这个禁忌是什么……”
“我总觉得,和我有关。”霍娇的眼里升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她抬起头望着魏孝辞,希望能从他嘴里知道或证实些什么。
“你就这么信任我?”魏孝辞往前逼近了一步,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相的霍娇,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据他所知,霍娇从一入宫性子便收敛了许多,只是今日对许容儿动了手,想必是忍无可忍了。
这样一想竟还有点可爱。
魏孝辞被他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霍娇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手触碰到人硬实的胸膛时,心却扑通通地狂跳了起来。
她抬起手把几缕碎发别在耳后,望着忽然不正经起来的魏孝辞,也笑了笑,声音有些魅惑的道:“倘如皇上知道我在竟春楼胡闹时,七皇子是我的常客,他会怎么想?”
虽然魏孝辞只是在座下捧场,但是霍娇说成“常客”也倒说得过去,只是听在人耳朵里可就不是这样了。
望着翻脸如翻书的霍娇,魏孝辞低低笑了一声,而后面上又恢复了往日一派肃冷的神色。
“昭阳宫,之前住着一位宠妃,只是后来犯了错被杀了,皇上不愿再让人提,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禁忌。”
“鞭尸?”霍娇喃喃的问道。
魏孝辞眼里浮现了几分明显的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霍娇的脊背顿时升起一阵凉意,原来那个梦境是真实存在的,这难道是那个死了的嫔妃给自己托的梦,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一时间疑惑与不安齐齐涌上了霍娇的心头。
魏孝辞看着表情挣扎又纠结的霍娇,眼底划过一丝不忍:“此时与你没有牵连,你知道就行了,以后不要再问皇兄了,更不要再追究什么。”
“真的么?”霍娇抬头,加入真的和自己没有牵连,那么昭阳宫的嫔妃为什么要给自己托这样一个梦,为什么一直不能谋面的魏楚阳对她如此厌弃?
……等等,她莫非是想要告诉我,那也将会是我以后的结局?
霍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搞清楚这个昭阳宫所谓的秘密,看着眼前的魏孝辞,霍娇觉得今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打了个哈欠:“昨夜里就没睡好,今个我就先回去了。”
“记住我说的话。”魏孝辞的目光落在霍娇脸上,在寂月的光辉下显得尤为清离。
霍娇抿唇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楼下走去。也许是因为宫外那几面的缘故,让她觉得在皇宫里,魏孝辞相比其他人更让她有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况且他之前还帮过她。
彦九一直等在畅音阁外面的树下,此时一见阁门一开,从里面走进来的霍娇,不由得望了望四周,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娇娘……”
“走吧。”霍娇搭着彦九的胳膊往前走,偌大的宫道没有一个人,路旁掌着的灯稀稀疏疏像极了迷失在夜空里的繁星。
走出一段距离,霍娇忽然停下脚步往回望去,只见畅音阁二楼的凭栏处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个人的身影。
看来他是走了。
霍娇也没再回头,就径直回了宫。
直到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魏孝辞才从畅音阁里缓缓踏出,不知藏身何处的马喜立马跟了上来。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晌午时那个怯生生的样子,而是一举一动透露着几分机灵劲,他望了望霍娇二人消失的方向,然后跟在魏孝辞一侧问道:“她真能听您的话不再追究了?”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她再追查下去伤的是她自己。”魏孝辞的眸子黯了黯,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唉,做到这一步您也仁至义尽了,以后的事也就别再插手了。”马喜摇了摇头,望着主子叹了口气。
魏孝辞恍若未闻般,他听完转过头看了看马喜,眼眸深邃得让人看不穿。
马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闭了嘴,他总觉得自己的主子最近有些反常,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见他闭了嘴,魏孝辞转过了头,快步离去了。
别再插手吗?
虽然有点难,但在现下看来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