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康儿
林天晴与谢灵台姗姗来迟,林天晴手里还牵着一个瞧着怯生生的男孩子,谢灵台倒是十分不好意思,连声道歉,听的林天郎都觉得有些过了,笑道:“无妨,老太爷反正不知道你们迟了。”
宋稚从那男孩脸上瞧出了几分福安的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抬首笑道:“倒也不迟,刚好赶上开席,可见还是你们聪明。”
本来这话一说,气氛合该松弛一些,只是林天晴绷着一张脸,不笑也不说话,谢灵台冲她使眼色,她也不理会,只将自己的大氅递给丫鬟,弄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十公主更是看都懒得看她,挽起宋稚道:“走吧,咱们入席吧。”
大家便随着十公主入了席,也没人理会林天晴的脸色,谢灵台刚想跟上去,却又不得不停下来,看着还坐在位子上的林天晴。他极头疼又无奈道:“晴儿,走吧。”
林天晴睇了他一眼,到底是不忍心给谢灵台脸色瞧,跟着他入席了。
大人席上大多都是饮酒的,林老夫人院里备了好几种酒,有宋稚喜欢的玫瑰酒,还有十公主喜欢的青梅酒,以及陈氏和林氏都喜欢喝的羊奶酒,男人们喝的则是沈白焰送给林老太爷的永酿。
宋恬酒力并不好,所以团圆便给她备了滚过的蛋酒,酒气少些,多喝一些也不会醉。
谢灵台觉察到林天晴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连忙道:“晴儿近来身子好了不少,蛋酒暖身,便也给她来一续吧。”
这林天晴从小到大就是滴酒不沾的,团圆自然没有备她的酒,听谢灵台这样说,忙道:“您要喝酒?我还给您备了你喜欢的荔枝蜜呢。”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荔枝蜜了。”林天晴没好气的说。
林老太爷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林天晴顿时噤声,可见还是怕林老太爷的。
团圆像是没有发觉方才饭桌上气氛的短暂凝滞,仍旧笑道:“那奴婢就给您备去。”
酒菜皆齐备,众人觥筹交错,气氛倒也还算好,沈白焰坐在林老太爷身旁,两人偶尔说上一两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儒儿、蛮儿和宝儿这三个孩子一向玩的很好,在这种诚又很乖巧,因这大人桌上有人饮酒,有些菜色又不适合孝吃,便另开了一个席面在偏厅,全是按着这三个孩子的口味做的,叫三个孩子吃的欢畅。
只是一下多了个陌生的孩子,他们便是想热络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孩子身边跟着的奶妈子倒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也是林府出来的老人了,在这熟门熟路的,倒是也不怵,三两句话便和年纪相仿的金妈妈攀谈上了,只说自己家这小少爷叫做康儿。
这三个孩子年岁都差不多,但儒儿到底年长些,自觉得自己有兄长之责,便主动对康儿道:“你喜欢吃什么,若这桌上没有,可叫小厨房现给你做。”
康儿怯弱的低着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大多如此。他的奶妈子反倒神气,声如洪钟的说:“我们家哥儿喜欢吃面。”说罢便伸筷子去夹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面,只有几片菜叶子贴在面条上,也没多少汤水。
“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儒儿搁下筷子,对那奶妈子冷冷道。
他虽年幼,可板起脸斥人的语气像极了宋翎,连金妈妈也不敢说话打圆场。
蛮儿和宝儿倒是没怕,只看着儒儿如何教训这个奶妈子。
“金妈妈,盛一碗面来。”儒儿吩咐道。
金妈妈赶紧上前,先浅浅的盛了一勺面汤,又夹了半碗面,又添了些鸡丝和鸡蛋,最后才夹上一筷子青菜,双手捧着放到了儒儿手边。
“这面倒了,再盛一碗。”儒儿倒扣手背,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那奶妈子许是仗着自己出身林府,儒儿既是孝又是客,虽被儒儿突然发火吓了一跳,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不情不愿的照着金妈妈方才的架势给康儿盛了一碗面。
儒儿对康儿道:“你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儒儿替自己做主,康儿抬起头来望着儒儿,只是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蛮儿好奇的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道。
康儿本就不敢看蛮儿,听见他对自己说话,更是害羞,不过多少也给了他一些勇气,小声道:“我不喜欢吃面。”
“哥儿说什么呐!在家中不都是吃面的吗?”那奶妈子的大嗓门便又嚷嚷开了,被金妈妈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撇了撇嘴。
儒儿没有理会奶妈子,对康儿柔和的说:“那你想吃什么呢?”
康儿不假思索的说,“姨娘会做玉米蛋羹。”他的声音稍高了一点点,又很快低下去,道:“我喜欢吃。”
儒儿抬眸扫了立在边上的婢女一眼,婢女福了福,很快出去传菜。
这玉米蛋羹做起来并不费事,很快便端了回来,康儿似乎很惊讶这上菜的速度,眸子里闪烁着孩童清透的光彩。
他小心翼翼的吹凉蛋羹,吃了一口,对儒儿腼腆的笑了笑。
这席面吃罢,又上甜汤,今日吃得的陈皮红豆汤,宝儿不喜欢陈皮气味,这丫鬟给他上的自然是没有陈皮的。
康儿捏着勺子,有几分期冀的对儒儿道:“哥哥,我也不喜欢陈皮。”
儒儿鼓励他,道:“你自己对丫鬟们说。”
康儿抿了抿唇,偏首择了一位离自己最近的丫鬟,“我想要一碗没陈皮的。”那丫鬟福了福,很快便给他换了一碗,康儿吃得欢畅极了。
奶妈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儒儿没有听清,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一个奶妈子过去不去,见弟弟妹妹都吃得香,自己便也埋头吃了。
这厢大人吃罢席面,便移步外厅说话去了。丫鬟婆子去请示宋稚她们,问是否带孩子去花园里遛弯,然后再一道午睡。
“这大冷天的,还是不必逛了,若是有个伤风发热的,岂不是罪过。”司画问的明明是宋稚,答话的却是林天晴,语气也不怎么好听。
宋稚没与她计较,只笑笑,对司画道:“蛮儿和儒儿这些日子刚学了棋,正兴浓着呢,大抵会想下棋,罢了,叫孩子们自己玩吧。你们小心看护着就行。”
十公主点了点头则对夏扇道:“叫他自己跟哥哥姐姐们玩去吧。”
宋翎只冲宋稚抬了抬下巴,示意这宋稚说的话就是自己的意思。
几人都十分简短的吩咐了几句,唯有这康儿的奶妈子在林天晴耳边絮絮的说个不停。
谢灵台在边上听到了些许,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对奶妈子道:“你哪里这么多话好说。”
谢灵台的性子一贯温和,尤其是在众人跟前更是大方持重,此刻却对着奶妈子表现出如此厌恶之态,这人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那奶妈子倒是厚脸皮,撇了撇嘴并未说什么,只是这表情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林天晴却是面红耳赤,仿佛谢灵台驳的是她的面子一般,有些激动的说:“看顾好康儿乃是她份内职责,怎么就不许她说了?康儿是你的儿子,你怕事也该有个限度。”
谢灵台被这话气的不行,但不欲在人前与林天晴计较,只转开了头。还好此刻林老太爷和林老夫人已经进入更衣小憩去了,不然又要招他们生气!
林清言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小陈氏只好开口道:“到底是什么事?也值得你们吵上一嘴?”
林天晴偏过首拭泪,不知是在跟谁赌气,道:“我的孩子我自会管教,用不着谁在我跟前指指点点的。”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小陈氏知道林天晴的性子,自然也是说不清的,便点了那个奶妈子出来,道:“马妈妈,你说。”
听到旧主开口,陈妈妈的神色好似没有方才惬意,有几分不自在说:“宋家哥儿说老奴这个伺候不好,那个不周到的,叫康哥儿以为老奴多不上心呢。”
一听到这婆子掰扯上儒儿了,宋翎、宋稚两兄妹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眸子里露出探究的意味来,这婆子摩挲着粗糙的双手,开始后悔起来。
林清言听是这点子破事,连听都懒得听,背着手出门溜达去了。
小陈氏也有些烦闷,儒儿在与林府总有来往,常与宝儿玩在一块,从也没有争吵闹别扭的时候,林府的长辈个个疼他。十公主若得了几匹好料子,十之八九都会叫裁缝替儒儿和宝儿各做一件。
有这些相处的情分在,这婆子的一句话,怎能叫众人相信?
“马妈妈,你瞧着是近来日子过的太好了些,规矩全忘了吧?”小陈氏不轻不重的说,叫陈妈妈更缩了缩脖子,林天晴捏着帕子正欲反驳哭诉,被小陈氏严厉的睇了一眼,就憋了回去,
“若叫我说,孩子再小也是主子,说你几句就好好受着,竟还如此迫不及待的来嚼舌根了。”小陈氏继续道,一挥手止住了林天晴急欲分辨的话头,“我知道这句教训在你看来是不公正的,那就把丫鬟婆子都喊来,把孩子们也都叫来,看看这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