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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年代文里的偏心爹(一)~(三)

    009向来是个兢兢业业的考核系统, 裴闹春时常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潜在的周扒皮属性,考核成绩才刚宣布,裴闹春还没缓过神,一眨眼,出现在眼前和他大眼对小眼的, 便是另一个灵魂。

    得, 裴闹春默默地在心里把这笔账记下,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笔账大概率是讨不回来了, 但人只要活着,就得有梦想!迟早有一天,他会给009一个教训的。

    站在黑暗空间中的, 是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老头, 他穿着一身棉衣, 驼着背,露出的手上全是茧,一看就是劳作惯了的人,他像是被这忽然出现的小年轻惊了一惊, 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在空间里蔓延,老头虽然还挺纠结,可犹豫着总算开了口,讲述起他这一生发生的故事。

    ……

    裴闹春这回要进入的世界, 建立于一本名叫《七零年代完美生活》的年代文小说,这本小说讲述的是意外死亡,穿越到七十年代同名小婴儿身上的女主裴兰一,如何带着爸妈发家致富,找到和自己相知相守的爱人,并获得完美生活的故事。

    文中和大部分的年代文一样,都有这么一堆的极品亲戚和令人厌烦的极品家庭,所幸在女主的帮助下,爸妈自是勉强摆脱这么个糟心家,安安心心地照顾女儿,全家一起奔赴小康。

    在小说中,女主可谓无往不利,顺风顺水,唯一要读者憋屈的,便只有她那个傻子爹,一颗忠心向爸妈,不撞南墙终不回,女主可以说是用尽手段,才勉强拉回了父亲的人,可拉回了人,拉不回整颗心,这傻子爹在裴兰一的严防死守下,依旧兢兢业业地承担着父母提款机的工作。

    小说里的这个愚孝的傻子爹,正是原身的二儿子裴建来,原身则是那个被女主用尽全力摆脱了的,大家庭里的大家长,女主的爷爷。

    原身出生在h市枣子沟长湖村的一户人家,村中的人大半姓裴,一竿子打下去全是亲戚,他经由媒人牵线,同隔壁村的姑娘李秀芝成了婚,李秀芝是干惯了活的,干活麻利,性子也爽直,可一到裴家便同婆婆互别苗头,她被磋磨了些年,算得上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等到婆婆离世,这可总算是翻身做主人,终于掌管了整个家。

    两人共有三个孩子,长子裴建设、次子裴建来、三子裴建成,他们家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家庭没什么二样,坚决贯彻大家庭制度,不藏私产,所有财产上交身为母亲的李秀芝,做共同管理,统一分配,从无二话。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物资不足,人们个人需求被降低到极点,这样的分配方式,反倒是另一个角度的“稳定”,能集聚众人的力量,供给整个家的需要。当然,在集体之下,多少有些个人的利益被损害,可只要不过分,大都能这么忽略过去。

    在这个大家庭里,奉行着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一家子的吃喝花用,全被原身的妻子李秀芝抓在手心,原身通常不会驳斥妻子的习惯,更多的时候,用沉默应对所有的事情,唯有在事情实在不顺自己心意时,才会出现插手,阻拦妻子。

    悲剧的源头,正来于此,李秀芝在对待三个儿子时,并不公正,这一颗心偏了就没再回来过。

    按理来说,这三个孩子都是李秀芝亲生的,无非是早生晚生的差距,再怎么偏心也不会到哪去,可世事哪有这么简单?

    先说长子裴建设,按照村子里的习俗,爸妈多由长子养老,本应很受爸妈的器重,可裴建设刚出生没多久,便被李秀芝的婆婆养在了身边,原身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是千般好,可对媳妇,那叫一个没给面子,在她在世的那些年,一家子的饭菜、家里的家务,十有**,全落在了李秀芝身上,李秀芝因此对婆婆怀恨在心,耿耿于怀,都说爱屋及乌、恨屋也会及乌,李秀芝渐渐将这股怨转移到了长子身上。

    二儿子裴建来,出生的时候,恰逢困难时期,一家子连饭都不够吃,恨不得挖土当饭,哪有功夫照顾养育孩子?这忽略着,二儿子便长成了不爱说话的性子,不讨喜的样子,同样没能得到李秀芝的重视。

    三儿子裴建成则不同,他出生的时候,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彼时原身的母亲也已经离世,裴建成便成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养在李秀芝膝下的儿子,自是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而裴建成生来聪明,个性讨喜,嘴巴甜、会说话,平日里和母亲关系亲近,哄得李秀芝把他当做宝贝。

    在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无非也就是让裴建设和裴建来少受点关注、疼爱,家里吃食都藏着掖着给裴建成吃,可到了孩子大后,这矛盾便愈演愈烈了。

    被李秀芝宠爱得太过,裴建成便养成了任性的脾气,他从熊少下地,不太干活,完全吃不了苦,李秀芝替儿子谋算,决心要送孩子多读点书,以后找份吃商品粮的好工作、娶个城里媳妇。

    大概算的上幸运的是,长子和次子都没什么读书天分,早早辍学回家务农,没在读书上引起什么纷争,唯有裴建成,有点读书天赋,便被全家合力供养着到城里去读书,老实说,如果单论送去城里读书,花的钱并未夸张到吓人的地步,毕竟当时的学校收费都不太贵,只是住宿吃饭要出点花销,可家里少了个劳力,全家只得被李秀芝压着更拼命的做活。

    裴建设和裴建来没去读书,便早早地在家里的安排下准备起了婚事,只一点,李秀芝死活不肯拿出钱来做彩礼,在她看来,她讨个媳妇,为什么还得从兜里掏那么多钱,出来置办什么大件?

    她这些钱可是要留给宝贝小儿子的,爱嫁不嫁,想要钱,就没门!哪怕是裴建设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因对方提出的彩礼要求,被李秀芝一口拒绝,最后在挑挑拣拣下,她选中了附近村子里,两个虽然长得不算太好,可一看就是干活人、又不要多少嫁妆的姑娘,两个儿子都没反抗,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可轮到裴建成,这一切可就不一样了,李秀芝避着人,同小儿子再三商量,最后“豪掷千金”,添置了三转一响,又拿了些现钱作为彩礼,为裴建成讨来了县城小学校长的女儿做媳妇,当然,这也得承认,裴建成从小眉清目秀,又不下地,皮肤白皙,在一众酗中长相出彩,读书的时候又挺上进,虽然没往上念,那也是个中专学生,毕业后又在李秀芝的金钱支持下,找了个乡镇快递员的工作,自身条件就不算太差。

    简单来说,就是李秀芝,生生地用全家赚来的钱,把她的宝贝小儿子给供出来了,不止供了学业、工作,连着媳妇一手包办。

    如果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没准一切会如李秀芝预想的那样,他们两老有点小存款,以后虽说跟着大儿子住,也不花他的,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没准还能补助点小儿子,可裴兰一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裴兰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个小婴儿,她尚在襁褓里,就听见妈妈对着爸爸哭诉,说什么奶奶偏心,不讲道理,她辛辛苦苦生个孩子,连个鸡蛋水都没有,若是三弟妹,估计连家里的鸡都下了锅,而爸爸只是坐在那一声不吭,唯唯诺诺,半晌才说一句:“三弟妹身子差。”

    等她稍大点,更是能直观地看到这家子的“不正常”,大伯像是老黄牛,每天勤勤恳恳下地干活,明明才刚三十的人,看起来却像是奔四;她爸爸估计小时候身子骨不太好,每天出去干活回来都是腰酸背痛;即使这样,这一家子的伙食还得被奶奶克扣,比后世的食堂大妈打饭手法还要专业,一汤勺下去,汤多粥少,若是问两句,奶奶便能来一出狂风暴雨,当场洗脑教育,可要是三叔从县里回来了,那可就完全不同了,奶奶不知藏在哪的鸡鸭鱼肉被尽数摸出,桌上的菜丝毫不吝啬油水,三叔的碗里叠得像座小山,奶奶还不住地喊他吃苦了、瘦了。

    不只是在儿子那端不平,在孙子辈这,李秀芝心里依旧有把秤,老大、老二生的孩子是草,只有老三家的是宝,平日里几个孙辈在家,别说被照顾了,连个关心的眼神都不多有,唯有老三的孩子,才被放在她的心尖,哪怕是人家过年时送来的一把糖,都得当做宝贝收起来,等待老三家的过来。

    李秀芝常说的是:“我们建成辛苦了,替一家子赚了那么多钱,你看看,都瘦了几圈了。”可裴兰一分明看到,三叔时常不交钱回来,若是城里少发点粮、或是要走亲戚,还得从家里摸东西走。

    她又说:“倩云平日里照顾建成和小宝受累了,是家里的头等功臣。”裴兰一上看下看,怎么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又要干家务、又得下地还得照顾孩子的大伯母和她妈妈就不累了吗?

    她还说:“我们小宝一看就机灵,和他爸爸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以后一定是个有学问的人!”小宝是裴建成的孩子,熊的程度突破天际,抓姑娘小辫、往人家头上丢毛毛虫都算是小的了,霸道的性子更是无人能比,说的话也不太干净,裴兰一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机灵的地方。

    裴兰一毕竟年纪大些,对李秀芝的行为还能忍耐,只打算等自己以后考出去了,再带走爸妈,可哪想,这一山更有一山高,她的这神奇奶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裴建成在城里的那份快递员工作,是编制外的临时工,虽说是吃商品粮,可也不太稳固,恰逢县城里的电子厂招工,他的丈人有些人脉,认识几个关键人物,便需要一笔钱来做疏通,这件事和李秀芝一说,对方立刻急了,家里毕竟也就靠下地赚点工分,这钱数来数去就这么多,要真给了,之后可要怎么办呢?

    裴建成再三保证,等到他到电子厂后,一定帮着和领导说和,看看能不能让哥哥或侄子们中的一个顶上快递员的工作,犹豫之下,李秀芝点了头。

    可这钱还没给出去,一切就被几个玩闹的孩子听入了耳朵,在裴兰一的怂恿下,这件事被在家中宣扬开来,被迫公开,裴兰一还以为这是个转机,能要父亲看清家人的真面目,决定分家,却不想最后谈着谈着,大家竟然又被李秀芝哄了过去,乖乖点头同意。

    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爸爸只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别说分家分到钱了,不把人都倒贴进去就算好的了,她咬牙狠心,开始用起了手段,最终是让父亲和家人离心,又鼓励着父亲趁着东风,到城里创业,渐渐地远离了村子。

    小说里只大概提到了后来爷爷奶奶在家里无人奉养,全靠裴建来打钱回去,具体的细节没有详说。

    现实中,裴建设一直等待着弟弟的回音,期待弟弟有了职位后,能将之前的岗位让给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裴建成全是唬人,将这个岗位给了电子厂一位领导的孩子,以这个岗位,换得了晋升,原本要是裴建成好好回来道歉,也许这事就这么抹过,可李秀芝知道了,虽然备受打击,可还是站在了三儿子那,帮着说话,甚至说出什么就算岗位给了长孙,他也没有能力做好,村里人就好好种地这样的伤人话,面对二弟受伤离开,三弟的日子越过越好,裴建设终于醒悟,他决心分家——他要将弟弟花去的钱讨回来。

    这期间李秀芝更是作妖无数,哭喊打闹,四处说大儿子、二儿子的不孝顺,又支支吾吾地编一些瞎话,说钱是她霍霍没了、弄丢的,怎么也不肯让三儿子掏钱,最后逼得大儿子狠下心来,什么钱也不要,房子用砖瓦隔开,直接分家。

    李秀芝可没什么后悔的想法,她甚至还颇觉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整天扯着丈夫就念叨:“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了吧?建设和建来都靠不住,要指望啊,还是得指望建成!”

    可她这辈子当做心尖尖的三儿子并没被指望上,早几年还定时定点的送钱回家,可到后来遇到了下岗,便直接到家哭穷,将老两口的棺材本卷了到外头创业去了,他再度信誓旦旦,只说一定会翻倍赚回赡养爸妈,却绝口不提,这几年,他连当初拿走的钱都没还干净。

    老两口在村子里没钱花,自是向大儿子伸手,要在村中生活的人,最怕的是众口铄金,开头老两口还有钱的时候,大家都拍着大腿,说两句造孽,指责老两口几句,可当老两口真的老无所依的时候,他们又立刻调转方向,冲着大儿子夫妻说了起来:“再怎么样,这也是你的亲爹亲娘,不管多大的事情,怎么能越得过去血缘亲情呢?听我们一句劝,就当可怜他们,也得照顾一下他们!”

    裴建设夫妇一没办法,二也确实狠不下心,再度接过了赡养爸妈的责任,就连彼时已经在首都定居的裴建来,一听这事也忍不住,单单现钱就往家里打了一堆,还大包小包的回家探亲,看着爸妈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事已至此,李秀芝总该醒悟,可不知是中了蛊还是想不开,李秀芝这脑子就和轴了一样,日子一好过,又开始念叨起了宝贝三儿子,她望穿秋水,等不回三儿子的消息,开始担忧对方在外头能不能吃饱穿暖。

    人是经不住念的,李秀芝怎么念叨着,裴建成竟回来了,开着个小车,穿金戴银,一看就混得不错,手上带着大把钞票,当天就把爸妈的钱还了,而后他向爸妈开了口,直说自己手头有一个大项目,像他才去做没多久,就赚了多少多少,要爸妈劝着让两个哥哥也投资一些,他要带着全家共同富裕。

    李秀芝这一听,立刻心动了,和两个儿子分别说了这个消息,又带着裴建成上门劝说,原身心里有些狐疑,可这明晃晃的车、现金在这,他也只觉得自己没有见识。

    裴建设耳根子软,又经不过妈妈说,最后咬咬牙,把建房的钱都给拿了出来,裴建来虽然想参与,可钱大头被女儿把着,只能少少地支持弟弟几万,李秀芝没经过原身同意,直接把裴建成带回来的钱,又投了进去,只说是支持儿子的项目。

    可这回,钱是真的一去不复返,竹篮打水一场空,裴建成的电话都打不通了,裴建设等了一年多,急红了眼,也不顾母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终于是到警察局报了案,这才知道,早在小半年前,自家弟弟就因为这个“大项目”被抓了起来,证据确凿,只等判刑。

    裴建成这一辈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比两个哥哥要机灵,从小就深谙用最小的投入、占最大的便宜的道理,哪怕是下海创业,也想着投机取巧,便认识了声称自己人脉广,有特殊赚钱方式的朋友,却哪想对方搞得是诈骗、传销,利滚利的声音,他迷迷糊糊闯了进去,越陷越深,最后甚至连带自己的家人都骗。

    钱没了,儿子还坐牢了,李秀芝是哭天喊地,她不太懂这些,甚至还责怪起了大儿子,说是对方乱报警,才会牵连了宝贝儿子,这回大儿子的心,是真的被伤得透透的,裴建设钱没了,还摊上一堆埋怨,甚至李秀芝还去和外人念叨,他是如何报警抓了自己的弟弟,这要他差点被气病,躺到医院,他这回狠了心,决定不再理会父母。

    原本生活无忧的原身和李秀芝,在诸多波澜后,三个儿子,一个彻底伤心发誓要远离他们、一个在女儿和爸妈中难以抉择,又定居b城,一个则被判刑坐牢,要不是二儿子还念念不忘,时常给他们打钱,裴兰一不想和他们俩人纠缠,直接帮着请了护工,没准在家里出事都无人知道。

    可说到底,老两口终究是晚年凄凉,相顾只有彼此,互相指责的过完了这么一生,原身比妻子早走几年,他临终的时候,大儿子都二儿子都来了,守在他床边,掉了眼泪。

    是的,一直到原身离世的时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依旧在心中挂念,甚至在之前,两个儿子都提过几回,要把他单独接走,只是原身没同意,和妻子始终待在一起。

    他从头到尾,在孩子们的心中,就是个做不了主,被李秀芝压着的“清白人”,可原身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一点也不无辜。

    是,家里的大事小事多由妻子做主、钱财也归妻子掌控,好几回妻子花钱出去,他都是事后才知道。

    可难道真会有人信,他一无所知吗?事实上,大部分事,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发生的。

    他和妻子一样,偏心着裴建成,小儿子出生时,母亲已经不在,建成算得上第一个,他真的认真观察着长大的孩子,裴建成打小聪明,教什么会什么,要原身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期许,谁不指望着自己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他是地里刨食的,可不代表他希望他们家永远都种地,大儿子和二儿子愚钝得厉害,读书不行,只会老老实实干活,哪像三儿子头脑灵光,从嗅计算?

    再说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原身不笨,他看得出来,大儿子虽然骨子里有主见,可从小被教育得孝顺,观念保守,再怎么样,都干不出不孝的事情;二儿子呢,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也不像哥哥在奶奶那占有一席之地,什么委屈都能忍,只为了能讨他们两口子一句夸奖,哪怕对他不好,他也习以为常。唯有三儿子,自小娇气,要是不疼着宠着点,还真会离心!

    后来一切的发展果真如他所料,三儿子不仅是读书有天分,在钻营上也颇有想法,原身在他身上看到了发家的信号,大儿子只能守家、二儿子一事无成,要论办大事,还是老三!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李秀芝的行为,在李秀芝被三个儿子恨透的时候,他却依旧全身而退,毫无存在感,似乎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可原身,终究是后悔了。

    他发觉他最看重的三儿子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回报,反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带着这个家往泥坑里去,他最看不起的二儿子反倒是有了出息,赚了大钱,哪怕是他以为只能守家的大儿子,也靠着那勤恳吃苦、拼命的态度,攒出了一份家业。

    这还不是全部,他一直以为,他的养老能指望三儿子,毕竟他对这孩子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用尽全力,可没想到,最后出人出力的却从来不是他。

    他的心里全是后悔,审视着发生的一切,他终于醒悟了,他发觉他做的一切,全是错的,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伤透了孩子们的心,他甚至没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选择陪着老妻,孤孤单单的过着两个人的日子,赎罪。

    到临死那一刻,站在他面前,哭得脸通红,鼻涕眼泪都是的,却还是他曾经从未入眼的孩子,至于那个他和老妻当做宝贝的,还在牢里,连父亲离世的消息都不能知晓。

    他后悔,后悔极了!

    ……

    “我就希望,这辈子你能替我,好好地对待建设、建来。”老人说完了自己的一生,已经是老泪纵横,他说到这,顿了顿,又开口,“也帮帮建成,别让他再走错路了,如果能,也劝劝秀芝,多和她说说,这样是不行的。”

    他笑得挺难看:“辛苦你了。”

    裴闹春点头,看着那灵魂一点点地消失在空间里,无踪无影,他闭上眼,准备进入全新的考核世界。

    ……

    “真是气死我了,这死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裴闹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了身边人在推搡自己,他迷糊糊地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大概三十岁快四十岁的妇人,皮肤不白,正站在他面前,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他认得这人,这是原身的妻子,李秀芝。

    他按着记忆里的口气回话:“怎么了,秀芝?”

    “你说说,还能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建设这混小子!”李秀芝气得不行,双手叉腰喘气,天气不冷不热,她生生骂出了一身汗。

    “建设这孩子干什么了?他挺懂事的。”裴闹春还没能接收完全的记忆,他看着李秀芝,推测着这时候的时间,只是在原身的说法里,除了小儿子裴建成,另外的两个孩子,那是天天做错事,笨的不行,李秀芝是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实在分不清究竟这回是哪一次。

    李秀芝喘了口气,又继续:“他居然和我说,他要娶苏老三家的那女儿。”她说到这,火气上来了,翻了个老大的白眼,“那姑娘能有啥好?屁股不大,一看就不好生养,不就是白嫩了点,看起来好看点吗?好看能当饭吃吗?娶回来是要干活,还是要我伺候她?”

    这下裴闹春反应过来了,这回进入的时间点不算早也不算晚,正是李秀芝在给两个孩子找对象的当口,他沉默着,没吭声,当然,李秀芝也没指望过闷葫芦样的丈夫会发表什么意见,她滔滔不绝地继续,活像是单口相声。

    “苏家那姑娘,别的不说,你知道要什么嫁妆吗?”

    “什么嫁妆?”裴闹春对这个年代的物价没有概念。

    “开口就要一个缝纫机,还说不挑,二手的也行,不止这样,还要布票呢!美的她吧!就算是天仙我都不要。”

    裴闹春迷茫,他隐约记着点村子里习俗:“这缝纫机会陪过来的吧?布票不都是半半吗?”村子里有挺多嫁娶习惯,常说的半半,是指一半布票给新娘置办衣服,一半则给娘家留下,彩礼给的大件,都会跟着新娘回来,至于钱或者票卷,就得看娘家心眼,有三七的、也有半半的,如果是卖女儿赚钱的,一般只提钱或票卷,也会事先说好,不再陪回,否则婚礼当天打架的都有。

    李秀芝哑了哑,气势很快又高了起来,她怒气冲冲:“陪回来还不是花的我的钱?买个缝纫机容易啊!”她找媳妇又不是请祖宗,缝纫机就算回来了,难道是她的啊?“反正我不中,那姑娘,我看不上。”

    裴闹春愣了愣,又劝:“苏家那姑娘,兄弟多,条件好,咱们都在一个村子里,不也能互相帮助吗?”这年头的人,喜欢家里兄弟多的姑娘,遇到事了,人多力量大,能帮忙。

    “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花钱。”李秀珍念念叨叨地,瞪了裴闹春一眼,气得不行,平时对方不是总不吭声吗?怎么这下话这么多,尽是顶嘴。

    “再说了,这不是建设喜欢吗?他从小就挺听话,难得提点意见,你就按他说的去做一次吧。”裴闹春又劝。

    得,这回总算引爆了李秀芝这颗炸弹,对方怒目而视:“他喜欢,喜欢就听他的,怎么,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做点主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是没接收记忆的原因吧,裴闹春登时有些茫然,见到这阵势,有点招架不住。

    “你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地,以前你妈在的时候,我是坏媳妇,现在我要做婆婆了,想给自己找个好媳妇还不行呀?”她迅速地找到论点,进行攻击,“你这话说得轻巧,这媳妇娶回来,是要过一辈子的,小年轻,就知道看脸,哪知道过日子,到时候娶回来,天天和我对着脸,我看着不顺心,那叫什么回事?”

    “那不是,这建设娶了媳妇,两口子也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吗?”裴闹春挺坚持,在原身不多的记忆里,后来娶回来的媳妇,人也不坏,两口子也算是白头偕老,可毕竟儿子当初是被棒打鸳鸯的,能有这样的机会,他还是觉得应当问问儿子,“要不我去问问建设?”

    “问什么问!”李秀芝先凶,又忽然变得温和,颇为亲切地和丈夫说了起来,“你也知道,这年纪的孩子,可还不懂事呢,你让他们做主,十有**都做错事,还是我们来做主!”

    裴闹春不答应,他只是说:“你等等,等我问过再说。”

    “行,你了不起,你问,我不管了!”李秀芝立刻转身出门去,走路的样子虎虎生威,霸气十足,像是要把那地砖都踩坏,当然,狠话是这么一说,可她心里可不怎么想,就等着丈夫找她举手投降,乖乖听她安排呢,反正这钱,她坚决不同意花!这钱她得替建成存好了,到时候建成要是想讨天仙,她也会帮着讨回来!

    这几年,风头渐过,大队长对上工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要能按时完成要求的活,中间稍微休息,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家两兄弟正在地里做活,刚刚不知怎地,李秀芝忽然拉着裴闹春不放,说有些事要说,让他们俩先来上工,俩兄弟没起疑,便先行过来,两人都挺老实,埋头苦干,打算连爸妈的一并做上。

    “建来,你说妈和爸说什么呢?”裴建设心里焦躁,他停在弟弟身边,忍不住便问,他和苏碧芳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很好,算是情投意合,到了相看对象的年纪,他憋了又憋,还是没忍淄妈开了口。

    只是那天他就这么一说,肉眼可见地李秀芝脸色登时就黑了,要他是不敢多吭声,只得乖乖离开,他昨天听碧芳说了,妈托人到她家去问过了,今天和爸是不是就说这事呢?可妈怎么不要他留一留呢?裴建设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自己的妈自己了解,他总觉得,这事像是不能成了。

    裴建来身子比大哥瘦了一圈,干活也吃力,汗流浃背的,可他有股韧劲,虽然累,始终撑着:“不知道。”他哪里晓得爸妈会说什么。

    “你啊。”裴建设瞪了眼弟弟,忍不住又问,“你就没想过妈给你相看的对象会是什么样?”

    裴建来一听这话,立刻红了脸,他低着头边干活边说:“没想过。”

    “你就没有中意的姑娘?”

    “没。”

    “那你想讨什么样的姑娘做媳妇?”

    “爸妈中意我就行。”裴建来回得挺快,这话是发自他内心的,从小他就没受过周边人的关爱,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爸妈的认同,爸妈想要他好好干活,哪怕他身体吃不住也干,爸妈现在要为他相看对象,那爸妈满意就可以了,这样,他们都会开心吧?只要他们开心就好了。

    裴建设无奈,可自家弟弟向来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是和碧芳挺好的吗?”

    “哪个碧芳?”裴建来没反应过来,周边几个村子,大都有这么点亲戚关系,名字取来取去就这么几个,爱国能有个五六个、建设也有三四个,碧芳他知道的就有两个呢。

    “苏碧芳!苏三叔家的!”裴建设又瞪了眼弟弟,又很快泄了气,“我和妈说了,我中意她。”

    “那挺好的呀,碧芳姐人长得好看,又温柔。”裴建来挺支持,“那妈怎么说?妈肯定喜欢碧芳姐吧?你让妈帮你去提亲不就好了?”

    “我就担心这个。”裴建设叹气,用锄头锄地的时候格外用了点力气,像是发泄自己的心情,“妈好像不太中意碧芳,我担心妈不愿意我娶她……”他声音格外低落,情绪很差。

    刚刚还满嘴支持的裴建来立刻变了风向:“要是妈不同意,哥你还是算了吧,别惹妈生气。”他语重心长,“到时候妈生气了,又得闹好些天。”

    是了,李秀芝若是说不过、洗脑不了了,便会开始闹,先是在家里罢工,而后每天冷嘲热讽,跳脚大骂,甚至躺在地上撒泼,最后这家子总是投降。

    “是啊。”裴建设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他的位置远远过去,能隐约看见碧芳干活的身影,可他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守护好两人的这段感情。

    裴建来没看懂自家哥哥的惆怅,他的手搭在哥哥的肩膀上,试图给他传递一些力量:“爸妈肯定会给我们找个好姑娘的,你要相信爸妈的眼光。”在他心里,爸妈就没有做不好的地方,凡是爸妈说了的,他都听。

    “好是好……”可那不一定是我喜欢的姑娘。裴建设没应话,埋头开活,“不说了,快干活,省得爸妈累着。”他忽然有些想奶奶,要是奶奶还在,一定会替他说说话吧?没一会,他又迅速地甩去了这个念头,自奶奶走后,三年一到,妈便再不许他们提奶奶的事情了,若是提了还要生气。

    ……

    李秀芝和裴闹春一前一后地下了地,两人都没和儿子搭话,默默地干活,裴建设心中是越发不安,可不敢开口问,只能憋在心里。

    裴闹春从前,只在光脑里看过关于干农活的纪录片,他们的那个年代,早就已经是全机械化种田,不使用任何人力了,这种淳朴的人力干活方法,他挺新奇,可干着干着,他终究还是渐渐地感到了疲惫,当汗流浃背时,他忍不住稍微撑起身体,远远地看着前头一直苦干,没闲聊也没休息的裴建设和裴建来,心中诸多感慨。

    这俩人,分明都还没到二十,像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这么能吃苦呢?在吃苦后,还毫无怨念,跟着父母的指令,燃烧自己,照亮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悲伤的故事,为了长寿皇帝,我这两天写了一万五的开头又删了,总觉得没有构建好,便找了另一个爹来插队希望大家能喜欢。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年代文里,大多有个偏心的奶奶——同时,爷爷总是没什么存在感,甚至有时候还是和奶奶不同的正面角色,可有时候阿花就在想,现实生活中,难道爷爷是真的无能为力、一无所知吗?便有了这么个故事。

    △祝福所有的小天使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会努力为大家呈现好看的故事。

    △这几天的更新估计都是这个点,我会迅速的码字存稿,然后恢复从前的更新时间的,还请大家包容qaq,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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