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阳光穿过透明落地窗斜射进屋子里,雪白的床单穿着一身白衣的护士,还有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医生。到处散发着酒精的味道,一切看上去和后世的医院没什么两样。
不过当张道陵一身道袍出现在病房里时,一种两个时代的违和感油然而生。这两种景物嫁接得是那么突兀,那么的不和谐。
李枭没办法,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张道陵耍猴一样的跳来蹦去,估计是照顾到李枭的情绪,没拿喷了硫磺的符出来糊弄事儿。
此时的张道陵,手持桃木宝剑。脚下步伐飞快变幻,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手中桃木剑耍得团团飞舞,颇有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模样。
香案上的一个鸡蛋,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莫名其妙的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最后快到眼睛几乎只能看到一丝残影。
法事足足做了一个小时,张道陵头顶热得像蒸笼一样。汗水顺着脸颊,小溪一样的流淌。如果谁说张道陵没卖力气,绝对是昧着良心说话。
做法完毕,张道陵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李休、李浩同时露出紧张的神色,两旁的小道士赶忙上前把张道陵搀扶住。
张道陵指着桌子上的那个鸡蛋,嘴蠕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李浩赶忙走过去,快速的剥开那个鸡蛋。
剥着剥着,李浩的眼睛就直了。一点点剥掉鸡蛋壳,把那个鸡蛋捧在手里。
李枭吓得直接站起来,那个鸡蛋是李休亲手拿来的。李枭看过,绝对是一颗生鸡蛋。可现在……眼前这鸡蛋,居然变成了松花蛋。
松花蛋……!这让李枭怎么也想不明白,看着外皮正常的鸡蛋,怎么会变成一只松花蛋的。
疾走几步仔细看李浩手里那枚松花蛋,那蛋清呈黑色。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里面的蛋黄似乎也是黑色的。李枭有些纳闷儿,拿起来仔细看。发现那蛋居然弹性还挺好,跟刚刚剥开的煮鸡蛋没区别。
这他娘的严重不符合物理常识!可这事情就眼睁睁的在李枭面前出现了,打死李枭也不相信,张道陵可以在自己眼前变戏法。满屋子足足有十几个人看着呢,万一穿帮他们龙虎山上清宫一脉就完蛋了。
“这……这鸡蛋掰碎,喂给病人吃了,三日间必定醒来。”张道陵明显很累,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喂病人吃这种臭鸡蛋?不会食物中毒吧……!这杂毛老道他娘的在逗老子!
在犹豫着是把张道陵清蒸还是红烧,手里的鸡蛋已经不见了。李休和李浩哥俩,一个掰嘴,一个用勺子把鸡蛋弄碎往李虎嘴里塞。
眼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李枭有些庆幸,幸亏李虎是昏迷。不然给他喂这东西,这货必定会以死相抗。
希望这玩意有用吧,李枭一直顽固的认为,传统道术应该属于心理安慰范畴。对于实际的治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权当是心理安慰吧!反正李虎也昏迷这么长时间了,不在乎多等一些天。他脑子伤得虽然重,但应该还不至于成植物人。或许是脑子里面有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吸收了就会醒过来。
“三哥!三哥!”
“老三!老三!”
李枭正在神游天外,耳边已经传来李休和李浩近乎疯狂的喊叫声。
坏了!到底坏事了,就知道不能吃这种变质了个东西。李枭两步窜到病床前,这时候抠嗓子眼儿或许还能吐出来。
窜到病床前,李枭也愣住了。他看到李虎瞪着眼睛,嘴里还塞着不少用勺子切碎了的鸡蛋。
“快抠出来,你们想噎死他。”李枭指着李虎的手指在颤抖。
李休立刻用勺子往外挖那些鸡蛋,看那架势是要把李虎的舌头也剜出来。
“滚一边去!”李枭一把拉开李休,对着一个护士摆摆手。专业的事情,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护士飞快跑过来,用手指抠出那些发黑的鸡蛋。还断过一杯水来,一点点喂进李虎的嘴里。
“咳咳咳!”李虎不住的咳嗦,似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才罢休。
“老三!老三,我是谁?”李枭摸着李虎的额头。这事情太过离奇,李枭只能解释为鸡蛋塞进李虎嘴巴那时候,李虎刚好苏醒过来。这样解释,似乎更加科学一点儿。
可他娘的哪儿来的那么巧的事情!
“三哥醒了!三哥醒了!”李浩在边上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李休比较老实,只知道在一边傻乐。
烟云惊讶的站直了身子,徐三两步的窜到床前。
李中梓一脸的难以置信,跑过来拉着李虎的胳膊开始号脉。
病房里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张道陵一屁股坐到地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嘟囔个啥!
李虎醒了,这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治病的过程被传得神乎其神,京城周边的道观香火一下子鼎盛起来。让佛门的和尚非常眼红,许多高僧表示,他们也有治病的本事,只不过没来得及发挥。
如果可能,他们很希望李虎再昏过去一次,给漫天神佛显示一下佛法无边。
李枭对这种竞争表示喜闻乐见,把精力放到研究治病救人上,也好过整天打坐念佛的干耗粮食。
李虎醒过来之后,脑子似乎吃顿了许多。动不动就头晕,而且浑身没力气。出去转转需要人用轮椅推着,京城里九月的大热天,穿着长衣长裤还总是觉着冷。
这段时间,李枭去看李虎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小玉。不管多么喜滋滋的脸,看到李枭的一瞬间就会挂霜。李枭只能无奈的躲闪,满京城的人都在看李枭的眼色过活,偏偏李枭要看这位妹妹的脸色。
没办法,一物降一物。小玉就是降服李枭的人!对于小渔的事情,李枭心里总是愧疚。
当初京城混乱,李枭实在没胆子把小玉他们接到京城来。以至于小玉在岛上,只有小渔一个玩伴。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加上两个人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不出事情才是管事儿。两个人没给李枭弄出个外甥出来,已经是很给李枭面子了。
这么多年,不是在这里打仗,就是在那里打仗。甚至有时候李枭在想,是不是杀人太多,老天爷要报应他。每每想到这时候,李枭的心里就发毛。心里越发毛,就越觉着对不起小玉。越觉着对不起小玉,就越躲着她。恶性循环之下,李枭看到小玉都是低着头走路。
孙承宗和那个老王八蛋谈得很好,两个老玻璃在屋子里面叨逼叨一天。出来的时候手拉着手,让人怀疑他俩这一天都干啥了。咋还如胶似漆的!
老家伙的威力还真不是盖的,回到山东不过一个月时间。各地就涌现出大一批的儒家弟子,申请到各地的乡村学校和城里学堂教书。还有不少儒生,希望充任基层官吏。
孙承宗大喜过望!
午门之变后,朝廷一直饱受缺员困扰。那真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愿意当官儿的人更加难找。现在好了,读书人好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钻了出来。这些天,孙承宗总是笑眯眯的。李枭几次见老狐狸,这老家伙都乐得见牙不见眼。
时间到了十月,秋高气爽的时候敖爷回来了。在艾虎生的帮助下,一师终于甩掉了所有生意。赚钱的生意谁也不愿意放下,为此敖爷枪毙了好几个军官。
血淋淋的人头,让切割工作顺利了许多。至少,不再有那么多人嚷嚷着要打艾虎生的黑枪。
与北方的日益平定相比,南方是越发的乱了。到处都有乱党,这些家伙老鼠一样专门在暗处活动。晚上偷偷摸摸打个黑枪,在衙门边上的垃圾箱里安放一颗炸弹。又或者是找些力气大的,往衙门和军营里面甩手榴弹。
杨嗣昌被弄得不敢出门儿,骆养性乡下的派出所被端了五个。这帮人疯起来,锦衣卫也没面子。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省几乎选入了动乱中。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一颗飞来的手榴弹炸得浑身是窟窿。
以至于杨嗣昌任命的知县上任前,都得在家里把遗嘱立好。而且打死也不带家属去赴任,宁可饱受夫妻分居的苦恼。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江南是朝廷重要财源。绝对不能让江南成为朝廷的祸源!
十月十八,李枭带着敖沧海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虽然铁轨只修到了涿州,那也比退着走要快上许多。沿着涿州南下,一路上李枭看到一座座丰裕的庄子村落。李枭记得仅仅就在几年前,河南还是那样的穷困。尤其是郊县兰考那些地方,只要闹点儿灾,人们就成群结队的出去逃难。
听说前年这里换了一个叫做***的县令,带着乡民修河堤。推广土豆和玉米种植,而且还开创性的发展了旅游产业。九曲黄河最后一道弯,如今是远近闻名的景致。
附近不少地方的人纷纷来参观,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让兰考老百姓赚了不少钱。
李枭看到了那个叫做***的县令,黑黑瘦瘦的一个人。官服穿在身上直逛荡,看见李枭也不会说漂亮话,更不会表自己的功劳。只是咧着嘴傻乐,一副乡下老农的派头儿。这货的牙是真白!
旁边那个油头粉面的县丞,就比他能说会道多了。跟着李枭走了一路,嘴就没闭过。李枭很仔细的瞧了瞧他的牙,的确有些黑。
好官儿就要赏,既然干得好,就得扛更重的担子才行。于是,李枭一声令下。白牙的县太爷,就变成了开封府的府尊。油头粉面的县丞,就成了县太爷。希望这货下一次见到的时候,脸能黑一点儿。
临走的时候,李枭拍着县丞的肩膀叮嘱。明年这兰考的大堤如果决口,大帅一定会把他全家填进去。从老到幼,不会放过一只鸡一条狗。
在县丞的嚎哭声中,李枭继续南下。
扬州!终于再次到达了扬州!
这座曾经被辽军攻克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第一批没有城墙的城市。因为没有了城墙的阻碍,扬州越发的热闹起来。周边乡村的百姓进城,再也不用缴纳城门口的城门税。不过,城里悄然出现了一种叫做城管的人异常凶悍。
看到城管撵着推车小贩,如同猎犬撵鸭子,李枭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想起了潮白河边上那个小小的城管队长,那个把自己怼得哑口无言的萧战。
也不知道张煌言把这小子打发到哪里钻沙,下次见到张煌言的时候得好好问问。
扬州富庶的根源在于两淮盐商,不过现在盐商的地位受到严峻考验。艾虎生正在逐步开放盐禁,现在辽东,河北,山东等地已经开放了盐业。持续了两千多年的盐铁专卖制度,正摇摇欲坠。
盐商们发财,是因为朝廷垄断发财。现在垄断打破,盐商们惶惶不可终日。骆养性报告上来说,那些乱党份子的经费,有好多都来自两淮盐商。
这些家伙都是大财主,掏点儿小钱支持别人闹点儿事,简直是小意思。
所以这次江南之行,第一站李枭就到了扬州。倒是要看看,扬州的盐商们有钱到什么程度。虽说大明律法保护合法私有财产,可王法是老子写的。跟老子探讨法律,探讨死你!
“参见大帅!”骆养性从金陵星夜赶到扬州,看到李枭之后赶忙躬身施礼。
“看起来,把你派到江南也没起多大作用。从今年开春到今天,金陵城隔三差五就会有枪击案,时不时的还有人往总督衙门里扔炸药包手榴弹。
总督杨嗣昌被暗杀九次,其中两次负伤。骆部长,您倒是说说。这些乱党啥时候来取我李枭的向上人头啊!”李枭很没形象的坐在案几上,手里把玩着桌上的茶盏。
“属下该死!属下万死!”骆养性憋得脑门儿青筋乱蹦,躬着身子不敢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