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非常人哉
“哦......血迹是长髯的,那是一条我和惊蛰还有芒种一起买的狗,只不过他们年迈了,然后......它为了给那些曾经欺负它的人教训,就在和商贩的斗争中牺牲了......”
她不确定,她此番讲完,他会不会更加害怕狗,但是他还是要说,“动物都是通灵的,它们也会记得谁对它们好,对它们不好,你若是喜欢它们,它们也会很喜欢你的,所以你真的不必害怕”
道理其实林埕之当然懂,只不过埋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坎,怎会是他这一朝一夕能迈过去的?他知道或许扶离想帮他,可是这些事情是在他看来没必要,“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这些事包括很多,不要再买狗,不要再试图帮他迈过去,也不要再和慕容烨多做联系。
扶离也不明了他具体的意思,只能胡乱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以后多多保护自己,下一次可能就没有人对手相助了。”
“那......”她双手交叠着放到石桌上,然后用下巴抵着手背,歪着头笑嘻嘻道:“以后要是我有难,你会帮我吗?”
林埕之美目轻笑,弯眼如月,宠溺的讲道:“会。”
扶离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夫妻共聚长亭,巧笑顾望,酒杯畅饮,或饮茶作诗,或谈天阔地,眉眼间只有彼此便就已经足以羡煞旁人了,这也是人人都心驰神往的日子。
......
这已经是喂养欢泽的第三天了,而林埕之也是有三日没有回府了。
她瞧着正在桌子上吃食的欢泽,不禁的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埕之他还有两天便修订好了,到时回了不忘室,我该怎么解释你呢......”扶离将它抱起来,让它直视着自己,“你告诉我嘛。”
只见它只是发出呜呜一般的叫声,再看看它那圆圆滚滚的肚子,真是不禁感叹真能吃,才三天就已经吃得这么膘肥体壮了,可他还是不满足,扭动着身子椅着尾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时不时的舔舔嘴巴,整就一吃货,好在他还不大,叫声不足以惊动别人,不然这人多嘴杂一传十十传百还只不定传到他的耳朵里。她放下了欢泽,让它继续吃着,“欢泽,你说我要不要在事情暴露之前先跟他坦白啊,这样他恐怕还不会是很生气。”她转眼盯着欢泽,见它只顾着埋头猛吃,便就作罢了和它交流的念头,忽然内心响起了一个声音:对!就应该先发制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然就落于败势了。
她简单的吩咐了桃灵,除了一日三餐要喂饱,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不然拿她是问。
桃灵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祈求一切都相安无事。
......
林埕之在藏书阁里修订古籍已有数日,有时候就是一整天坐在蒲团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困了就睡在藏书阁的木榻上,渐渐都已经忘了时日。直到扶离来,他才知道已有三日之久。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小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生,夫人来了。”
“下去吧。”手便仍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扶离缓缓走了进来,隔着不远处看他,明明才三日,却恍如隔世。
林埕之像是知道扶离要来一般,蒲团都已经准备好了,但他的解释是他也是可以坐两个的......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坐一会,我还要等一会。”
扶离闻言乖乖的坐到了他旁边的蒲团上,就这样静悄悄的坐着,托着腮帮子望着他。他腰板挺得很直,似是后面有个东西支撑一般,一看就是经受过良好的家教。他也目不斜视的盯着书卷,手中的毛笔有条不紊的挥动着,写出的字更是遒劲有力,他注意到扶离的目光,问道:“是府中有事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不是......是我,是我想要来找你的。”她偷偷看了眼林埕之,他的表情却无丝毫波澜。
殊不知,林埕之听完之后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不知何时写错了一个字,等到反应过来时,只见要写的“阅”赫然成了“悦”,可他却不能做声,默默地将面前的这页纸放到了一旁,然后旁若无事的拿了一张新纸来写,内心不由的感叹:竟然要重抄。
这一切在扶离看来就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又看不到林埕之的内心。
“有事?”他尽量压制住心间的躁动,明明比谁都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跑神,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扶离有事一怔,结结巴巴就是没能将要说的话说出来,只好摇摇头,“没事,你三日未归,我只是担心过来看看。”
林埕之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扶离自然就捕捉到了,伸着脖子凑到他面前问道:“怎么了?”说着,便凑到那些字前,只看了一眼,就看得头皮发麻,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林埕之放下了笔,歪着头询问着。
“不行,我看到这么多中原字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随后不好意思的对着他笑了笑,“没事,你写你的,我不看就是了。”说着,果真不看了,改成看他了。
林埕之注意到她的目光,但还是继续写着字,不一会,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随口喊道:“扶离。”
她闻言恩了一声,用疑惑的表情瞧着他。
“你和慕容烨......”他欲言又止。
她和慕容烨?“我和他?”难不成他是在问她为何穿慕容烨的衣服,“我那天穿他的衣服只是因为......”
话还未说完,他便率先开口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和他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她和慕容烨什么时候走得近了?她很讨厌他的,“没有。”她猛的摇摇头,“你哪里看我们走得近了?”
他倒是不讲话了,“没有就好。”
扶离笑了笑,忽然凑到他面前道:“为什么?你为何害怕我们走得近啊......是因为我世子妃的身份?”
“不是,他......总之,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就行了。”
扶离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心里却是想着惊蛰和芒种还在他那呢,转念一想似乎觉得忘记了点什么,对了,跟着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说欢泽的事,她可真是榆木脑袋!
但当她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就有了丝毫退缩,终于她鼓起了勇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埕之。”
林埕之闻言放下了笔,端端正正的坐好,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的瞧着她等着她的后话,“何事?”
“你有没有想过突破心里那道屏障?”
聪明如斯,林埕之当然理解她其中意思,“你想说什么?”
“其实有一些狗是很温驯的,特别是你在它很小根本就没有杀伤力的时候养它,不久它就会记得你,然后和你亲近......”话还没讲完,林埕之义正言辞的问道:“你养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慌乱中急忙想要从他的眼睛中找寻到一些不同,可实际上他控制情绪控制的很好,直到她点了点头他才缓缓的挪开了目光,只见他双手轻轻的放在腿上,哑然不语。见此番景象,扶离急忙解释道:“它才只有半个月大,而且胆子特别小,根本不会伤人的。”
他仍是不讲话,扶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我也是没办法,当时把惊蛰和芒种送走之后我忘记了还有欢泽呢......它还那么小,在别人那我不放心,我才瞒着你的......况且这些时日你也不在府中,但是我尊重你,所以过来问问你,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把它放到别的地方,但是不要赶它走。”
又过了许久,林埕之低垂了眼帘,随即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讲道:“也就是说那日在不忘室,它就已经在了。”
扶离胆怯的点点头,正要开口安慰他不要生气,他便率先一步说道:“下不为例。”
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同意了?......她知道他脾气好,但也不用这么好吧。
“你要是生气的话大可骂我一顿,我经受得住。”她一脸认真的瞧着他。
林埕之反倒笑了起来,歪着脸同样认真地看着她:“我为何要骂你?”
“我未经你同意偷偷的养狗......”
“你也说是小狗了,不会咬人。”
“可你不是有阴影吗?”
“那你会让它咬我吗?”
“不会!”她回答的斩钉截铁,猛的摇摇头,跟一个拨浪鼓一样,“我发誓绝对不会让它咬你的!”说着,便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他又笑了一下,摇摇头继续写他的字。
她也乖乖的坐到了一旁,看着他的侧颜,虽然没有刀削一般的面庞,下颚线却很是分明,半披着的青丝隐隐约约能瞧见几缕白发,她才想起来他比她大了足足六岁呢,不禁感叹一番岁月为何就是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呢。世上怎么会有人温柔如斯,俊俏如斯,非常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