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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许珍珠跟几个哥哥感情一向不怎么样,上辈子尤其不好。

    上辈子因为甜杏待人热情大方,混得好了之后不仅帮助自己的亲哥亲姐,连带着堂哥堂姐也会提携一把,许珍珠的几个哥哥便都很喜欢甜杏,娶的媳妇也都喜欢甜杏这个堂小姑子,反倒跟许珍珠这个小姑子处得不好。

    王彩云这个人小事上疼爱许珍珠,毕竟只有这一个闺女,但到了大事上还是以自己儿子为重。

    上辈子的许珍珠考上了初中,被王彩云扣下了学费没能去读,而甜杏一路考上了名牌大学,这在许珍珠心里是一道深刻的烙印。

    她之所以用孝子的方式去闹,就是想让王彩云好好地教训一下几个哥哥,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亲妹妹。

    果不其然,王彩云知道几个儿子给甜杏争先恐后地做桃核,提着耳朵教训了半天,许珍珠在旁边幸灾乐祸。

    一转眼到了年根了,许家的三个儿子去挖河工也去了快两个月了,田翠莲盼着他们赶紧带着钱回来,家里也能过个好年。

    雪纷纷扬扬下了两天,终于放晴,各家各户把门口的雪扫了,气温还是低,路面被冻得踩起来嘎吱嘎吱的,林霞虽然被田翠莲允许躲在屋里带孩子,但偶尔天不算冷的时候,她也抱着甜杏出来,帮着做些蓄儿。

    这一天村里来了个铸锅的,就是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废铁都拿去烧成液体浇铸成锅,这种锅子在农村很受欢迎。

    王彩云跟孙玉兰都出门忙活去了,许老头也不在家,孩子们则都上山去捡柴伙蘑菇去了,田翠莲听见吆喝,便拾起来自己攒的废铁,念叨:“攒了两年多,才攒这么一点,也不知道够不够一口锅。”

    她刚要走,一直乖巧坐在锅台后面帮着烧火的许珍珠忽然跑过来搂住她的腿:“奶奶,我肚子疼。”

    田翠莲这些日子格外喜欢这个小孙女,别看她人小,可却跟个小人精似的,啥活都想帮着做,似乎是很体贴自己。

    孙女肚子疼,她赶紧蹲下来摸了摸:“你是不是喝凉水了?”

    许珍珠看着跟快哭了似的:“奶奶,让三婶去看看好不好?我害怕。”

    田翠莲犹豫了下,最终扯着嗓子喊林霞拿着废铁去找人铸锅的,看看能不能铸一口锅。

    因为田翠莲对甜杏还是挺上心的,林霞便放心地去了,把甜杏交给田翠莲看着。

    田翠莲一边抱着甜杏,一边给许珍珠倒了一杯热水:“珍珠啊,等会喝点热水就好了。”

    许珍珠坐在旁边,心里很愉悦。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村里来了个铸铁锅的,田翠莲跑去铸锅,发生了意外,伤了一只眼。

    虽然说后来甜杏长大之后替田翠莲找医生治好了那只眼,但那功劳怎么比得上自己拦住了奶奶受伤呢?

    意外还会发生吗?林霞会被弄伤眼睛吗?

    许珍珠看着睁着眼到处看的甜杏,问田翠莲:“奶奶,锅里水开了,我抱着妹妹,您去看锅吧。”

    “你年纪小,怎么抱的动?奶奶把甜杏放床上,你看着,奶奶去把火灭了就来!”

    许珍珠乖巧地点头,等田翠莲一出门就转头看向床上的甜杏。

    珠圆玉润的小女孩,才是婴儿就瞧得出来那么漂亮,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被她占了啊?

    她还记得上辈子因为所有大人都在给甜杏过一周岁的生日,她因为渴了自己去倒水,不小心就烫伤了手,那伤疤在手背上留了一辈子,一度让她特别自卑。

    许珍珠手里端着刚倒的开水,一步步走过去:“你也渴了吧?姐姐给你尝尝这开水是什么滋味……”

    甜杏懵懂地看着眼前个子小小的女孩,下意识地冲她笑了下,那笑容甜得如蜜,带着微微的光芒。

    许珍珠才走到床边,就觉得脚下被猛地一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那一整杯的开水哗啦一下全部浇在了自己的手上!

    分明是平坦的地面,怎么会摔跤?手上火辣辣地疼,许珍珠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田翠莲听见声音立即赶了过来,许珍珠一边大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奶奶,甜杏是妖怪,甜杏是妖怪啊!”

    田翠莲举起她的手看了看:“不行,这上面一层皮得揭掉,否则会留疤的!”

    她说着快速地把许珍珠手摁住,一把撕掉了上面已经烫秃噜的皮。

    许珍珠白眼一翻,疼得晕了过去。

    田翠莲才把许珍珠抱回大房的屋子里涂了些牙膏,林霞就回来了。

    瞧见屋子里一滩水,林霞狐疑地看了看,田翠莲叹气:“珍珠看着甜杏,结果不小心烫到了她自个儿,我刚把她抱回你大嫂的屋里,你那儿还有牙膏么?我给她涂点。”

    林霞心里一寒,她都能想象得出来这许珍珠是想干什么!

    幸好许珍珠烫伤的是自己,假如烫伤的是甜杏,她非弄死这个恶毒的小丫头!

    林霞压住怒火:“娘,牙膏用光了。”

    乡下人自然不会想着什么都去医院,田翠莲便只是拿了一块冰给许珍珠敷着,也没有做其他措施。

    她弄好后出来问林霞:“怎么?锅能做吗?”

    林霞想到方才出去发生的事情,笑容才又出来:“娘,锅没做成,但可出了件好事儿!咱们攒的那堆废铁里,竟然有一只铁罐子,铸锅的人说里头有东西,不能铸,让我想法子给砸开,我砸开一瞧,里头竟然有一只金子做的猪!我没敢在外头仔细看,赶紧回来了,娘,您看?”

    小金猪拿出来,田翠莲赶紧地洗洗手看了看,那金猪上面沾了灰尘,但一擦就能瞧见闪闪的金色。

    “我滴个娘呀!那铁罐子不是卫红在外头捡的吗?里头咋会有个金猪?这得值多少钱?”田翠莲激动地嘴皮子都抖!

    林霞进屋把甜杏抱出来,笑眯眯地亲了亲甜杏,这才说道:“娘,您回头去集上问问这能卖多少钱,卖了钱咱就好过年了。”

    田翠莲拍手:“我这就去集上问问!”

    林霞很高兴,抱着甜杏回屋了,田翠莲则是去集上把那金猪给卖了,竟然卖到了二十块钱!

    她紧张地把钱揣进口袋里,一路上看谁都像小偷,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把钱拿到三房塞给林霞十块钱:“这是卫红跟卫星的学费,等过完年就让振华去给他们安排上学的事儿,老三媳妇,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林霞也没犹豫,收下了钱,这要是放在从前她肯定是推辞一番让田翠莲凡事都公正些。

    田翠莲在三房屋子里喜得想黏在甜杏身上。

    自从甜杏出生,家里的鸡开始下蛋了,还都是双黄蛋,她的腰不酸了,老头子的胳膊也好了,菜园子里的青菜萝卜旺得喜人,随手在河边捡了个东西都能卖十块钱,这下废铁罐子里还能砸出来金猪,说出去谁信?

    这样的好运,说出去谁都不信的!

    田翠莲把甜杏抱怀里亲了又亲:“要过年了,咱们甜杏也三个月了,到时候奶奶给你裁一身新衣,亲自给你做一件棉袄!”

    金猪的事儿田翠莲谁也没说,她还叮嘱林霞:“欠你娘家爹的钱我都记着,家里境况越来越好了,到时候我肯定会还的。”

    林霞嗯了一声:“既然是借的,那咱们就努力还。”

    她婆媳俩正说话呢,外头传来王彩云的喊声:“娘,娘,珍珠这是咋了?!”

    田翠莲皱眉,推开门出去:“她自己喝水烫着了,我帮她把烫秃噜的皮揭掉了,没啥!”

    王彩云最近是有些害怕田翠莲的,便忍气吞声没敢说啥。

    屋里许珍珠已经醒了,她瑟缩地哭:“娘,好疼啊,甜杏是个妖怪,她是个妖怪……”

    王彩云看着闺女红得吓人的手,也不敢说什么,终究带着许珍珠去卫生所看了看,胡医生叹气摇头:“又是你们?上回磕掉了牙,还没长出来呢,这下又烫伤了手?还来得这么晚!虽然日子不好,但照顾孩子也不能这样马虎!”

    他给许珍珠消炎,疼得许珍珠呜呜呜地哭。

    正哭着,旁边走过来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眉清目秀,眼珠子黑得跟葡萄一样,虽然才五六岁,但看着却比其他的小男孩要安静,他浑身干干净净,穿着一条羽绒服,头发很黑皮肤却白得像雪,许珍珠一下子看愣了。

    胡医生对小男孩一笑:“君泽,是不是不习惯这里?太冷了吧?你要是住不惯,叔叔就打电话让你爸妈来接你。”

    小男孩摇摇头,淡漠地看了一眼许珍珠,继续走到旁边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书。

    许珍珠听到“君泽”这个名字时心里跳动得厉害,上辈子就是这个萧君泽对许甜杏一往情深,两人从小相识,萧君泽对许甜杏好到让人眼红,只是最后……

    想到上辈子的种种,许珍珠盯着萧君泽一动不动。

    她上辈子也曾喜欢过萧君泽,只可惜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

    现在的许甜杏还那么小,萧君泽是不可能喜欢甜杏的,只怕见都见不到。

    王彩云在跟着胡医生拿药,许珍珠轻轻地走到了萧君泽跟前:“哥哥,你冷吗?”

    她清晰地记得,上辈子萧君泽曾经说过,对甜杏动心的那一刻就是甜杏问他冷不冷。

    许珍珠摘下自己那只没有被烫伤的手上的手套递给他:“哥哥,给你戴吧。”

    萧君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女孩看着好小,但那单眼皮里裹着的眼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你的疤真丑,走开。”萧君泽声音很淡。

    胡医生跟王彩云去隔壁房间拿药了,这屋子只剩了他们俩,许珍珠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她快速地把烫伤了的手放在背后:“你,你不可以这样说我……”

    萧君泽没搭理她,继续看书,许珍珠心里难受极了。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正在她想法子接近萧君泽的时候,卫生所的门又被人打开了,是林霞,她抱着甜杏来了。

    这回甜杏忽然起烧,因为口袋里有些钱,林霞便担心地直接抱着来了卫生所。

    萧君泽喊道:“胡叔叔!有人看病。”

    胡医生正在隔壁房间翻找药物,高声回应:“马上就来!”

    林霞急的不行,反复去摸甜杏的额头,萧君泽放下书走过去,瞧见襁褓里的女孩脸蛋红彤彤的,大眼睛白皮肤,睫毛长得像羽毛一样,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弯唇一笑,整个屋子像是到了春天一般。

    萧君泽心里一动,摸摸她的额头,把体温计拿了过来。

    “婶子,这个小妹妹多大了?”萧君泽声音温柔地问林霞。

    林霞手忙脚乱地把体温计放好,说道:“还不到三个月呢。”

    胡医生很快出来了,看了看甜杏,笑道:“没事,这是婴儿正常的一种现象,幼儿急疹,等疹子出来烧就退了,注意不要见风受寒就好。”

    林霞这才放心,旁边王彩云不想看见她,拉着许珍珠就走,许珍珠却别别扭扭地不肯走。

    她看见萧君泽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只陶瓷做的小人偶递给林霞:“婶子,这个给妹妹。”

    许珍珠一路被王彩云强行拉回去,眼泪不停地掉,王彩云只以为她是疼的,也没在意,可却不知道许珍珠心里多难受!

    难道哪怕甜杏只是个小婴儿自己都比不过吗?

    那就让甜杏赶紧去死吧!许珍珠心里不停地冒出来这句话。

    林霞也紧跟着回来了,几个人刚回到许家的院子,就发现大家都很高兴,原来是许家三个男人回来了!

    林霞红着眼看着许振华:“你瘦了!振华!”

    许振华把甜杏接过来,一路回到三房的屋子,他贪婪地看着自己媳妇和闺女,笑道:“这回挖河工不亏,大哥和二哥分别挣了五块钱,我挣了八块钱!唉,只可惜工期只有两个月,否则可以挣更多啊!”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钱:“这八块钱我偷偷扣下来三块,大哥二哥不知道,我也只交给咱娘五块钱,剩下的三块你放着。”

    林霞接过来钱,眼泪直掉:“这都是你的辛苦换回来的,振华,你受苦了!”

    许振华一点不觉得累,苍瘦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这算什么?男人养家是应该的!”

    转眼就过年了,田翠莲给甜杏私下里做了件漂亮的蓝底粉花的小袄子,林霞给甜杏换上,甜杏穿起来圆鼓鼓的,扎了红头绳,瞧着喜庆又漂亮。

    许家孩子多,过年能多包一顿饺子已经算好的了,哪里能人人都做新衣服?

    林霞却狠狠心给几个孩子一人都做了一条新棉裤,毕竟也不能只偏心甜杏一人。

    许家这回过年因为存了些钱,吃的不错,包了猪肉饺子,还买了一条大肥鱼,炸成鱼块红烧或者煮汤都特别地香。

    吃了团圆饭,许家的孩子们穿着新棉裤出去捡鞭炮玩,大房和二房的孩子们都冻得缩脖子缩脚的,三房的孩子们却玩的很是尽兴。

    二房的许巧仙疑惑地问:“卫红,你不冷么?你穿的啥”

    她上去一摸卫红的棉裤:“你棉裤好厚!新做的吗?”

    卫红不是许巧仙,往常二房孩子吃饭上学什么的都比三房好,二房的孩子不知道炫耀过几次了。

    她简单回答:“是啊,我娘给我们几个一人新做了一条棉裤,穿着可暖和了。”

    许巧仙脸色一变,回去就问孙玉兰:“娘,三房的孩子都有新棉裤穿,咋我们没有呢?”

    孙玉兰听完气得跳起来:“你说啥?新棉裤?三房发财了么?”

    如今他们都还没有分家,三房哪里来的钱做新棉裤啊?

    五个孩子五条新棉裤,那就说明三房藏了一大笔钱!

    孙玉兰坐不住了,她得去找田翠莲掰扯掰扯,三房有的东西,二房也得有!

    她没有直接去找田翠莲,而是去王彩云那里打探了一番。

    王彩云心里正赌气呢,闺女珍珠的手算是废了,被开水烫得狰狞一片,伤疤估摸着是褪不掉了。

    若是三房有钱做新棉裤,当初林霞为啥不把钱拿出来带珍珠去卫生所看手呢?

    她可怜的闺女就这么留下来那么难看的疤痕,她也得找婆婆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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