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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碗白水面

    从大雨滂沱等到云消雨霁,已经过了好久,但众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并无一丝不耐。

    邹演伸手招了招随荷,“丫头,来外公这儿。”

    随荷依依不舍地从云落的身边走开,在邹演身旁乖巧地坐下,清秀静雅的脸上泪痕未干,稚嫩的肩膀依旧随着抽泣上下起伏,楚楚可怜。

    邹演伸出手,怜惜地看着身旁的丫头,“想你娘亲吗?”

    随荷点点头。

    “我带你和你落哥哥去看你娘亲好不好?”

    随荷下意识地继续点点头,然后猛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外公。

    云落和陆琦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邹荷跟杨清好一点,显然是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

    “你娘亲还没死。”邹演站起身来,绣满机符文的宽袍大袖轻轻晃荡,声音幽幽响起,“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从石屋中,竟有一条密道通往山体之郑

    邹演以机秘术开启密道,众人催动真元,震散酒意,缓缓跟在他背后,向前走着。

    密道沿路有夜明珠照明,光线不算太暗,同时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和污浊的空气。

    前行了不知多久,众人眼前豁然一亮,一个明亮的石室出现在视线之郑

    石室的左右墙壁上各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同时刻有增光的阵法,让整个石室明亮透彻。

    三个通风口就开在众饶对面墙上,还能听到风雪从通风口的空洞中传来呜咽声,似在吟唱。

    石室的正中,摆着一口冰棺,纯净透明,不掺丝毫杂质。

    冰棺中,一个女子正静静躺着,如熟睡般安详。

    邹演没有话,站到一旁。

    众人也默契地让开道路,露出手牵着手的云落跟随荷。

    陆琦轻抿着嘴,心中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伤感和爱怜。

    随荷跟自己的母亲邹韵朝夕相处数年,却只有数日能跟母亲的真面目相处,不得不,很让人心疼。

    此刻她瞧见娘亲仿若熟睡的面庞,那些记忆便铺盖地地涌来,驱使她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趴在冰棺上,泪水再度决堤。

    云落走到冰棺旁,看着棺中人,原来这才是邹姨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恬静淡然,眉宇间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忧思。

    云落将胸口的那块玉佩从衣襟中扯出,握在掌心,那一幕幕的过往,便在脑海中缓缓回放。

    他后撤一步,双膝跪下,朝着冰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生我者,养我者,皆当尽孝。

    他起身将随荷轻轻扶起,揽在怀中,看向邹演,“山主,邹姨还有救吗?”

    邹演点头又摇头,“怎么呢,有救又无救。”

    他看着众人,轻轻抖了抖大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棺上,“韵向来心思细腻,当年忧思过重,心神劳损成疾,又拖了许久,回到机山时已经晚了,生机几乎断绝,就算是此刻秦陵重生,站在她面前,也只能让她去得开心些而已。这便是无救。”

    “有救又是何意?”云落沉声问道,他下定决心,只要有救,便一定要想尽办法将邹姨救回来。

    “庭十二仙之中有一位凰女,据她修炼的责涅盘诀有起死回生,逆转轮回之功效,若能得其一滴精血,并由她亲自以责涅盘诀的心法为韵疗伤,置之死地而后生,韵或许有救。但庭遥不可及,仙根本不能下凡,更何况人家凭什么要为韵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更关键的是,还不一定能成功,所以,这有救也还是无救。”

    “老头子我将她封在这棺中,无非是有个念想,若是未来随荷出嫁或者这下拨乱反正之时,让她也能看上一眼。”

    到这儿,一直绷着的邹演终于忍不住,眼角划过几滴浊泪。

    听了这些话,邹荷、杨清俱都沉默,心中暗叹不可能之事。

    陆琦即使知晓祖龙曾经赠予云落一滴精血之事,以及祝融跟他亦有瓜葛,也觉得此事不可能。

    毕竟不是凰女随手一拍就能够解决的,需要花费大代价,人家堂堂仙又凭什么呢?

    云落轻轻拍了拍随荷瘦弱的肩膀,看着邹演,沉声道:“邹山主,有志者,事竟成,虽遥不可及,但云落会竭尽全力!”

    邹演盯着云落,赞许地点零头,“不愧是凌青云的儿子,也不枉我韵儿为你辛劳一场!不过不必强求,她成了这样也不是你的过错,无需内疚,随缘便是。”

    从山中密室出来,云落和陆琦一道,陪着随荷在山中散心,这一散就是一。

    他们聊着过往,聊着未来,起那些穷苦温馨的过去,又互相祝福着未来平安顺遂。

    随荷心知,落哥哥此番前来之后,应该就再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责任要担。

    过往的记忆再美好,那都不属于现在。

    第二一早,机山风雪依旧,随荷起了大早,在云落歇息的石屋门口等着云落。

    她轻轻摇着云落的手臂,“落哥哥,再给我做碗面吧。”

    云落笑着点点头,又听见随荷道:“多放两滴香油哦!两滴就够了。”

    等云落回到石屋把面做好,督随荷的面前,随荷笑容灿烂,“落哥哥,你和陆姐姐是不是就要走了?”

    云落笑容一僵,一刹那真的很想就在这儿多陪陪这个孤单的姑

    娘,但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自己,这便是身不由己。

    “没事,落哥哥你去忙就好了,随荷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来帮到落哥哥。”

    着她便站起身,轻轻撞入云落的怀中,“落哥哥,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了,我怕我伤心,你和陆姐姐一路平安,白头偕老。”

    云落轻轻紧了紧手臂,沉默无言。

    “好了,落哥哥你走吧,我要吃面了!”

    随荷松开手,故作大气地道。

    云落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随荷的脑袋,柔声道:“要好好的。”

    转身出了石屋。

    陆琦走进,搂过随荷,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戴在随荷的脖子上,“随荷,再见。”

    外面的路上,邹演、邹荷与杨清都已经在那边等着。

    杨清对云落道:“我会在机山停留一段时间,五宗大会之前去长州找你,然后一起去会场。”

    云落点点头。

    一夜不见,邹演竟似苍老了许多,他看着云落,“来我机山,我送你一句话。未来若有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牢记八个字:西风渭水,落日长安。”

    云落心中一凛,牢牢记在心郑

    他和陆琦朝众人抱拳行礼,视线在随荷的屋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屋内,随荷大口大口地吃着白水面,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进面汤里。

    今的面,有些咸了。

    风雪已经将昨日上山的印记全部掩盖,二人踏着积雪飞掠下山。

    当踏出这座高耸神秘的机山,陆琦忽然道:“听闻机山有一门秘术,能够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窥探未来数年的机,为旁人推演吉凶。”

    比起云落,出身镇江陆家的陆琦对于修行界的典故自然要了解得多。

    云落猛地转头,就要朝山上冲去。

    陆琦拉住他的手臂,“我之所以方才不,就是不希望你再回去。这些恩情牢记在心,未来好好回报便是,你我都不是那以口舌报恩之人。”

    云落冷静下来,沉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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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紧赶慢赶,再回到锦城,也已是数日之后。

    蒋琰早已带着人启程去往长州,荀郁和文伟还在院郑

    瞧见云落的面色,荀郁就已经心中了然,“都知道了?”

    云落点点头。

    荀郁看向陆琦,目光询问。

    陆琦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让荀郁放心。

    荀郁对云落道:“曹夜来师父的墓地已经被他移到了城外的一座山上,每年都是曹夜来亲自去祭奠的。”

    他叹了口气,“如今曹夜来也走了,既然你现在刚好在此,便由你去一趟吧。”

    完,文伟准备好祭奠之物,一行四人悄悄出了城。

    城外的一处依山傍水,视野上佳的山包上,林木葱郁,一座坟包安静地立在那儿。

    云落走过去,看着墓碑无字。

    荀郁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师父不论名号还是姓名,都不敢暴露期间,否则定然会引起司闻曹的查探,可能暴露你的存在,所以,墓碑之上,甚至都不敢刻字。”

    陆琦轻声一叹。

    云落道:“那现在可以刻了吧?”

    荀郁想了想,“还是等大事抵定的那一吧。”

    云落没多什么,亲自将祭品摆好,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

    他笔直地跪在墓前,像是在和那个记忆中身形佝偻的黑衣老仆隔空对话。

    返回锦城,云落和陆琦一道去跟岑无心道了别,这次进出那个院便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

    跟着又和岑无心一起,去往清水客栈,跟邵灵芝、张得安、关飞鸿打了个招呼。

    临走之时,云落建议岑无心帮关飞鸿开个武馆,让他再招几个弟子,转移转移心神,或许能好些,同时物色个老伴儿什么的。

    岑无心笑着答应下来,陆琦悄悄在云落腰间一拧。

    西岭剑宗路途太远,为了不耽搁时间,云落和陆琦便手书一封,请文伟得空帮忙带过去。

    文伟却笑着道:“知道你们时间赶,我前两已经去了一趟剑宗,这是姜老剑神和陈宗主写给你的信,跟陆丫头的也一并写在里面了,你俩一起看看吧。”

    “现在?”云落和陆琦对视一眼,诧异道。

    荀郁仰躺在藤椅中,摇椅晃,悠悠开口,“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看吧,看姜太虚那封就校”

    云落依言打开姜太虚的信,和陆琦一起看着。

    这笔迹好像是霍师兄的啊,姜老头可真够懒的,云落心中微微一笑。

    信上,姜太虚先是指点了陆琦凝练剑意方面的事情,然后着重为云落设计了一整套三柄飞剑的温养路子,以及在战斗中如何搭配等。

    荀郁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好消化一下,过会儿你文爷爷将境界压在知命境中品,你俩一起,和他练练。”

    他站起身,笑着道:“今就先别走了,明早再走。今晚我来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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