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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 时过又境迁 漫漫漫长夜

    姑娘十三岁那年,只是一位逃荒女子。

    脏兮兮看不清五官的小脸,稻草一般发黄的头发,瘦弱到手腕上骨节凸出来。

    有一天,弟弟收到一位贵公子白给的鸡蛋,跪求得来的。

    公子据称是将军,能看出牛气极了。

    那目视前方坐在马上的气势,那淡定无比的眼神,离很远开路过来就能让人感知,他不是一般人。

    之前,训她们这伙人、训任何人、包括训姑娘的父亲也像训三孙子。

    可姑娘有第六感,甭管他们干了什么,直觉那公子不会和她们这种小人物计较。

    当时,也就只注意到公子白给的鸡蛋,弟弟好不容易求来的鸡蛋,吃起来比什么都欢喜至极。连看那公子都没看。

    公子的脸,不如姑娘眼中的鸡蛋。

    男子十八岁那年,去剿山贼更是为查看情况,在路上遇见一位姑娘。

    他站,她跪。

    他拧眉看她,眼里似在说:说话,难道还等我问你?

    她抬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就是不回答。

    他打算训斥,那双眼睛竟敢和他对视,正要开口:放肆。

    她就像碰瓷似的,忽然趴在他的脚面上。

    他无语地望着那晕倒只有一小团儿的瘦弱身体,半黄的头发,头发里好像有小虫子在乱爬,污糟的后脑勺,抽开了脚。

    任由姑娘的脸,直接接触沙地。

    如今,曾经的贵公子用五年时间征战沙场,曾经的逃荒女孩用五年时间成长盛开。

    变成姑娘的吃穿用度,引得出声含金汤匙的公子,命人不能随意乱碰。

    变成姑娘此时累的睡着了,睡梦中嫌弃地一脚踢开公子,踢的远远的,一伸腿,可能是之前弯曲的太猛,她还赖赖唧唧哼哼两声,含糊句:“疼。”

    当年抽开脚的公子,被踢开后,正屏佐吸,听到姑娘呼吸均匀又熟睡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凑过去,放轻动作重新给姑娘拥入怀里。

    他抱着姑娘的脑袋瓜,当年有嫌弃,眼下就有媳,正在用唇一口口的亲着姑娘的脸、额头,眉毛、眼皮。

    给姑娘盖被。

    连锦被带人抱在怀里,用手一下下的顺着姑娘的后背。

    陆畔心疼了。

    这一晚上,从床上折腾到浴室,从池子到岸边。

    除第一次,之后每次时间都很长,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宿快要过去,给茯苓要累坏了。

    陆畔正在忏悔。

    今日,茯苓离开爹娘,白天哭成那样,晚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该给她的、包括之前设想的,都应是多多爱护。

    实际操作却是粗鲁。

    他又长这么高大,她长那么弱小。

    陆畔凌晨不睡觉,陷入懊恼和有点儿怕给茯苓使坏了的情绪里。

    不过,忏悔不代表后悔。

    所以脑海中又开始重复播放新婚夜的一幕幕,控制不住的循环播放,想的他,又开始了。

    陆畔将屁股小心翼翼向外挪了挪,上半身紧紧搂住茯苓,让茯苓睡在他臂膀里,下面他用棉被隔开,和媳妇保持距离。

    ……

    这天晚上,还有许多人没睡好。

    颜系涵像一位鲁莽的小子对他妻子,妻在新婚当天都没有说过腿疼,这是她不想面对和提醒夫君最难堪的事。

    可这天晚上,梁府小姐被颜系涵掰的讨了饶,她的伤腿做不到。

    颜系涵瞬间推开妻子。

    梁府小姐坐起来哭,觉得对不起夫君。

    颜系涵用双手搓搓脸,忽然道:“刚才,是我对不起。”说完穿好衣服,孤零零坐在庭院里。

    杨家。

    杨明远是睡了一半起来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全是茯苓今日穿喜服美若天仙的模样,梦里向他明媚皓齿说着话一步步走来。

    在漫天烟花中,他怎么也听不清茯苓在说什么。

    当终于走近,他伸出双手要去接茯苓时,茯苓突然越过他,去抓他身后的人。

    他的手落了空,回头一看,煜亲王。

    煜亲王用厌恶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遍,身边无数宾客对他指指点点,似在笑话着骂他:你伸手作甚,不要脸。

    杨明远就醒了,被吐沫星子淹醒的,再没睡着。

    披着衣裳,坐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自嘲:瞧他,连梦里都没有越那一步,不敢放肆,梦里都和现实相连。

    娘今日回来说,想准备新房,你看人家那新房换着花样的准备,用这话暗示他。

    杨明远此时一笑:他缺的从来就不是新房,是新娘。是让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去准备新房的新娘。

    倒是宋家,宋福生睡的呼噜震天响。

    闺女出门子后,他大哭一场,皇上也走了不搭理他,他给自己做碗长寿面。

    要长寿,要看着闺女。

    然后打开一坛子喜酒自言自语:“这是我闺女的喜酒,我得尝尝啊。”

    一口面,一杯酒,随着富贵、忠玉、牛掌柜、大哥、二哥回来又陪他喝,就喝多了。

    钱佩英起身,进空间看看,放在卫生间里暗号的红线没动,说明女儿没有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翻茯苓小时候的照片,直翻到女儿戴学士帽的照片,一边瞎琢磨:

    虽十八了,可是十八虚岁,陆畔体格那叫一个壮实。这真不行,年轻夫妻没有自制力。三日回门,真要留茯苓在家住,让女婿自己回府。

    难怪这里讲究三日回门,要她说,纯是姑娘们成亲年纪太小,所谓回门就是回家歇歇。

    钱佩英从空间出来,推开房门透透气。

    院里直到眼下还没有收拾完,且够再拾掇两日的,池子水就需要全部抽没。

    才走两步:“您这是醒了还是没睡。”

    “我这……没睡。”马老太坐在摇椅上,“啥时候到三日回门?过的真慢。”

    “娘,才过一晚上。”

    “规矩里,有让奶奶不能登门吗?我发现这一天天,臭规矩真是多,谁订的?是没娘家的人定的这条吧,膈应人。”

    ——

    天边的第一道曙光出来了。

    宋茯苓正闭眼歪在陆畔怀里,也就睡一个时辰,头一点一点的要起身去宫里。

    陆畔正坐在餐桌边喂她早点。

    吃饱才能换装。

    “就怨你。”宋茯苓困的脑瓜子嗡嗡的,终于睁眼。

    睁眼就愣住:“咱俩在吃一根面条?”

    陆畔将茯苓嘴边耷拉的面条扯回来塞自己嘴里,塞完亲茯苓一口。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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