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哥，早安。」某天早晨，柏水妍一如以往的到餐厅用餐，向哥哥道早，轻巧的坐在惯坐的位子上，拿起竹篮里的全麦上司，切了片起司夹着直接吃。
「早。」柏竣剀忍不住将视线从报纸上栘开，多看了妹妹两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傅姵姵将咖啡壶端来，为丈夫空了的咖啡杯注满咖啡，然后坐在他身边，一同用早餐。
「我今天晚上会晚点回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小口吃着面包，柏水妍告知今晚会晚归。「加班。」简单两个字为自己的晚归找到合理的借口。
其实，今晚谌约了她去吃饭、看电影，但是绝对不能告诉哥哥，知道保护欲旺盛的哥哥会反对，而且哥哥对谌还有很多误解呢，伤脑筋，该怎么让哥哥改观呢？
「嗯，早点回来。」柏竣剀喝了咖啡后才回答。
「那我去上班喽，哥、嫂，Bye？」
「咳咳。」傅姵姵轻咳两声，使眼色要丈夫快点开口。
他千百个不愿意，摇了摇头，不愿意开口。
哪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她让他拖得够久了。
「水妍。」在柏竣剀不赞同的眼光下，傅姵姵叫住欲走的小妹，在餐桌底下轻踹丈夫一脚。「你哥有话要跟你说。」
「咦？哥，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柏竣剀皱眉看着带笑的妻子，他实在不想说的，想着不开口就不用面对，但顽强的妻子不让他逃避，硬是要他面对。
他的妹妹……是别人的了……
叹了口气，他没有活力地开口，「这个周末不需要加班吧？早点回来。」
「恐怕不行耶，那天要加班。」柏水妍说着谎，那天是例行的假日约会，她不想挪开。
柏竣剀面容一沉，厉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公然说谎了？谌明明说过那天没什么重要事，不需要加班的。」
她没想到谎言会被戳穿。「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柏。」博姵姵微微皱眉，捏了捏他手臂，要他别这么生气。
在妻子的安抚下，柏竣剀收起脾气，把报纸拉过来遮住脸，没好气地道：「不管你那天有什么事，总之，晚上七点，给我回来吃饭就对了！」
「是……」哥哥生气了！柏水妍不敢违逆他。
「记得把你男朋友带回来。」心有未甘地提醒，说到男朋友三个字还会咬牙切齿。
「好……」她下意识的应好，没去细想哥哥说了什么，等到她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等等，什么？男朋友？这个、那个……」
「叫谌定彦那天给我正经点，要是敢在我面前要嘴皮子，我一定马上把他轰出去！」柏竣剀撂狠话，要好友罩子放亮点。
柏水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哥……我……你都知道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越想越觉得闷，尤其妹妹还没否认，这让他颇不能接受。把报纸往餐桌一扔，他提起公事包往门外走去，嘴里还不断的念着，「女大不中留……」
柏竣剀离开后，傅姵姵失控地喷笑出声。
「嫂，你还笑！」
她挥挥手，却忍不住的猛笑。
「嫂，是你告诉哥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跟谌在一起的事情，瞒得过精明的嫂嫂。「也是你说服哥的吗？你怎么办到的？」
最让她讶异的，莫过于哥哥会接受这事实吧，还让他主动开口要她带谌回来吃饭，这对哥来说是多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这不重要。」傅姵姵四两拨千斤地一言带过，不加解释。「你还是烦恼周末的饭局吧。」
「对……这该怎么办？」柏水妍头大的掏出手机，向精明得不输给大哥的万能男友求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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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
驾着车，在赶赴晚餐邀约时，面对女友的惶惶不安，谌定彦有他的因应之道。
早在柏打电话给他问他的行程时，他早有预感了，况且好友口气那么差，用膝盖想也知道。
「说得这么轻松，我都紧张到胃痛了。」她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不舍她自残的举动，伸出食指触碰她咬得泛白的唇办。
柏水妍开嘴一咬，泄忿似的咬住他伸过来的手指，气他的八风吹不动，怨自己的沉不住气。
车子在柏家大门前停下，明明是自己的家，但她却不想进去。
这些天来，家里的气氛低迷，越接近饭局哥哥的脸色越阴沉，害她也不敢跟他说话，就怕扫到台风尾。
「下车吧，别再逃避了。」谌定彦催促她下车，别老是躲在车子里不出去，躲是没用的。
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交给他，任凭他牵引着住家门走，一边想着自己现下的忐忑不安，相较于他的云淡风轻——突然觉得这么在意的自己是个笨蛋。
「你好像一点也不烦恼？」
他觉得好笑的反问：「我若烦恼，柏会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一马？」
答案是不可能。
「所以没什么好烦的，我说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轻柔地将她发丝往她耳后一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们再不进来，里面就要火山爆发了。」被丈夫催促着前来开门的傅姵姵，没好气地对他们叹道。
柏从下班后就开始坐立难安，回到家中等待时也没闲着，不时的注意门口的动静，听见谌车子的引擎声就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撩开窗帘偷窥，见两人迟迟不进家门小声的在那里窃窃私语，姿态亲密，让他濒临爆发边缘。
当妻子就是要帮丈夫分忧解劳，于是她前来关切一番，知道丈夫脸皮薄，不想让人知道他正坐立难安。
在傅姵姵的招呼下，各怀心思的四人走进餐厅围着餐桌坐下，桌面上摆满了厨师精心烹调的美食。
一顿食之无味的饭局，在沉默中开动。
柏竣剀就着碗沿打量，头一回觉得好友这么面目可憎，啪的一声，他用力放下筷子，害体贴为谌定彦夹菜的柏水妍动作僵在半空中。
「养你长这么大，我可没吃过你夹的菜。」牛铃般的眼瞪着妹妹的举动，双眼冒火。
「柏。」傅姵姵轻唤一声，朝他摇了摇头，意指他现在的态度实在很不礼貌。
在妻子的提醒下找回仅存的理智，柏竣剀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生气不能改变什么。
「喂！你什么时候把我妹拐到手的？」可一开口就破功，口气冲动得像要跟人打架。
「柏——」傅姵姵捣着脸哀嚎。
「没多久的事。」谌定彦冲着好友挑衅一笑。「要逃过你眼皮底下，还真简单呢。」
「谌，你不要故意惹哥哥生气啦。」柏水妍觉得很为难，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没惹他，只是跟他闹着玩而已，乖，吃你的饭。」好声好气地诱哄她，替她夹满一整碗的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一来一往，旁若无人的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侬。
看着宝贝妹妹和声名狼藉的好友过从甚密，而妹妹又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柏竣剀只觉得自己快要爆青筋了。
他忍不住问：「水妍，你老实告诉哥，是不是谌逼你？对你用强的？受了委屈别往肚子里吞，告诉哥，哥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他还是不相信妹妹会跟谌在一起，他……他不是个好男人啊！
「谌不曾勉强过我什么，他对我很好。」柏水妍帮自己的心上人说话，摆明了站在亲亲男友那一边。
这种回答不能让柏竣剀满意，只让他更想吐血而已。
为什么……他娇宠的妹妹，当成公主养大的宝贝妹妹，会被好友给抢了去？
「他不是个好男人。」
「我知道啊，如果好男人有标准分数，他铁定不及格。」她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之前嫂说他是好男人的时候，我还说他负分呢，现在只能勉强说他零分……」
「零分？！」谌定彦对这分数实在下满意。「这么严格啊？」
「那当然。」柏水妍神气地扬了扬下巴，旁若无人的甜蜜感连在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
但柏竣剀还是不能接受，拒绝相信眼见的事实。
「为什么会是谌？他哪有这么好？」他一味的贬低好友，就是不给他正面的评价。
「哥！」从进家门起，就不停的听哥哥数落男友，她不免也动了气。「我原本不想说的，既然你咄咄逼人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只好老实告诉你——我不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要战战兢兢的当个完美名媛！什么气质、优雅……通通滚一边去，我只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自己！」
头一回见妹妹生这么大的气，柏竣剀楞住了，怀疑眼前的柏水妍不是他一手带大的那个妹妹。
「我再没形象的样子他都看过了，在他面前我很自在。」她回头，给谌定彦一记甜得足以腻死人的笑。
柏竣剀头痛的揉着太阳穴。妹妹这活泼过了头的姿态，让他好熟悉……
「小妍，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改过来……」
柏家不是靠着祖上的庇佑才挤入上流社会的，柏家的事业经过无数风浪，多年来房地产如此不景气，靠着爷爷和父亲不断的融资、贷款、转投资才不至于垮台，于是他接手后致力于转型，以休闲娱乐业打破房地产业的迷思，一手推动了「不夜城」。
正因为自己与父亲在打入上流社会时受尽了屈辱和闭门羹，他才会这么保护自己的妹妹，誓必将她教导成一位上流名媛，要的，是不让她被看轻。
所以严格的矫正她过于活泼的个性，送她到瑞士去念书，请保母看顾着，这些年来，水妍完美的在他面前扮演气质优雅的名媛，让他以为妹妹转了性，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啊，虽然她都这么大了，但她爬树的水准依旧没降低，像猴子似的。」谌定彦大笑着说出她的秘密。
「你、你竟然说出来？！」柏水妍指着他，杏眼圆睁的，小手在餐桌底下偷拧他大腿，以示报复。
「姵姵。」柏竣剀皱眉，看着身旁的妻子。「你怎么没告诉我？」五年前，他将唯一的妹妹托付给妻子照料，请她把水妍教成大家闺秀，可没想到这些年来她们姑嫂联手一起诓他，把他唬得一楞一楞的。
「这样还有什么乐趣？」看着小姑开心大笑的模样，她也不禁跟着微笑。「我不想夺走她的快乐，水妍这样不也很好吗？」
柏竣剀没回答，看着妹妹现在开心的模样，算是默许了妻子的做法。
是啊，在自己面前向来拘谨的妹妹，此刻正开心的笑着，还在意那些外在的表象，不是太蠢了吗？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已经很久不曾看妹妹笑得这么不设防，这一来只让他的反对显得可笑。
他又怎会不明白，谌的玩世不恭都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真正的他严谨不下于自己，否则他也不会和谌成为朋友。
但他仍是不满，他对水妍的保护不只是对妹妹，还掺杂了一点父爱——任何一个妄想抢定他妹妹的男人，都是他的敌人。
「别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谌，你名声太臭了，你还在观察期。」他不禁放话警告好友，没这么容易放过他。
可谌定彦完全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底，把柏竣剀气得七窍生烟。
为扳回一城，他只好把原本藏在心里的打算说出口，「我早为水妍物色合适的对象，但这人不是你。」
「哦？」听到这个，总算引起谌定彦的好奇心了。「我倒好奇你看人的眼光，说吧，我的竞争对手是谁？」
「是季。」柏竣剀回答得很故意，硬是要看痞子好友变脸色。「做哥哥的都会替妹妹选个洁身自爱的男人，我欣赏季的个性和魄力，从来没听他传过绯闻，不论在工作上还是私人感情方面，我都觉得季是最适合水妍的人选。」
「我跟季大哥？！」柏水妍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哥，你别闹了，怎么可能？」季伟宏对她就只是单纯的对待一个小妹妹而已，他们不可能会有感情上的进展，在工作上接触过几次，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对她没有遐想。
「季？」谌定彦听好友提到这个人选时正在喝茶，忍不住把茶喷了出来。「不可能！季没这么好摆布，我真想不到，连你都被他给骗了，柏。」他顺了顺气，笑着抖出天大秘密。「别看季风度翩翩的外表，看起来是个绅士，其实他这个人表里不一，还有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爱得干柴烈火，绝不是你们看到的表象。」
他说得煞有其事，令柏竣剀狐疑。「你怎么会知道季的私事？」
「因为季的旧情人在我掌控之中，而大家都认识——」谌定彦点到为止，不再泄露更多关于季伟宏的秘密。「反正季永远不可能成为柏家女婿，柏，你死了这条心吧。」
「啧，没道理全天下的好事都被你抢了去。」柏竣剀怨气难消，千给好友一点颜色瞧，他很难吞下这口气。
这个偷人妹妹的小偷……
「水妍，在外面待得够久了，该回到哥哥身边了吧？」
原本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柏水妍突然被点到名，她楞了下。「嗄？」
「让别人知道总是不好，回家吧，帮哥哥的忙，哥知道你现在可以，那天的股东会议你可没给我留点面子。」他想到被自己妹妹质询得说不出话来的场面，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的小水妍长大了，而且马上就变成别人的，想想还真是失落。
「办公室恋情会影响工作效率，我想，你还是回来吧。」柏竣剀打着这主意已经很久了。
「我好不容易才训练个帮手，你就马上来抢人？」他觉得这才是好友真正的报复。「姵姵，你觉得这样好吗？」
谌定彦本想找个盟友，但他忘了，傅姵姵不管做什么，始终是站在柏竣剀那一边的。
「水妍早晚都要回自家公司帮忙，现在这时机回来也没什么不好。」
而柏水妍这边——
「既然嫂嫂都这么说了，我下星期一就去跟素心姊办交接。」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以嫂嫂的话马首是瞻。
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这一家人……把他利用得还真彻底。
谌定彦皱眉哀嚎。「素心会杀了我，好不容易让她训练出个帮手，马上就要拱手让人，这下……我毁了。」
大事底定，没有他反对的余地。
他那以毒舌着称的得力助手，会怎么对付他的护人不力？
吃顿饭就丢了个人，这……光是想到就很头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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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老板？」
星期二上班，还没消化完堆积了一个周末的工作，立刻被老板告知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帮手被人抢了回去，让许素心肝火顿时上升，大骂老板没用。
「就这样把我的帮手拱手让人？这种事你做得出来？！」她无法忍受的狂骂谌定彦泄忿。「你不知道带一个人有多困难吗？就这样？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你就拱手把水妍让给柏竣剀捡便宜？」
「水妍回柏元建设是早晚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谌定彦被骂得臭头，也只能苦笑陪不是，谁教他护人不力。
「知道归知道，但是柏竣剀亲自讨人这一点让我不满。」她把不满一古脑的说出口。「要是傅姵姵来向我讨人，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毕竟当初是她把水妍带来的，跟她借用了这么久还是应该的，可我不爽柏竣剀这个人，自己不会带人，送人来还-副要他命的态度，现在好了，水妍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他就来抢人，什么好处都被他占尽，有没有搞错？」
「那个……」听着许素心对兄长的大肆批评，柏水妍不禁问：「素心姊，你好像很讨厌我哥？」
「当然，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许素心倒也老实，大方承认自己对柏竣剀的观感。「你刚来公司我会给你下马威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我以为你和你哥是同一种人，还好你不是。」
「我哥？他不好吗？」她不明白，风评向来极佳的哥哥，怎么到了素心姊眼中就被贬得一文不值？
「我心直口快你别介意，拿柏竣剀和谌定彦来比较，谌定彦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而柏竣剀这个人——算了。」想想还是别把话说得太过份，她可是有更恶毒的话来形容柏竣剀，但就怕水妍听了心里不舒服，总要顾及对方的感受。
「素心姊，我哥曾经得罪你吗？」柏水妍不禁做此猜想，否则好恶分明的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素心和柏结的仇可大了。」谌定彦想到当时的情景就不禁想笑。「四年前头一回参与不夜城的股东会议，素心是被你哥轰出来的，说她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门外汉，从那时候起，你哥就成了素心的眼中钉。」
「对，而且我发誓要他好看！再也不敢看不起我。」爱恨分明的许素心承认自己的小心眼。
「这……」柏水妍没法为自己的哥哥找借口，以貌取人这一点确实是他的错。
「呼！骂完爽快多了！」许素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笑咪咪的拍拍她的肩膀，「水妍，你回柏元建设后别把在这里学的给忘了，以后我忙不过来，还是要请你帮忙的哦。」跟刚才那用恶毒言词抨击柏竣剀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柏水妍点头，被她快速变睑的绝技给唬住了。
「虽然我对柏竣剀这个人很反感，但我是很喜欢你和傅姵姵的，以后有空要来公司走走。」
「你这么讨厌我哥啊？」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许素心脸上堆满笑容，却吐出杀伤力十足的话，「当然，我这个人最讨厌负心汉了。」
闻言，柏水妍闭上嘴，不敢再多问一个字：山头压着团团疑云。
她怎么会知道……
柏水妍带着一肚子的狐疑，离开她待了半年的益利金控，回到柏元建设，担任柏竣剀的特别助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