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命如纸薄
第九章 命如纸薄
任宁对《高山流水》的点评引起众人的不满,甚至有人要找他的麻烦,然而萧语诗本人不但没有生气竟主动提出再抚一曲,那些青睐者急忙掏空耳朵静静地等待着,哪还有心思顾及任宁。
这个结果也让任宁吃了一惊,自己方才那番点评虽没有错,但很可能激起萧语诗的气愤,到时候不用她开口那些青睐来自会来找任宁麻烦,他甚至做好了应对麻烦的准备。
不曾想萧语诗不仅没有生气还巧妙的替任宁解围,这跟任宁认知中的那些青楼女子有很大的不同,最起码这种大肚跟聪慧是旁人不能及的。
任宁内心对青楼女子存在一种抵触,而萧语诗的做法竟让任宁对她产生了一点好感,最起码脱离了讨厌的范畴。
台上的萧语诗缓缓坐下,重新开始抚弄琴弦。
其实那首《高山流水》任宁没用心听,也并未真正感受到萧语诗的心境,只是那曲调中没有悲伤的氛围才做出这种点评,而此时任宁竟闭上双眼想要感受一下萧语诗到底有何不同。
炎朝风雅之气盛行,那文人墨客刁钻的很,既然他们无不青睐萧语诗,那也证明萧语诗的确有过人之处。
琴弦再次被拨动,琴声响起,第一声就已经穿透每个人的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悲伤的氛围。
低沉、缓和、悲凉、忧伤的琴声回荡在整个醉春楼,也侵染了每个人的心。
这不单单是一首曲,更是萧语诗内心的诉说,听众的心也都随着她的心一起跳动,一起悲伤。
当这旋律悲伤到极致的时候萧语诗配上更为凄凉的曲词“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如果说在琴声下有些听众还没落泪那这凄凉的声音悲伤的曲词绝对攻破了众人最后一道防线。
琴声尽、曲声停、情未了。
众人的悲伤的心情久久不能愈合,竟没一人夸赞,他们怕自己拙劣的言语玷污了纯洁的琴曲。
萧语诗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静静的坐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自恃有几分才气的赵文才站起来又缓缓坐下,脸上充满了纠结,这个时候如果能给出令萧语诗满意的赞扬定会令众人刮目相看,名气也会大涨,甚至赢得秦歆瑶的青睐,只可惜他实在不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这沁透心脾的声音,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眼神无意中落在任宁身上,仔细打量一番之后露出阴险的笑容。
进醉春楼并非任宁的本意,他只想悠闲的喝几杯茶,若不是赵文才以生意相逼他断然不会做出刚才的点评,此时也只想等表演尽快结束尽快离开。
优哉游哉的任宁被赵文才打量的心里有些发毛,也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若是任兄再做点评的话那一千瓷器的生意就算是定下来了!”赵文才那阴险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赵文才非常清楚萧语诗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点评欠妥的话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方才若不是萧语诗解围恐怕任宁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等待着任宁用拙劣的语言去玷污萧语诗的琴曲,也等待着任宁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候再添油加醋,任宁庸才这个帽子是跑不了的,秦家自然会提出退亲,自己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秦歆瑶的第一人选。
秦歆瑶自然是希望任宁站起来点评的,若是点评好了皆大欢喜,她可以拿到订单,若是点评不好也可趁此机会提出退婚,同样可以拿到订单,总之只要任宁进行点评她就有利可图。
任宁也不傻知道被人当枪使了,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对秦歆瑶没多少好感,也不在乎是否被赵文才嘲笑,不过既然他决定在这件事上帮助秦歆瑶如果退缩了自己会瞧不起自己,做人原则问题他不会偏离。
“西陵桥,水长生。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斫为柴。青骢马,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任宁没有直接对萧语诗的琴曲做出点评,而是另外附了首词。
众人只听出了萧语诗心中的悲伤,却不知这悲从何来,自然不知如何评价,甚至想不出褒奖之词。
任宁同样没有听出琴声悲伤的源头,不过最后那首不知名的曲词他却有些映像,分明是来形容钱塘名妓苏小小的。
按照任宁所学历史苏小小乃是南朝齐时期着名歌妓,也被后人评为十大名妓之一,身为吊丝的任宁自然有些耳闻。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南北朝,苏小小名气不大,很快被历史掩埋,也只有身为歌妓的萧语诗有所耳闻,这首琴曲诉说的不仅是苏小小的悲惨命运也正是自己的人生,所以才弹的动人弹得真切。
任宁的这首词乃明朝词人袁宏道所写,同样是为苏小小的悲惨命运感到叹息,意境却更胜几分,这绝对比评价更有内涵,更有深意。
萧语诗缓缓起身激动不已,任宁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嘴中默念着最后两句“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好一个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萧语诗的声音干净利落,落入所有人耳中。
她的话令整个醉春楼再次鸦雀无声,或者说众人还未明白她的意思,她分明是主动询问任宁的尊姓大名。
这种情况绝对是第一次出现,那些富家子弟、文人墨客花费千金、舞文弄墨自报了姓名也未必得到萧语诗的回话,更别说是青睐,如今她竟主动询问任宁名讳,绝对可以引起轩然大波。
赵文才一屁股坐了下去,有些发呆,他本想让任宁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料到成全了他,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方才还一副若无其事的秦歆瑶此时看起来要比赵文才更紧张,若是任宁报出了名讳,肯定会响彻整个昌南城,那时候迫于压力她也必须嫁给任宁。
任宁大概猜到这个结果,显得尤为平静,鄙视的看了赵文才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秦歆瑶。
他还是第一次见秦歆瑶如此紧张,强忍住内心的笑容。秦歆瑶在他心中印象不好,再加上刚才被她当枪使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故意拖延时间,很享受的看着秦歆瑶紧张。
当然任宁也知道回答不能拖的时间太长,那样未免显得有些做作,甚至会被人说不识抬举,语气平和的回答道“在下无名小卒,姑娘无需挂怀。”
在任宁没有彻底弄明白炎朝跟他所熟知历史的关系之前他只求衣食无忧,甚至害怕出名后会改变历史,所以自然不能留下名讳。
这个回答却让众人吃惊不已,这可是他们梦灭以求的就会,任宁就这样白白的浪费,萧语诗本人并没感到失望,反倒是对任宁更加充满好奇。
赵文才两眼发呆的看着任宁,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这分明是对他最大的鄙视。
任宁竟挽起秦歆瑶的手风度翩翩的说到“我们走吧!”
他知道秦歆瑶不喜欢这种环境,也知道秦歆瑶不喜欢赵文才,这个举动敲可以让赵文才死心,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暂且可以放下。
秦歆瑶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终归是本分的女子,被任宁挽住手后本能的推脱,而任宁也猜到这个可能稍稍用力一时没让她挣脱。
秦歆瑶这才反应过来任宁是在帮助自己,再者说任宁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两人公然牵手也属正常。
小蝶、小桃鄙视了赵文才一番紧随着秦歆瑶离开,对于任宁的动作竟有些支持。
萧语诗连抚两曲已经算是破例,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闺房,只是对任宁的背影念念不忘,紧接着连连摇头“萧语诗,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
醉春楼的表演在氛围恰当好处的时候结束,那些富家子弟也都衙了心仪的姑娘纷纷上了三楼。
出了醉春楼任宁跟秦歆瑶很默契的同时松开挽着的双手,秦歆瑶小脸通红,她还是第一次被跟男子牵手,任宁倒显得有些自然,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场面有些尴尬。
“方才为何不说出你们的名讳?”秦歆瑶用自己关心的问题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她真想知道任宁心中所想。
秦歆瑶很清楚任家现在的处境,也明白为何高伯会带着他投奔秦家,分明是为了迎娶自己,而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任宁却白白浪费。
旁边的两名婢女也正为此事不解,纷纷瞪大双眼充满好奇的盯着任宁,等待他的回答。
任宁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走到秦歆瑶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我不想娶你!”
这句话在任宁心中憋了很久,在高伯面前他是万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心里无比痛快,朝着秦家的方向一路小跑,才不想知道秦歆瑶的反应。
他的回答让秦歆瑶又气又笑,她不似普通少女暴跳如雷,而是嘴角微微上扬有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