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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地震(10)

    题记:关于救灾现场的描写,李锋芒都是流着泪完成的,生命在这里突然变成薄薄的纸,风吹便破,雨淋便烂。无意再多写,只是这是李锋芒人生过渡的一个重要过程,接下来他会面临温青云被调走,自己被打压,不要说写稿子,编辑新闻稿子都无法伸手……也正是汶川这段经历让他对此淡然一笑,只要人在,那就是最重要的,也只有人在,梦想就不会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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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救眼前人——这是最好的判断,也是最残忍的选择。

    余思看着废墟默默流着泪,她是真想马上挖开这堆钢筋水泥,就算知道里面没了生的机会,她仍旧想看到阿妈,就算阿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她真想让自己顶嘴再招来阿妈严厉的训斥……

    只是,阿爸昏迷在担架上,这栋楼房经过二次塌陷基本都没了缝隙可进去。余思只能做出决定,看特警队伍已经开始出发,她突然跪下对着废墟磕了三个头,在杂乱的脚步声中,她的脑袋跟地面接触发出的声响仍旧清晰可闻。

    叹口气,李锋芒上前伸手拉起她,然后跟着担架就朝着镇中心走去,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但还是得说:余思啊,你是个懂事的姑娘,现在你父亲需要你,这个镇子也需要你,未来重建也需要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最多的是内疚,可能跟你昨天午饭时候跟父母争吵有关……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地震,这个争吵就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记忆都不会刻意保存的。

    “对吧,所以,你真的不要因为昨天午饭的不愉快而念念不忘”,李锋芒看着逐渐接近的镇子中心,哪儿的废墟在细雨里有些狰狞,忍着心痛,他接着说:余思啊,有很多阿爸阿妈还有希望能救出来,我们去救他们吧。

    有些踉跄,余思拉着李锋芒的胳膊努力向前走着:哥哥,我懂,没有您我阿爸也救不出来……我听您的!

    到了镇子后,特警队很多跟当地临时成立的领导班子对接,随后迅速架起临时通联设备,在跟指挥部密切联系的同时也展开了救人。

    内心总是觉着不舒服,李锋芒看到了死亡,也很理智的判断出余思家房子的废墟下肯定没了活着的人,但看余思忍不住一次次看着家的方向,就跟卫江华请求了一下,派人带着生命检测仪跟余思回去了一次……

    很快返回,余思已经没了眼泪,在救援特警的摇头里,她看着李锋芒说突然就跪下:我心安了……

    此后十多天,这个姑娘就跟着李锋芒在临时医疗点,在照顾父亲的同时,也尽可能协助医疗人员救治伤者,很快就成长为一个“合格护士”。

    一年后,李锋芒再回灾区,在各方面援助下,余思与父亲在原址重建了特色客栈,名字叫“阿妈目光”。她父亲因为在废墟下失血过多,右腿受伤地方肌肉大面积坏死,虽然后来被送到大医院,仍旧被截肢,只能给她打下手,但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撑起了这个家,这家客栈在她的经营下很红火。

    进入这个客栈大厅迎面有一张放大的照片,是余思跟李锋芒的合影,很多住客都问:老板啊,这是你男朋友吗?

    微笑,余思总是回答:是我哥哥,亲哥哥!他是记者,也是医生,大地震时候,他救了我,更是徒手把我阿爸从废墟下拉了出来。

    这句话李锋芒在到达镇广场就听余思说了,他马上就摇头:小妹妹啊,我可以做你的哥哥!但救你父亲的是我们河右特警队全体,我跟李队长只是大家推到前头先到达的。还有,你们镇这位副书记,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他在半路喊“救命”,后面发生的一切估计得重写……

    对于这个镇党委副书记,李锋芒在随后的临时医疗点——就是这个镇小学的操场上,他抽时间采访了几句:我能理解也非常钦佩您当时的选择,为了全镇您当时也许是放弃了生的希望!可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如果你当时喊住我们仨,你应该知道我们带着通讯器材,那不是第一时间就可以联系外面了吗?

    这个疑问在李锋芒脑海萦绕了好久,翻来覆去想不清楚,这个镇党委副书记一句话就说明了:当时我昏迷了,你们仨在讨论怎么尽快进去镇子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正要呼救就听你们李队长说“天亮前必须到达,这是死命令”。

    不记得李队长原话说的啥,好像是说天快亮了,但没说死命令,李锋芒含糊点头:我们进入后也是报告情况,你是不是不能确认我们带的通讯器材?

    这位副书记说我是从头灯分辨出你们是仨人,然后从你们的交谈判断你们是先遣队,所以我就安慰自己,“后面就是大部队,我可以等,你们仨要完成任务”。

    这个回答很不正面,但这位副书记放弃马上就可以获救的机会,等待渺茫的再来人的希望,这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与自我牺牲精神……

    顿了顿,李锋芒还是追问了一句: “当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说实在话,你是不是还想到,“这仨救援队员看到镇子惨状后的报告,肯定比我自己报告更有效”?毕竟我们代表的是救援团体,你代表的是镇子,这样说有点绕,但你明白吧?

    苦笑了一声,这位副书记说你真是好记者,抓住我的要害了——我承认我确实想了这个问题,你们爬上树顺着山脊就到了镇边上,然后汇报情况,救援救助肯定就飞快到达。

    “镇子几乎被抹平,临时成立的指挥部束手无策,几乎没大型设备,没有救援设备,于是派我出去求援,但余震把我又埋在半路……

    我知道,这样的强震肯定不止我们这里,我拦住你们拿卫星电话说情况没问题,但肯定没有你们看到后再汇报情况来的‘真实’……说起来是我小心眼了,也许我当时直接喊住你们,通过卫星电话告知镇里情况,可能会更快得到救援。”

    这个采访到此为止,李锋芒想人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是在想他人,这样的干部是好干部,这样的人也是好人!尽管他真是有点“小聪明小心眼”,但这个举动仍旧是伟大的,不是利己是利他的!

    稍加思考,他就跟这个副书记说:我会写你,但刚才咱俩谈的到此为止,说出来也许会有人想多。

    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把采访到的新闻点写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小心眼”一字没提,而他关于这副书记的报道很快被转发全国大多媒体,后来国家通讯社、国家电视台都来采访过这个副书记,他的腿伤恢复后很快破格提拔。

    当晚休息的时候,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的李锋芒打电话给报社:这里没有网络,这个电话是特警队的备用卫星电话,所以我会说的很快,你们录音后整理吧。

    第二天《河右晚报》关于救灾两个自采稿子见报,当天头条是:本报与汶川心连心系列报道——河右特警越过xx镇的生命通道。

    跟着这个消息还发了一条侧记:《舍命的镇党委副书记》。

    站在信息通联的救灾帐篷边,李锋芒看着外面仍旧没停的雨,脑子高速运转,嘴巴不停的叙述,两条稿子两千字左右,他不到一刻钟就说完。

    天又黑下来,实在困的受不了,他挂了电话就在这个帐篷找了个空角落席地而睡了两个小时,爬起来就朝着临时医疗点跑去。

    医疗点已经人满为患,不知镇里领导从哪儿找到个柴油机的发电机,“突突”响里,一溜简易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线,下面两百多张行军床上都躺着病人,且大多是外伤。

    卫江华上午就联系了指挥部,随后来了两架直升机空投了大量救灾帐篷及医疗用品,当天下午这个小学的操作就架起十多排“病房”,还有一个大的处置室,临时“手术室”也有了。

    追根溯源,十多年前李锋芒读医学院,那是立志要当一辈子医生的,所以读书刻苦,品学兼优,连年一等奖学金,后来报送研究生,实在姥爷姥姥年迈家里困难他放弃了,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是省城很有名望的外科大夫了。

    医学专业有其特殊性,和其他大学专业相比,医学专业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在校期间必须学用都兼顾。虽然主要以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为重,但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具有独立诊断的医生,临床经验必不可少,不要说是疑难的手术,就是简单的包扎缝合,包括打针输液,没有实际操作是肯定不行的。

    李锋芒学的专业是外科,大三开始实习的时候,他是最用心最勤奋的一个,再加上当时他已经是校学生会主席,医学院附属医院重点培养,所以他到医院跟的老师就是全省最好的之一。

    医学实习关系到一个病人的生命安全,丝毫马虎不得,而这种经历必须到医院去实习并且有专门的医生带领、指导才行,能遇到一个好的明医老师实属难得。

    到了镇中心后,当天上午李锋芒就在简陋条件下做了两例手术,都很成功,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当地镇医院的负责人扶着脑袋上的绷带问:李医生是河右省哪家大医院的主刀?

    没有隐瞒,李锋芒说我是记者,但有医师资格证,因为我是学医的出身。看对方很是诧异与不信,他就讲了自己读书与实习——侧面了解,这个镇的大夫大多是医学专科,而自己本科都读了五年。

    无意显摆,是必须获得信任,从各个地方汇集来的病人越来越多,没有权威是很难开展工作的,李锋芒俨然已经成了这个临时医疗点最好的大夫之一。

    在援助医疗队进来之前,李锋芒就在这个医疗点,尽管大学就解剖过尸体,但每天都会面临死亡,尤其是路没打通那两天,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垂危的病人离去——脑部受伤或者内出血,这个简陋的地方根本没法治疗……

    每个夜晚,他都会抽时间给单位打电话“念”个稿子,这些新闻都是“听”来的,抽空找新闻角度,与救援人员受灾群众聊……

    这段经历对李锋芒此后的新闻之路影响很大,无意再描述过多细节,只是在这十多天,他感觉生命已经脆成玻璃,稍有不慎就碎了一地:很多着急抬过来的人,没诊断完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小学校操丑面有一片林子,哪儿是集中放置受难者的,到第三天就开始找地方掩埋,李锋芒远远看着一车车拉走,像装碎石瓦块,几次忍不出热泪盈眶,随即就开始呕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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