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阙疑
题记:给新上任的副总们一人一本《论语》,李锋芒真是煞费苦心,他希望都能拧成一股劲,提高自己从而为了河右晚报社尽心尽力。只是事与愿违,五年后甄青梅与黄长河相继出事,把本就百孔千疮的《河右晚报》拖入深渊,再回想任前谈话,实在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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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用心为达目的,任何一种能力都会融合,不管从事何种职业,尤其是记者。
这话是孙继全说的,是给李天说的,丁一文头点得像拨浪鼓。
尽管从辈分上该叫爷爷,但孙继全只比李天的父亲李洪亮大七八岁,怕叫“老了”,所以李天很稳地说您是报业老前辈,这话学生铭记在心。
这顿火锅吃得热火朝天,临近春节都也放松,喜上加喜都也开心,孙继全破例都多喝了几杯。
李锋芒跟这个准妹夫聊得很投缘,丁一文本就是新闻学博士毕业,只是没有从事过记者行业,一个有理论一个有实践,俩人很有共性话题,几杯酒下去就相见恨晚。
这个丁一文是重庆人,坐下后看到一个毛肚火锅差点跳起来:谢谢,万分感谢!雅南说来龙脊市应有尽有,我不信,现在信了——对我这个京漂来说,有火锅,还是毛肚火锅,在饮食上便拥有了一切。
本是无心之举,李锋芒不隐瞒:小丁啊,这是巧合,我们不贪功!说实话,你来我们是在你下了火车后才知道。
“但在龙脊,估计你想吃点啥还是都有的,我们家人都很好客,尤其是雅南的‘客人’!放心吧,在河右省期间,哥全程陪你,想吃啥想去哪儿玩,都行。”
孙雅南噘着嘴说我回来也没这待遇,一个书呆子,哥,你怎么这么看重?
瑞瑞噗嗤笑了,孙继全桌子下踢了女儿一脚,李锋芒很开心的端起一杯酒:雅南,说起来哥我也是书呆子,只是读书远不及小丁广博,惭愧啊!小丁,今晚你跟我住,咱哥俩好好聊聊。
赶紧接话说哥言重了,我是死读书,您在国内是赫赫有名的调查记者,像我这样,空有理论没实践都是假道学。
这个小丁有书生气但没书生的臭气,酒也可以喝点,很对李锋芒胃口,孙雅南评价很准确:哥,他就是没有当过记者的李锋芒,我就是冲这点才跟他相处的。
都笑,想当年不知道身份,孙雅南确实喜欢李锋芒,这有亲情因素也是钟爱的类型。
丁一文本来想到龙脊市拜访下孙雅南家人就回重庆,但住了一周都不想走——基本每天都跟着李锋芒,要么在河右大学帮着改论文,要么就是翻看李锋芒发表过的作品剪贴本。
此前就有计划,他准备写一篇关于调查记者的论文,而李锋芒确实是这几年国内最好的调查记者之一,算是他论文的一个主要信息采集。
说起来丁一文只比李锋芒小一岁,但博士毕业就留校当了研究员,随后从事期刊工作,所以他对李锋芒正写的论文提出很多建设性意见,等修改出来直接就拿上说我安排刊发:这不是走后门,是奇货可居。
李天他们公示结束后,文总编建议任命跟年会在一起,李锋芒随即说我这里有个朋友,是一位国内着名新闻期刊的编辑,索性加一次讲座吧,就都市类新闻未来发展专门上一课。
马上同意,文总编非常高兴,晚报当下作风是有些疲疲沓沓,需要刺激,而学习是最好的刺激。
“我建议围绕两点讲即可,其一当前都市类媒体的发展困境;其二国内发展转型好的都市类媒体是怎么样”!
跟丁一文商量后,很快弄出讲稿,李锋芒当主持,在集团大会议厅,先是宣布四位副总,随后就是一堂很“悲观”的课,都也评职称需要**文,基本都知道这个期刊,所以慕名的想认识的,日报的都来了一堆人,座位没了就坐过道上。
如可文总编的愿,晚报全体都傻了一样:原来全国知名媒体都发展到如此地步了,我们还在夜郎自大,下一步在河右省这一亩三分地都会被挤占到没市场……
此前,新进河右晚报社编委会的四位进行了任前谈话,先是文总编代表集团党委谈了,集团纪检部门参与,随后就是晚报社长总编辑代表晚报编委会接着谈具体工作。
估计是文总编跟章漂沟通过,很奇怪的是,社长跟两位副总编谈、总编辑跟两位副社长谈——也无所谓对口不对口,就像晚报文体部,记者编辑都是一肩挑,所谓分工本就不明确。
章漂跟李锋芒商量新的副总分管工作的时候,俩人意见基本一致,尤其是两位副社长,提了一格,但工作性质不变,且部门主任都不动继续兼。只是,章漂提出让这俩部门主任对调一下,也就是说让甄青梅管广告部,黄长河去弄创意策划部。
很是突然,但李锋芒没有惊讶,“我原则同意”,随即加了一句“你可想好啊,如果青梅明年完不成广告任务怎么办”——集团提拔副处以上干部,有试用期一年,但这句话不是考虑甄青梅的前途,而是章漂的!因为集团每年都跟经营单位签署上缴协议,代表晚报的第一责任人就是章漂。
章漂随口就说青梅说没问题,李锋芒知道这个对调就是甄青梅的主意,便笑了笑说她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也许会有增量,可以试试,青梅总能给我们很多惊奇。
他说的是“惊奇”不是“惊喜”,章漂当然能听出来其中的区别,又琢磨了半天后决定“暂时不变了”。
李锋芒跟黄长河的正式谈话围绕一个点:在个人与集体之间,你只能选择a或者b,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肯定不能兼顾。
对此黄长河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只要完成晚报广告任务就行,至于自己做的事情,又不是挖晚报墙角,是凭本事赚钱。
“如果你不是晚报广告部主任,他们会跟你合作吗?你这上了副社长,相信求着跟你合作者也有很多,你确定他们不是为沾晚报便宜?”
李锋芒这两个问题让黄长河顿时哑口无言,但这就是个谈话,不是行政命令,他只能是点出来,“就算你是靠本事赚钱,也会分心很多,你比我更了解,当前广告市场竞争如此激烈,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大局”。
毕竟是跟了多年,这一次能竞聘上副社长基本全靠李锋芒,还有这次分管部门他也知道章漂想换甄青梅弄广告,肯定也是李锋芒力挺的他——黄长河就点着头说我明白了,听你的。
明白肯定是明白,但能听吗?黄长河更明白自己那样的合作,基本都不用操心只管分红,这样的事情放弃掉岂不是傻子。
跟甄青梅的谈话更费劲,李锋芒苦口婆心半天,人家只是笑了笑说老领导想多了。
“权利有时候是双刃剑,稍微把握不好就会伤人伤己,更有可能伤了晚报”,李锋芒从这句话开场,然后赞扬了几句:青梅,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活动能力都很佩服,还有你认准一件事的“势在必得”,所以下一步创意策划部应该有大发展。
“但是”,李锋芒这个转折让有些得意的甄青梅不由坐正了身子:你胆子太大,又没有充分的素养驾驭这个胆子,这就像给一个孝子一把上了膛的枪,刚开始都怕也许能做点事情,估计稍微明白点便是谁见了谁躲……
觉着这个比喻有些重,就笑了下说意思是这个意思,青梅啊,我记得你在特稿新闻部给我当副主任时候,很低调,把部门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是天天出去采访,部门的大事小事都是你协调,如果你现在能拿出那时候的稳劲,诸事可成。
毕竟是代表晚报编委会,甄青梅没有一句反驳,只是当李锋芒提到上面关系更要妥善用,她打岔说不提这个了,过期作废,我是不会写稿子,要是会的话估计早就调走了。
知道人家烦了,话仍旧是点到为止,不宜多说,都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是孝子,晚报也不是上了膛的枪,李锋芒的谈话时间算长的了,因为这俩都是跟自己多年的人。
至于章漂的谈话,后来李天说就几句,都是好好干之类的客套话,这个李锋芒不屑,且谈完话给四个刚上来的副总每人送了一本论语,其中重点划出几句:“多闻阙疑,慎言其余,抄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这是《论语 为政篇》里的,大意是说:多听别人说话,把你觉得可疑的放在一旁,其余的,也要谨慎地说,便少过错;多看别人行事,把你觉得不安的,放在一旁,其余的,也要谨慎地行,便少后悔。说话少过失,行事少后悔,谋求禄仕之道就在这里面了。
说乱也不至于乱,晚报这次提拔就这样过去了,很多晚报员工也许不记得竞聘过程,但记得甄青梅突然增加了上去,且五年后都是感叹:真是没有她干不成的事情啊,短短这么几年,她怎么能贪污数千万?给晚报交了也不少啊?
另外大家能记住的还有丁一文,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是原来热线部主任甄青梅的男朋友这事可嚼,因为孙雅南跟黄长河差点就走进结婚殿堂了,后来她跑了……
当然,还有这个博士讲的都市类媒体未来,当时觉着危言耸听,很快就发现真是不变必死——当时丁一文说了一句,如果不尽快跟上时代,革新传统模式,那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了。
很快又是一场雪,父母在重庆,丁一文临近春节前想办法坐飞机回去了,孙雅南本来想跟着去,但李锋芒姥爷的突然生病让她打消主意,跟着李锋芒回到临江市,从腊月二十三入院,到正月初五出院,这个年是李锋芒记事起最紧张的一个年。
孙雅南没出生爷爷奶奶就没了,小时候姥爷姥姥也都相继去世,再加上在李锋芒老家雕凹村住过,还有李喇叭到省城基本都一家人在一起,所以打心眼里认这个姥爷,尤其是这个老人身上有的那股艺术气息,还有宽厚仁慈的心态,让她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