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宴上
李高阳紧挨着陈无忧落座，贴在他耳边道：“昨日三公子和大公子见面，三公子不想赶尽杀绝，同意把老帮主留下的资产都给大公子除了帮派继承权什么都不要。大公子当时就欣然同意了，只是汤松柏还有些意见。”
说起大公子，李高阳语气明显变得不屑，大公子无才无德胆小懦弱，李高阳看不起他。
“哼，要说就光明正大的说，别鬼鬼祟祟的！”汤松柏一拍桌子，杯盘碗碟叮当作响，像是糟糕乐团演奏的交响乐。
他坐在哪就冷眉竖目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黄金一样的臭表情，他的投资算是彻底失败了也难怪他心情差。
李高阳讪讪笑着，不敢再说下去了。
同为堂主，地位也有高低之分，通脉十二层的汤松柏除了帮主谁人不敬？
“这夯货是谁？”陈无忧明知故问，既然白天文想要他帮忙撑场面，陈无忧当然不会坐视汤松柏跋扈下去。之前帮他是因为任务，这次他请陈无忧出手那陈无忧可就要向他讨要一个大大的红包了。
送行宴什么的只是个由头听听就好，要是真信了就太年轻了。
“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你出门在外做事不要太猖狂！擅杀我白河帮少主，你就不怕三江盟追究起来？”汤松柏怒而起身，高大的身材显露无疑，劲装被肌肉填充满了，宽大衣衫在他穿上像是紧身衣物，像一尊屹立在大殿上的罗汉铜像。
“只是少主而已又不是帮主，三江盟要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也太掉价了。”陈无忧对汤松柏的威胁视而不见，同样站起来和汤松柏对视。
目光如刀剑，都恨不得在地方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这两尊大神对峙，其他人连话都不敢插。一旁的白天文只给李高阳使眼色，李高阳低着头视而不见，身上还缠着绷带的王虎就更不敢蹦跶了，他是和陈无忧过过招的，那压迫力如狂风巨浪一样让人喘不过气的招式连击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能不动手最好，打赢了汤松柏也不会有什么收益，打输是不可能的，还是那句话打不过，跑得掉。
陈无忧不想动手却也不怕动手，昂然屹立，神情冷肃，脸上的人皮面具都绷紧了。
和他对视的汤松柏也寸步不让，以目光作为刀剑在无形的战场中比试，就看谁先落败。
陈无忧表情越来越不善，内力转化为霜寒之气透体而出，一股强烈的冷空气在室内蔓延开来，空荡荡的酒杯凝出一滴滴细小的水雾。
“这是要动手啊！”白天文双脚抓着地面，大有情势不妙就先溜的架势。李高阳和王虎也都神经紧绷着。
“他真不怕我？”在感知到陈无忧修为时候汤松柏是有些轻视的，可陈无忧秒杀计康，轻易击败长老于太平的华丽战绩警示汤松柏，此人的真实战力远超境界，像是某个宗门世家出身的嫡传弟子。
“现在帮众已经被三公子笼络得服服帖帖，我就算打赢他也改变不了大局，而且他马上就要走了。罢了，何必和他斗呢。”汤松柏终究还是怂了，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冷哼一声偏过脸去移开视线不去和陈无忧对视。
见有一方先认输，李高阳大松了口气，也给汤松柏一个台阶下，起身说道：“今天咱们大家伙聚在一起主要是为了两件事，头一件事，恭贺三公子顺利继任帮主之位，继续领导我们大伙，第二件是祝愿...阁下一路顺风，旅行愉快。”
李高阳本想说陈无忧的名字，可他忽然发现他并不知道陈无忧的名字，以阁下代称。
陈无忧不想闹得太僵，既然他让步就算了，随即坐下。
这回是彻底没事了，李高阳一招手，穿着清凉彩衣的美女端着托盘穿花蝴蝶似的翩跹而来。
酒菜上齐，一众江湖武夫哪里讲什么用餐礼仪，使筷子就算不错了，直接上手的都大有人在。
正式开席，有了酒精帮助，本来看不上这群人的汤松柏语气也软化了，拉着王虎划拳，喝得面红耳赤。
“三公子，你欠我一个人情啊。”陈无忧端起酒杯椅着，双眸注视着杯中澄黄酒水，似有意似无心说了一句。
白天文心领神会的一笑：“这个请阁下放下，我早有安排。”
说着，白天文拍了拍手，一个轻纱遮面，身材曼妙的女子款款走来。
一见此女，陈无忧的眼睛立刻直了，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至于让一个从信息爆炸时代什么美女没见过的穿越者失神。这女人陈无忧认识，哪怕带着面纱从眉眼中陈无忧也认出她是谁了，戚月。
“这是什么意思？”陈无忧微微眯起眼睛。
“哈哈，我给你介绍。”白天文拉过戚月，戚月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只听白天文说到：“她是我们沂水县的明珠，顶尖的美人连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而且，她还是金陵商行现在的女主人，家资巨万。若是你嫌她是不是完璧之身，玩完了之后把她处理了也无妨，届时整个金陵商行都是你的。我这份礼如何？”
“不错，不错。”陈无忧笑了，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愤怒到极致，他脸上已经没有怒容。
戚月站在旁边一动不动，静静听着白天文把她当成货物的言论，就算听到他说玩完了就处理掉这样残忍的话也无动于衷，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飘飞到她人生中最苦难的一段时光，被土匪头目关起来整日折磨亵玩。
那段岁月虽苦，却还有希望。戚月想起带给她希望的那个人，那个男人，那个少年。
她好像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是我伤害到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酒宴正酣，汤松柏王虎划拳兴起，两人脸红脖子粗互相灌酒，李高阳笑眯眯地等着头目们一个个找他敬酒，白天文一脸得意，他做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选择，他想要靠美女和金钱把帮主他的神秘高手留在沂水县为他做事。
气氛一片热闹祥和，就在这人人尽情享受欢乐的时候，陈无忧骤然拔剑，利刃带着他无穷的愤怒刺穿了白天文的身体，宝剑脱手而出，巨力裹挟着白天文的尸体，直把他钉死在墙上。
一句遗言没留下，到死白天文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怎么说的好好的陈无忧会暴起杀人呢？
满座皆惊，谁也想不到欢声笑语间陈无忧怎么就把三公子杀了，震惊让众人不知所措，过了几息，白天文的铁杆心腹王虎才猛然站起来，红着脸怒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爽想杀人，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要是不满意我正好还没杀得过瘾。”陈无忧虎目一瞪，王虎当时不敢说话了，他身上的冻伤现在还没好，不敢造次。
“从今天开始，帮主之位就是大公子的了，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了，汤松柏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这句话，陈无忧转身就走。
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忠于职守跟陈无忧干一架的汤松柏乐开了花，现在三公子也死了能继任帮主的只有他追随的大公子了，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转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三公子，汤松柏巴不得把这个好消息赶快告诉大公子。
墙头草李高阳眨了两下眼睛，默默无语，没想到事情走向竟然是这样，他倒是知道白天文给陈无忧准备了一份礼物却想不到这份礼物直接激怒了这个杀星，三公子就这么死了。
他是万万不敢出头的，他亲眼看到上百名死去的帮众和于太平的尸体，二公子的人头被挂在六角鲸楼上他也亲眼瞧见了，但他不敢去摘，只怕惹恼了陈无忧。
所有人都陷入对三公子被杀的震惊和大公子上位的感慨，无人敢去阻拦陈无忧，唯有戚月，她注视着陈无忧远去的背影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就像是陈无忧认出了带着面纱的她，她也认出了这个背影就是那个救自己出火海的少年，加上这次已经两次了。
“等等。”戚月双手提着裙摆，不顾一切地追出来。
陈无忧脚步放缓，定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戚月也没有贸然上前，隔着有十几步的距离喊出了她心中很早就想说的话：“对不起，是我伤害到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你不用说这些，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太矫情了。”陈无忧面无表情，语气里却有着一丝波动。
这个回答和戚月心中排演过数千次的结局不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走过去抱住了陈无忧，泪水打湿了面纱贴在陈无忧的脊背上，陈无忧感受到了眼泪的温度。
“好端端的哭什么？”陈无忧笑了一下。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戚月也随之笑了，笑中有泪。
“你会嫌弃我吗？”笑声止住，戚月问题尖锐，在她看来是这样子的。
“不会。”陈无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任何虚假。前世他见多了表面光鲜清纯，背地里放荡至极的女人，再传统保守的女人婚前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男人，像戚月这种从一而终，无奈被土匪头目凌辱的女人在陈无忧看来就是很干净。
“那你愿意要我吗？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跟你走。”戚月的声音细弱蚊蝇。
沉默良久，陈无忧道：“对不起，我这辈子属于江湖。”
轻轻挣开了戚月的双手， 陈无忧望着前方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戚月凄惨一笑。
“要是嫌弃你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要是嫌弃你我也不会救你，我只是不想被感情所约束，也不想因为我惹出的祸事连累你。”擅长冷静分析的陈无忧这一番话透露出浓烈的感情色彩。
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静而淡漠，又往前走了几步，陈无忧转身向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颜：“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江湖，你还没有嫁人，我一定娶你，不管你是不是已经七老八十白发苍苍。如果你等不了这么久，就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陈无忧再无遗憾，步履坚定离开了六角鲸楼，只留下戚月站在原地沉思久久。
“对不起，我等不了这么久。”戚月摸了摸怀里的薄册子浅笑道：“既然你不想离开江湖，我只能去江湖找你了，下一次我一定不让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