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错
看着越发肖似自己的九皇子，皇上忽然感觉自己老了。
他的儿子们都长大了，连排行最末的九皇子也与他一般高了。回想曾经，好像就是昨日。
皇上一下子感从中来。
“老九啊，在朕的一众皇子中，你是最得宠的。你可知为何？”
皇上也是人，有时候也想谈谈心。正巧，今日碰见了九皇子。
“这是咱们父子间的缘分。”
九皇子给自己加了个“缘分”头衔，引得皇上直接摇头。
“你没以前老实了，不肯说实话。”
这般客套的说辞，皇上一言窥破。他也没藏着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与九皇子交流。
若是换上任何一个人，皇上都不会如此。可谁让九皇子一向对他直言不讳呢？
因着这份独一无二的难得，许多时候，连皇上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除了对九皇子的包容和纵容外，还尤为真切。
“儿臣实在不知。”九皇子对此有几分猜测，可就如皇上所言，他没以前老实了。
他长大了，知道有些实话不方便说，有些实话说了令人难堪，更有些实话不能说！
好在，皇上也没想逼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一时有了谈话的兴致，而九皇子敲在此。
“因为，你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朕以为，你长的总该与她有几分相似。”
皇上话中的一个“女人”和一个“她”，各有所知。
在见过那张美人图后，九皇子确信后面那个“她”，指的便是那个美人儿。居然，是已故韩贵妃。也就是韩霄的生母。
九皇子隐下心中的万千情绪，低眉顺眼，好像完全不曾知晓，这“女人”和“她”之间的关联。
皇上上下打量了九皇子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虽然与她长的不像，却像极了她的性子。”
这回，又是两个“她”。九皇子倒是不好判断，这次的两个“她”是不是指的也是两个人。
“朕还记得，第一次与她相遇，她看似乖巧的内心隐藏着怎样的野心。”
皇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身为帝王的狠厉在这一刻尽显。\0
从来没人敢骗他，既然骗了他，就别想好过。
狠厉只在瞬间，皇上抬起眼，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
“你比她聪明，她一直在隐藏野心，而你，大大方方将野心放于人前。”他看向九皇子的眼眸中有欣赏，有欣慰。
这回，九皇子听明白了，也可以确定皇上口中的“她”，指的均是一人。
那个与他有着莫大关系，而他终其一生都不能亲口喊一声“母亲”的女人。
皇上似心有所感，主动询问一个一直困扰着九皇子的问题：
“知道朕为何一直不肯给她封位吗？”
为何？
九皇子虽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可对这句话的执着却让他终是暴露了内心。
他渴望知道回答，他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皇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也没理会他的渴望，自顾自解释：
“她的野心太大，又不聪明，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这句话的异议太深了，令九皇子不得不深思。
可思虑得多了，得到的结果更为骇人。
“她是探子。”皇上把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结果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
九皇子虽然没说话，可他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他挣扎着，他愤恨着，他不相信皇上所言，他不相信自己的生母会是探子。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朕明明知道她是探子，为何还要留她？”皇上再一次窥破了九皇子的心思，他今日好像心情不错，可以全面解答九皇子的疑问。
“是。”这回，九皇子没有顾忌其他，承认了皇上的猜测。
他想知道原因，他更想知道真相。
而皇上也尽力解答：
“初起，色令智昏。后来，有了你。”
失去最爱的人，于皇上而言是痛苦，是绝望，又是希望……
他希望能够与她重遇，希望会有前世今生，希望能够等到韩玥的转世。
他等啊等，没有等来转世的韩玥，却见到了一个与韩玥极为相似的舞女。
借着酒劲，他仿佛见了韩玥。一夜风流，他才惊觉事情的诡异。
他派暗卫细查，把女子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她是西凉派来的探子。
西凉人的野心竟已大到了这等地步！
他原本是想把她杀了的，可看着与韩玥那张相似的面容，他终是没忍下下手。
后来查出了身孕，皇上就把她安置了下来，直到九皇子出生。
“她不是一个好探子，却是一个好母亲。”
就连皇上也不得不感慨，自九皇子出生后，那个女人的改变。
或许，为母则强。
年少时的不懂事，当成了母亲后，就变得整个人。
她再没有与西凉联系，她安分守己待在宫中。她从一个粗使的丫鬟，成了九皇子的奶妈，后来又是嬷嬷。
若没有那一场病，她本可以活到终老。
皇上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那道清丽的身影。许多时候，他其实已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韩玥。
尤其是她死后，这种相似又复杂的感觉时常萦绕在他心头。
九皇子消化完整件事，已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平静。
他恨过，怨过，后来她劝慰他不必如此。他其实已经不怨，不恨了。可直到她死……
那份怨恨又强烈了起来。
可今日，又听了这样一份言论。
九皇子抬起头，默默注视着皇上的眼睛。
“当初，她病重时，您有派人为她诊治吗？”
无论爱也好，恨也罢，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最该做些努力吧？
“自然。”皇上想也未想。
要说最不希望那个女人死的人，皇上当算其中之一。
九皇子相信了皇上的话，他相信作为九五之尊，皇上不屑不骗人，也没必要骗他。
“我原谅您了。”
他如释重负。
这些日子的压力好像也随着这句话一扫而空，九皇子还是那个九皇子，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他的老九总有法子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把他逗乐。
笑声之下，皇上似是无意中提及：
“老九啊，这位置没有想象中容易。”
他没有说哪个位置，九皇子的心跳如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