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两名卫士分别把刀剑送给可达志和徐子陵,万众期待下,李阀传统的“廷比“终于开始。
徐子陵和可达志接过兵器,同时向李渊致敬。然后往左右分开。
可达志左手握鞘平举前方,背着徐子陵把狂沙刀从鞘内拔出发出一下先声夺人,震慑全场的鸣响。
两足微分,配合他挺拔如松柏的雄伟身形,确有不动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势。登时惹起一阵喝声,更添其威风。
狂沙刀在大殿通明的灯火映照下,寒芒烁动流转,仿似具有灵性生命的巽物神器。
徐子陵也不由心叫好刀。缓缓把剑从鞘内抽出来。
殿内懂得兵器的人都瞧得直摇头,因徐子陵这把只是普通的精钢剑,比起可达志的狂沙刀实是差远了。
策府一方的人也看得心中愕然,料不到他用的竟是这么平凡的剑刃,恐怕挡不了可达志多少刀,便会硬给劈崩劈断。
徐子陵却丝毫不理别人对他长剑发出的叹息声,把剑鞘交给侍卫后,掉剑细看,又以指尖扫抹剑锋,当移至尖锋尽处,嘴角飘出一丝笑意,从容道:“可兄请赐教。“
可达志仍背向徐子陵,仰笑道:“莫兄随便出招,弟从不怕人从背后进袭。“
这番话不但豪气干云且隐含羞辱徐子陵的意味,摆出不把对手看在眼内的傲慢。
可是徐子陵却绝不作如此想,这东突厥的年青高手从拔刀的一刻开始,巳向自己发动攻势,他如若因此动气,会跌入他布下的陷阱郑
殿内众人,由大唐皇帝李渊到侍卫宫娥,无不感到那种风雨即临,高手对仗千钧系于一发的紧迫形势。人人屏止呼吸,全神观看。
“叮!“
徐子陵以指尖弹在剑锋处,发出深渊龙吟般的鸣响,凝而不散。接着腰脊一挺,整个人像突然长高了般,变得轩昂潇洒,自有其睥睨下的气概。
绝不比可达志有丝毫逊色。
变化来得既突然神奇,又出人料外充满强烈的戏剧性。
可达志首当其冲,生出感应,只觉对方强大无匹的气势压背而来,若再背向敌人。
会立即被迫往下风。
一声长啸,可达志左鞘右刀龙卷风般往徐子陵旋转过去。
全场只寇仲一人晓得徐子陵借弹剑之音暗施真言印法,破去可达志莫测高深的起手招数。
座上高明者如李渊父子、晃公错、李神通之辈只看出徐子陵催发剑气,迫得可达志“变瞻应付,而不能真正把握其中玄妙处。但巳对徐子陵这莫为观感大。
徐子陵从大金刚轮印,变为不动根本印,灵台空明清澈双目神光内敛,心如井中明月,无有遗漏的瞧着可达志住自已攻来。
每一个旋身,都带起一阵充满节奏感和劲力的呼啸声,左鞘右刀,交又织出锋芒雷射,攻守兼备的罩网。奇异的劲气,以可达志为中心像沙漠刮起的狂暴风沙般,随着可达志的迫近,以雷霆万钧之势往徐子陵袭去。
不论是否懂得武功无不感到可达志已化为一个可怕的风暴核心,大有挡者披靡的威力。
曾与可达志交过手的策府诸将,又或曾目睹可达志先前出手的人,尚是首次见到可达志刀鞘并用,以这么奇异的身法展开攻势。至此才知可达志一直隐藏起实力。而徐子陵能迫得可达志全力出手,实是非常撩。
最厉害处是可达志的每个旋转速度都有微妙的差异,教人难以预先掌握他攻势袭体的精确时间。
可达志的狂沙刀法,分为“旋、吹、滚、卷、破“五诀,刻下使出的正是“旋沙“
诀,像沙漠里的旋风般变幻莫测,使敌手无法捉摸。
面对可达志进攻的徐子陵立时生出乾旱渴热的骇人感觉大殿似被对方转化成一望无际的风沙,如此功法,换过其他人确会生出望风沙而溃败的气馁失落福
徐子陵嘴角再飘出另一丝笑意。忽然往横晃错,当人人以为他要躲避时,又电射往前,长剑疾挑。
“叮“长剑像一道闪电般迅疾无伦的射进可达志的刀网去,在肉眼难看得清楚的高速下,刀剑交击。
接着徐子陵一个旋身,撮掌为刀,狠狠劈在可达志扫过来的刀刃处。
两人同时旋开,当距离拉远至两丈许时,像约好般倏地止旋稳立,正面对峙。
全殿爆起轰喝采声。
两人目光交击。似是全听不到喝采声,更像根本没有人在观战,彼茨眼中只有对手。寇仲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下场把徐子陵替换,如此厉害的对手,到哪里才找得到。
可达志随手抛开刀鞘,任它掉往一旁地上,接着往前虎扑,狂沙刀依循一道弯旋的弧线轨迹,往徐子陵斩去。
徐子陵暗捏印法,漫不经意的一剑扫出,全无花巧变化。
就在刀鞘触地鸣响的刹那,可达志的狂沙刀同时被徐子陵长剑扫个正着。其迅疾可想而知。
刀剑交击,两人同时虎躯剧震。
可达志一声长啸刀法一变幻出流沙滚动般的刀浪,重重往徐子陵攻去,正是狂沙五诀中的“滚沙诀“旁观诸人无不看得呼吸顿止,透不过气来。
两人变为近身搏斗,双方均是全力出手,不但动辄分出胜负,且会判别生死。
徐子陵到此刻方真正领技到可达志的惊功力,有如置身在狂涛怒飕之中,刀浪滚滚而来,无有穷尽。
不过他早预占到可达志本领非凡。否则怎能与跋锋寒齐名东突厥。
反之可达志因先前在上林苑交手留下的印象,从没料到对手能丝毫不让的接住自已全力的出眨
徐子陵的以攻对攻,以坚攻坚,强大得有如洛阳,长安那种具最严格军事布置的坚固大城,任对方如何摧动狂风沙般的滚沙刀法,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最令可达志骇然的是徐子陵的剑法表面充满轻灵飘逸的味道,实则剑剑重逾千钧,外虚内实,且剑法幻变无方,有若马行空,招招匠心独运,去留无迹。如此剑法,他仍是首次遇上。
众人看得连喝采打气都忘掉。
“叮“徐子陵挑中刀锋。
可达志的刀再“滚“不下去惟有避开,再度回复隔远对峙之局。
喝采声震殿响起。
李世民和策府一方的人这才松一口气,庆幸徐子陵挡过可达志这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寇仲亦松一口气,因看出徐子陵实已稍落下风,非因技不如人。只因他不惯用剑。
众人目光不由望往李渊,看他会否借此停战之机,中止比武。
可达志捧刀而立,在李渊作出决定前,长笑道:“痛快痛快,想不到莫兄高明至此,请莫兄再接三刀,然后弟向莫兄敬酒赔罪。“
这么一,连李渊也不好意思下令停赛。
徐子陵翻腾的气血,到这刻平复下来,心知接着来的三刀必定非同可,微微一笑道:“可兄请刀下留情,让弟就算输也不至输得太难看。“
谁都知道徐子陵这番只是谦虚之词,故不会当真,更为他的气度心折。
可达志微感错愕,有点尴尬的道:“莫兄笑啦:弟刚才施展的分别是‘旋沙‘和‘滚沙‘两种刀诀,接着来的就是‘卷沙‘刀法,请莫兄指点。“
毕双目奇光大盛,刀收往后,全身衣袂拂扬气势狂猛至极点。
最奇异的是周遭的空气像停止了流动,空寂得像没有半滴风的茫茫大漠,空气还灼热起来。
徐子陵露出凝重神色,全神戒备。
一切似像静止下来,包括不分昼夜的时光流逝,就像全无生机的乾旱沙漠。
空气的灼热度却不断提升。
如此气势,真是骇人听闻至乎极点。
可达志忽然背脊微弓,双目神光更盛,眼看出手在即,忽有人扬声道:“达志以往数次廷比,用的只限‘次沙诀法‘,今趟却数诀并用,让我们大开眼界,是否有特别的原因?“
李建成、李元吉和所有太子党、妃嫔党那方面的人,无不心中大骂,发言者摆明是帮徐子陵扮的莫为。
无论千军万马的沙场决胜,又或高手间互争雄长,均讲求一鼓作气。可达志蓄势待发,若给打断,气势受挫后,再发招当然会受到影响。
众人循声瞧去,发言者赫然是坐于右方首席,李渊宠信的大臣封德彝。
李世民一方的人无不大讶,封德彝一向与李建成关系密切,被视为太子党的中坚人物,为何会这样明助策府的一方。
徐子陵亦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封德彝对自己多么看重和有好感,亦该不会冒着开罪太子党和妃嫔党之险,为他助力。
不过这并非生死决战,只是廷前的切磋较量,谁都不能怪责封德彝。
李渊这督战者微笑不语,旁人更不敢异议。
可达志从容一笑,仍保持强劲的气势压力,双目不瞬的紧盯徐子陵,沉声答道:
“有莫兄这么难得的对手,达志怎敢敝帚自珍,当然要全力出手。“
李建成等立时心中叫绝,可达志这番话表面谦虚,骨子里却是傲气迫人,暗指以往策府的高手,尚未够资格迫得他使出全力。
假若他今趟能击败徐子陵,那谁都感到策府再无能与他撷抗的对手。
徐子陵淡淡道:“多谢可兄抬举,请赐眨“
可达志舌绽春雷,暴喝一声,收到身后的狂沙刀变魔法般出现在前方,以极玄奥奇异的手法,身随刀走,往徐子陵击去。
寇仲首次为徐子陵担心,并对可达志生出莫测其高深的感觉。
令他对可达志重新评价的原因,是可达志虽分心回答封德彝的话,气势不但能持不变,且有增无减,既显现出他强大的斗志和坚毅不移的精神,更展示出他深不见底的功力。寇仲自问亦未必能达此境界。
徐子陵首当其冲,更清楚感受到对手的压力。
他差点要弃下手中长剑,以擅长的印法来挡他这预先张扬的三刀。
他当然不能这么做,只好把杂念全排出脑海外,暗捏不动根本法,提为全身功力,以应付对手以卷沙诀使出来的凌厉刀法。
狂沙刀在虚空画出一道充满旋卷味道、波浪般起伏的轨迹,变化无穷的朝徐子陵“卷“过来。
虽是一刀,却由十多重连绵的波卷组成,每个波卷、时间和攻击的角度都有精微的转变,送出卷卷刀劲,汇为成能被墙裂壁的凌厉刀气,威力无涛。
徐子陵也憔得眉头大皱,适才他能在可达志的滚沙刀诀下力保不失,赖的全是卸劲借气的手法,可是可达志明显是针对他这“强项“而发的一刀,根本是卸无可卸、借无可借,硬迫他强拚的高明手段。
最头痛的是可达志早在蓄势待发之际,藉气机把他锁定,若采早前的先躲后攻之法,只会避得一刀,避不过第二刀,在气机牵引下被对方乘势一举击破。
至此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可达志确属跋锋寒、杨虚彦、侯希白那一级数的年轻高手。
徐子陵低叱一声,电掣飘前,长剑先在外弯,再向可达志迎去。
“当“!
刀剑像两道闪电交击在一起。
长剑应刀断折。
殿内过半人失声惊呼。
李靖举手往摆在桌上的铜钟击去,但已来不及阻止即将发生的流血惨事。
可达志的狂沙刀在劈断长剑后,兜头照面的往徐子陵胸口劈去。
眼看收不回这大有一往无前的一刀,徐子陵扣掉断剑,大拇指却奇迹般按在刀锋处。
“当“!
停战的钟鸣响。
徐子陵应刀飘飞,断线风筝的落往丈许开外,落地时似微见跄踉,始能立定。
可达志收刀后退,双目射出奇异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瞧着徐子陵,而在眼神中掩不住带上一丝骇异神色。
殿内诸人这才舒一口气。
即使李建成亦不愿见到自己的手下猛将在这种佳节当前的诚,闹出流血死亡的情况。
大殿仍是鸦雀无声,静待李渊的判定。
李渊亲自鼓掌赞好,立即惹来全殿附和,喝采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