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紫宸涌暗流（二）

    天玄晏渊

    “洛都城的馆子传来密信，紫宸星阁举办紫宸会武，广发紫宸帖，邀天下青年才俊前往参加，并许以重宝做赏，甚至将镇阁神剑之一的罗睺都拿了出来，这件事你们二人怎么说？”天玄殿内，一中年男子高坐主位之上，温和地询问着分列两侧的年轻男女。

    此人天庭饱满，目有烁光，面无须髯，笑容儒雅，颇有几分文士之相。他身着淡蓝锦绣家服，衣前胸腹处勾有一幅浅白八角阵图，阵内线条繁复，曲折迂回，纹成一个古韵悠然的“玄”字。

    有人不知天玄谷，无人不晓玄氏徽。

    这个标志几乎遍及神洲天下的所有城池，凡是有天玄珍品馆的地方，必会有玄氏族徽的存在。对于江湖人来说，它与那座黑白高楼一样，都是人间最好的金字招牌。

    而有权将玄氏族徽披在身上的人，只有天玄谷当代大谷主，承继“械术无双”这个传奇称号的玄晏天。

    “罗睺认主，但其所选却非辰家血脉。”坐在玄晏天右侧的标致少年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眼眸清澈，丰神俊朗，再配上那一身纤尘不染的浅白文士服，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紫宸会武，明面上是要领略天下年轻人的风采，实际则是要找出那位承继罗睺星命的神秘人。”

    玄晏天看向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三弟，脸上尽是赏识之色。天玄谷的小谷主，向来都是人中龙凤的代名词。

    在江湖世俗中，“临渊君子”玄晏渊的名声或许要比他这位隐世已久的“械术无双”更加响亮。

    “若是找到了，又该如何？”坐在玄晏渊对面的年轻女子接上话茬，淡然问道。她面秀如桃瓣，眉弯似新月，一双雪白柔夷轻放在玉腿之上，婉约仿若出水芙蓉，丝毫不扭捏作态，令人不由自主便心生爱怜。最为特别的还是她那双迥异于常人的空灵眼眸，其湛蓝似宝玉，深邃若寒渊，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在一眸一瞥间影响时空，洞察人心。“难道紫宸星阁还真能将自家神器拱手相送？”

    坊间传言，曾有女子身负玄眸，赤足白纱踏过神洲每寸土地，看尽世间百态，观遍人性丑恶，最终在极度失望中黯然退隐，永不复出。

    说的便是这位天玄谷的二谷主，天生虚衍玄眸的玄清雨。

    女子凝视着那位年轻胞弟，瞳孔里流转着难以捉摸的玄光，随后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被选中之人若来自小门小派或者是一些散人弟子还好说，辰氏许以名位邀其入阁，再恰到好处地以势相压，他们自无拒绝之理。”玄晏渊冲着姐姐温和地笑了笑，心中却暗叹这虚衍玄眸的厉害，自己在她面前仿佛被看穿了一切，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被这双眼睛盯上，当真压力不小。“但如果罗睺所选之人是至尊门派的嫡传弟子，紫宸星阁便会陷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因为背靠九尊的人，都有底气不买星海崖辰氏的账。”

    玄晏天微微点头，虽然示意三弟继续说下去，但脸上却始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了然之色。

    相比之下，玄清雨则仿佛没听玄晏渊在说什么，她专心地运转着玄眸，誓要将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挖个干净。

    “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紫宸星阁点明了这罗睺星剑是这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奖励。如果辰氏找到了那位执剑者，对方也很配合地愿意加入，但那人却争抢不到拿剑的资格，辰氏又该如何？”玄清雨看似心不在焉，但丢出的问题却皆为此事的疑点所在，可谓拳拳到肉。

    “既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辰氏自然要想尽办法让局势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若是让自家神器落入别派之手，这场吸引整个江湖目光的紫宸会武怕是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所以……二姐，您能不能收了玄眸之力，老是这么盯着我看，我心里会很虚的。”说到一半，玄晏渊突然苦笑，求饶似地看向玄清雨。自家二姐对虚衍玄眸的掌控似乎又上了一层楼，他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真是翅膀硬了，竟然开始嫌弃你姐姐了。”玄清雨幽幽一叹，哀怨地瞥了眼玄晏渊，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我不看你了，你接着说就是。”

    “为了不成为神洲江湖的笑话，紫宸星阁必有应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依我之见，辰氏有上中下三策可行。”没有了二姐目光的压迫，玄晏渊的底气瞬间足了不少。只见他嘴角含笑，语气稍顿，略微卖一关子后便徐徐道来。

    “下策，不要颜面。无论是谁取得第一，紫宸星阁都可反悔，拒不授剑。不服者便以势相压，既在辰氏主场，哪怕是其他至尊势力，也不得不给辰氏几分薄面。况且九尊自身都有不菲的底蕴，想必也不会非要抢夺这柄神剑，让紫宸星阁出点血，此事就算过去了。至于那些小门小派，就更不敢在星海崖撒野了。不过如此一来，恐怕紫宸星阁的威望会一落千丈，神洲江湖恐再无人会敬服辰氏。”

    “这是逼急了才会用的法子，此举无异于紫宸星阁自扇耳光，若非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这条路的。”玄晏天微微摇头，虽然嘴上说着“万不得已”，但他心底并不认为辰氏会真的走出这一步。毕竟紫宸星阁也是威名赫赫的一方霸主，对这样的存在而言，脸面可是要比什么都重要。

    “中策，以假乱真。紫宸星阁可造一柄赝品，只要不是罗睺选定之人夺魁，或者此人难以控制，辰氏均可将这赝品赐下，以保真正的神剑不落在他人手中。即便事后拿到假剑的人发现自己上了当，也多半会捏着鼻子认栽。毕竟这样的事情太难说清，搞不好还会被紫宸星阁反咬一口。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假莫辨，辰氏有反击的余地，但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声望。”玄晏渊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上策呢？”玄清雨又看向玄晏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策就是稳保第一，以绝对实力堵住悠悠众口。无论来多少高手，只要紫宸星阁中有人的武功能压过其他所有人，凭强大的实力一举夺魁，那所有的顾虑就都不是顾虑。这样不仅能守住神剑，还可以将紫宸星阁的声望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毕竟年轻一辈代表着宗门的未来，辰氏麾下若有如此好苗子，自当高枕无忧。不过以紫宸星阁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上策对他们而言……似乎太过于勉强了些。”

    玄晏渊先将他眼中的上策娓娓道来，随后又自嘲式地摇了摇头。这个办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紫宸星阁的黄金一代都在那场不知缘由的浩劫中陨落殆尽，如今星海崖的弟子实力良莠不齐，恐怕没有几个能看得过去的家伙。

    最起码，在玄晏渊这样的九尊天骄眼里，紫宸星阁并无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的领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