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陨落
“兄长！蒋闽！江许？你把他怎么了！”
看见眼前景象，蒋闽倒地不起，身下的血淌了满地，湛准的情绪自然是失控的，他望向周围，那遍地的妖狱吏员尸体，以及林隼刀刃上的血迹。
立即就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
若是蒋闽不死，这妖狱中的尸体，怕是还会再多一具。
但是，即便是通晓事理，亲眼见着了自己的兄长安详地躺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接受的。
湛准走近了，声音颤抖，手也颤抖地向去触碰蒋闽的身体，但颤颤巍巍，犹犹豫豫，好一会而才接触到。
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身体却不由一颤。
是温热的!
蒋闽的身体是温热的！常识来说，人的身体之所以能够保持常温，是因为身体内一系列器官能够正常运转，但是当人死去，这些器官都将停止运行，所以，一旦当人死去，他们的身体会迅速变得冰冷。而湛准迟疑了那么久，才将手搭上去，蒋闽的身体却还是温热的，这就说明——
“你没死！”
湛准脱口而出，鼻涕带着眼泪一起，而换来的则是在场所有人的猛然一惊。
林隼和江许再也不敢再在缅怀故友上浪费片刻的时间，立刻就重新回归了警备状态，而阎盛，钟周，尹寺，孟坚四人则是转悲为喜，他们觉得蒋闽还活着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孟子固，在看见蒋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背部连通心脏的位置还被开了一个血口子，他的内心是黑色的。可到了现在，他的心里却重新焕发出了色彩来。
而王定则不同，这位经验老成的康伯府吏员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湛准的方向奔跑了过来。
但所有的反应，都显得太过迟钝了，湛准喊声脱口的瞬间，蒋闽便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并面目狰狞地掐住了湛准的脖子。
从湛准挣扎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下的是死手，他想完全置自己这个弟弟于死地，他已经完全丧失他作为蒋闽的意识了，而就子啊湛准面色变得苍白，呼吸将要停止之前，居然是王不移挥剑直劈下来。
当然，凭他的实力，与蒋闽此时的实力加以对比，这一击完全举足轻重，无法对蒋闽造成任何的影响，但是，却不能说是没有用处。因为他成功激怒了蒋闽，并使他将矛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来。
蒋闽扔开了湛准，使着缉邪木刀轻而易举地便劈开了王定的符剑，来不及多余的反应，王不移便被这只怪物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他从上面看着这个并不陌生的人陌生的脸，由威压自下而来，只扑他的鼻腔。
“呼，呼吸......呃。”
呼吸已然是无法做到的了，力气也使不上来，话也讲不明白了。这就是绝望吧，我要死了吗?
王不移这样想，在他预想的死神到来之前，他凭着全部的力气扭头看向了被摔在一边的湛晴岚，挤出了一个他目前能摆得出的最好看的表情。
虽然这个表情在其他的在场人看来，难看至极。
他在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而湛准在哭，难看的程度和他旗鼓相当。
王定现在一句话也没法说出来，但他觉得，湛准可以懂得他的心中所想。他于心中默念，就好像湛准能听到似的。
“晴岚啊，不必难过，我早就是一个该死的人了。从我放出山魅之后，我就已然知道了，我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这松都城的上万生灵因我而死亡，孟子固因我而受刑，其实，我真的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我被关在审讯室上的刑用柱上时，我就已经死了。但是你进来，说：‘你当我的走狗吧。’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时起，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这一条命，一定要死得有意义。从那时起我便绞劲脑汁地想，如何才算死得有意义呢？为拯救天下苍生？那太伟大，不是我所能企及的。又或者，是执行任务途中殉职，就如同湛大人那样？虽然或许湛大人的死有别的真相，但我不想那样死，太憋屈了。而后我还想了很多种死法，都不甚满意，或者，都不适合我。而慢慢的，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逐渐明白了。我决定，若是有一天我不幸出意外死了，那么，我一定是为你而死的。因为，你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所以，如果我用我的命救了你，那是不是说，就等同于我用我的命拯救了世界呢？虽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今天，我已然是做到了。这是我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事情，所以，晴岚啊，我这其实是得偿所愿了。更何况，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是懂我的，我不愿年老之时卧于床上奄奄一息。就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吧。至于蒋少君，我不恨他，因为蒋少君对于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晴岚啊，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心中满腹话语，可到了现实中，却是相顾无言，泪眼相凝咽。
“王不移！”
威压降下，不只是王定一人，就连江许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就更别提林隼，湛准等人了。
所以，他们几乎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蒋闽一手掐着王定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至半空，随即，另一只手则化掌为刀，直插王定的胸口，竟然是将他的心脏整个掏了出来。
那一刻，仿佛空气就静止了，在场众人只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即，能够感觉到的只有眼泪的咸。
王定死了，他是笑着死的，他整个人倒在地上，身边是一把被折断了的符剑，血仿佛都浸透了地面，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而之后，蒋闽竟然是将那颗原本鲜活的心脏趁着它还在跳动时整个放进了嘴里，咀嚼了一番之后，就着满嘴的鲜血和腥味，他将那颗心脏咬碎咽了下去。
随即，他被林隼用匕首穿透的胸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起来，他也在笑，笑得阴森恐怖，完全看不出半点人性存在。
“你不是我兄长。”
湛准手持白玉符剑，情绪已然崩溃，但他见了这些荒唐事了，却是完全没法用心战斗了。
“你们插不上手，带他出去，尹寺留下。”
面对着这个怪物，以及崩溃了的湛准还有孟子固，江许以一种完全没有人情味的口吻发出了指令。
而阎盛钟周得了命令，再见过眼前场景，自然也晓得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这位蒋少君，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并且，他实力强大，多于他们若是在这多留一秒，都有可能被杀死。
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拖走了孟坚与湛准。
而留下的林隼，江许，尹寺，便是此间最强的战力了。
先前尹寺初回康伯府时，虽然是跟湛准聊了一夜的时间，但是，江许是一定没有放过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的。他能够知道，这股灵力与他见过的所有灵力性质都不一样，并且不是细微的不同，是完全不一致，仿佛不是人间产物。
而这股灵力之强大，甚至比起狐族的那两只老怪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排三角阵！待会我牵制住他，林隼佯攻，尹寺你找机会致命一击，这次一定要解决掉这只怪物。”
“收到！”
三人迅速散开，于这妖狱内的狭小空间排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阵法，将蒋闽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这怪物虽然意识全无，但是战斗的本能精湛。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实力也不足以迅速地解决掉这三角阵的任意一角，达到突破的效果。
所以，只要不出失误，在这三人的围攻之下，这场战斗，蒋闽是赢不了的。
而相对的，若是蒋闽出了失误，那他将会真的死去，刚刚大意了一次，江许不会再给他杀死第二个王定的机会。
而松都城的另一个战场，宫城大道上。
蒙于，章承，姬耀三人与两只狐妖对峙，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僵硬的局面。
“风神鞭！”
章承乘风而驰，速度之快，绝不是人眼可所见，刚刚还在十数米之外的地方，可眨眼之间，便窜到了江月的身前，天空中龙鸣涌现，有蛟龙翻腾，又向下翻飞，钻进了章承的鞭子里，一鞭横挥，似乎是有龙向江月直冲而来。
这一招，若是对付寻常的高手，或者是珍宝阁中那些修为不到千年的妖邪，具是可以一招毙命的，可对上江月这种妖中实力巅峰的存在，却是顶多只能打出一个势均力敌。
江月手中极寒灵力翻涌，一条大冰蛇也随之钻出，与那风化的蛟龙碰撞，却是将章承整个人都弹飞了出去。
而姬耀，或者说环陵鸟的千鸟杀根本就困不住婴宁，那些银色羽毛的小鸟即便是将这位狐族长老困在其中，也会立刻被他使极寒灵力冻成冰墙，而如此，这小鸟没死亡，灵力回不到姬耀体内，便等于直接废掉了姬耀的战斗力。
随即，便演变成了江月对章承，婴宁对蒙于的二对二局面。
这样看来，局势貌似对于章承和蒙于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因为章承的实力不如江月，而蒙于也不是江月的对手，并且婴宁比江月更强，也就是说，蒙于也不大可能是婴宁的对手。
但是，实际上，一来二去的，双方打着太极，这对于狐族的两位老怪物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不断消耗着他们体内灵力的，但是蒙于不一样，作为炼化了妖性的存在，他的灵力上限根本就是江月与婴宁不可能企及的存在。
所以，越是拖下去，就越是对于蒙于有利。
而战至此时，也不必要遮掩了，狐族若是想赢下这场战斗，就必须得出杀招。
先前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害怕周围会有其他人进行干扰，先不说有没有埋伏的人，但是一个姬耀就不好对付。而现在，姬耀将所有灵力都聚于千鸟杀上，却被婴宁全数封住，显然已经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而再向周围探查，也是没有任何异常灵力波动出现的。
也就是说，此时，便是出杀招的绝好机会了。
“婴宁，掩护我！”
江月道，而与他搭档多年的狐族族长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唤出九条尾巴，挡在了江月身前，虽然不至于威慑住蒙于和章承二人不敢靠近，但是，短暂地阻拦住他们两个，却是可行的。
而在他身后，江月的九条尾巴也是长了出来，“九头蛇！”
那只在蒙于心中种下恐惧到现在还没消散的大冰蛇再次缓慢的在这松都城宫城大道上显现出身影，并逐渐完整。
蒙于和章承想去阻止他释放出这招，因为，若是这九头蛇真的大开杀戒，那不只是他们二人，整个松都，都将要跟着一起沦陷。到那时，无论他们怎么超前突进，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突破婴宁以尾巴聚集起的刀围，并且，还被逼退了十数米。
眼见着那大蛇的形状变得丰满，似乎马上就要展现出獠牙了，那蛇却是在阳光下全数由冰融化成了水。
“不好。”
虽然感觉不到有什么强大的灵力在靠近，但是，婴宁能够感觉得到，有一股熟悉的灵力在逐渐地消散。
江月出事了。
那蛇倒下，显露出被挡在蛇后面狐族长老的身影，他此时竟然已经是倒地不起，宛如死状，而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眨着大眼睛，身着康伯府吏员服饰的小姑娘。
这便是湛准先前设下的一股奇兵了。嗷呜身上不具备灵力，但是战斗力却是惊人，将她埋伏于此，不至于被两只狐妖发现，又能起到奇用。
当然，若是江月警戒的时候，嗷呜自然不大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一招九头蛇，几乎汇集了江月的所有灵力，包括护身的灵力。而护身灵力一旦撤走，嗷呜全力一掌拍与他身上，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