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篇 一场梦魇
四海之邦帮主贺熊,乃许言灵的舅舅。
聚义堂内,许言灵也坐于一侧,留有一席之地。贺熊,这个人,学识渊博,学富五车,雄心勃勃,豺狼野心。外表端正,正义凛然,实则暗中操纵,不将在江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誓不罢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夺取鳌头的一刻。他掂起青花茶杯,品茗而视,作思索状,片刻转向乌无晴:“麻烦乌大公子,下山跑一趟了。”
他抬腿道:“还有刘庄主,庄主大人,晚生在这里打扰片刻了。”
纵横武庄庄主道:“何来‘晚生’这一词?贺帮主也太过谦逊了吧!你我都是平辈,就用平辈之间的称呼好了。”
“那……庄主可好?刘兄弟?”贺熊道。
“言笑了。”刘庄主道,茶杯杯盖一扣,便接着沉默不语,贺帮主的手上戴着紫蓝色宝石镶刻的大戒指扣于大拇指上,非常显眼,鲜丽非凡。
“告辞了……”乌无晴道,把着漆黑透亮的墨羽扇向堂外走去。
“乌大公子暂停道,”贺熊起身突然把住他的后膀,“今日下午,可带我一游?”
“甚好,如若是不嫌弃鄙人的身份和污点的话,鄙人愿奉陪到底。”乌无晴顿足道。
“好!”贺熊应声道,乌无晴回眸一眼,便拂袖走开了,只在衣襟上留下一丝暗香浮动,那是海盗船偷运香料的气息。
乌无晴前往渡口,这里是大批商人及船只货物来往停靠栖息之处。
“乌爷,这艘就是贺熊的船。”安插在渡口的眼线道。
“乌大公子,上前作甚?”船只外面的人迎上前来,厉声厉色,大概是看他生得一副温柔好欺负的模样。
“……”乌无晴停顿一下,冷漠的眼神熠熠生辉,“进去,不行吗?”
“不行。”他道。
“让开。”乌无晴的语气不可抗命。
从他的眼睛里望出了深渊,越是平淡,毫无波澜,就越是令人窒息与不知所措,不知道违抗他的命令会是什么下场,在这大热天不禁使人打了一个寒战。
但贺帮主已经事先吩咐过了,他大胆道:“不行就是不行,请回!”
“我了解了,既然是……贺帮主的要求,那么乌某告辞了。”乌无晴一脱身,那个人便后悔了,只留下海风吹拂,无尽白帆。
“乌无晴这个人心狠手辣,你没听说过吗?”船上的渔夫说道。
“我们还在这里停泊做甚?坐以待毙吗?”另一个人说。
“贺帮主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忘了我们这些人,等到……那个时候,再将屎盆子扣在我们这些人头上吧?”
“相信他不会的,即便是,我们也有办法。”那个人道。
星辰漫天,夜风吹拂。
“乌爷,可带鄙某走一遭?”贺熊道,他身边并无侍从相陪,除了今日相邀的四大门派剑师之圣门下大弟子乌无晴。
“去何地?”乌无晴转眸视之。
“榴花殇溪水场。”贺熊的声音粗细有致,气息稳重不紊。
“去那里作甚?”乌无晴道,“有何缘由?”
“听说……叶风停在那里。”贺熊道。
“你知道她?”乌无晴道。
“她……跟皇帝的轩公主
长得极为相似,哦,言传,也许只有几分相像罢了,轩辕公主我也见过一面,在她七岁那年,真是神奇啊!”他一副回忆霎时之间涌上心头的模样,捋了捋胡须。
“在轩辕公主六岁那年,我就听闻,不过那是秘闻罢了,宫中之事是不向平常人透露的,你愿听吗?”他转向乌无晴道。
“洗耳恭听……”乌无晴道,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世,这是最被疏漏的微不足道的遗憾吧!
“轩辕公主啊!许言灵啊!你知道许言灵吗?也就是我亲生外甥女,抵达夙城的时候,我就派她去打探关于公主的消息了,在此之间,也搅和了很多事不关己的人进来,很是麻烦……”
“本来是不打算告诉外人的,可……看在你师父和我的交情上,这样算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叔侄了,叶风停这个人碰不得……”贺熊戒备地看着他,一本正经,“详细原因我不愿细说,总之,她与皇室有关联。”
“贺帮主,这就是你要说的废话吗?”乌无晴向前走去,似乎对他所说的事情漠不关心。
“乌爷……”贺熊道,留有余味,意味深长。
“她肯定不是真正的……朱轩。”贺熊说了一句,便迈步紧跟其后。
乌无晴一路上,想起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弃凤从武”的起死回生的云梦公主的事迹,他并不是没有了解过。
她……无论如何,也和这个人沾不上边。
与其说是去榴花殇一游,不如说是借机试探他罢了。乌无晴扭转开关,榴花殇的门自动旋转开来。精悍干练的贺熊看向“公子陌如玉,纤发柳腰姿”的乌无晴,一番明媚月色,不禁让人感叹道:“真是佳人啊!”
乌无晴转眸道:“何是佳人?”
“这月色吗?星象极怪……”他遥望天空,星月同天,半惑不解,脱口而出,似有愠色:“哪有夸男人为……佳人的?”
“佳人不分男女,鄙人所指的佳人不过是……君子的意思罢了。”贺熊道。
又转向楼台,漫步一番……
这里坦然明朗,一览无遗勾起了乌无晴的回忆,他和叶风停的一点一滴,驻足回首不相忘,随风牵绊却转絮,榴花似火百媚生,双眸顾盼楼台溪,“乌爷,怎么了?”
“看起来,你的眼神里有一些迷醉啊?”
乌无晴一跃而下,踮脚触地,倾身降临罗盘阵,一轮玉盘挂于夜幕当中。
贺熊跟随其下。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麒麟……”贺熊蹲身道。他指间拂过一丝风柳,沉静如夜色的脸庞闪过狡黠之光,心怀诡计,却并不外露。“夜已深,鄙某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在此再叫你一声乌爷,是我对你的尊重和敬佩。”
他不慌不乱站起身来,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灰尘,道:“鄙某告辞。”
“要送吗?”乌无晴道。
“不用……”他转身回眸,接着似若揣摩一下,便离榴花殇远去。
乌无晴摊开手掌里的纸张,从右往左看道,想想他为什么要考虑?
“乌爷……”软玉温香在怀,乌帘遮幕。
与之缠绵了一会儿,乌无晴便起身,衣不附体,破口大骂:“滚!”一滴泪掉落在眼角处,湿红眼眶,血红血丝禁锢住即将泛
滥的无尽涟漪。
他附手于额头,郁闷至极……他的眼睛犹如一口枯井,望不到深渊的尽头,他可以做到忘记她,可是他无法做到从身体上去背叛她。那是他第一次啊,第一次就给了这么可恨的女人,叶风停,你为什么要这样犹豫不决,就不能在他们两者之间抉择一个吗?早点儿决定,他就早受一点儿折磨,每每目睹到叶风停对倾水然那个混蛋的眼光有所流转、停滞,他的心就无法不做到滴血……一滴一滴,都习以为常的幻化成风,一颗一颗打在心底,冰冷成疾,默默承受着孤独的重量,连他自己都无能为力。
在旁人看来,乌无晴就是一位带着伪装面具,冷血残酷,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可如今,他恐怕风一吹就会倒……
“听说昨天……乌大公子召妓了。”
“那又怎么了?”
“变了,他一向洁身自好,骄傲自负,不可能有人进他的眼,要挑要选,也就是世上最倾城的美人儿,也配不上他!”红莲道。
“那又如何?现实摆在面前,他就是召妓了。”白蓉道。
红莲横眉竖眼,绊落手上的婆婆纳珠链,骑马前行。
“召妓,召妓……”白菱道。
“堵住你的嘴!”红莲往后扔了一个红薯,白菱接着红薯,看了她一眼,送进嘴里咬了好几口。
“何人?”红莲道,他们五年未见了,乌无晴是她的同门师兄,她一直等他,未曾嫁娶。她拍手,客栈中的客桌木板一震,一缕灰尘漂浮于地。
白菱看着她一直自言自语下去,再这样纠结下去,等到花儿都谢了。她何时才能吃饭啊?
轻烟薄雾,那是白天市集散落的烟花。
“究竟是何人夺取了他的心?”她鼻头一紧,却欲哭无泪,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啊?她有什么权利?没有!没有!没有!
“下山了!”叶风停深呼一口气,闭目,伸展双臂,遥望青山,却有点儿想哭。
她以为那是颤抖的声线,其实是过不去的一道坎。
“下山了,还这么高兴,有病啊!”有人说道。
她没有作声,虽然越想越气愤,不堪忍受,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总是这句话!上天是不是没眼?伴随着夕阳下山,将后面那句墨夷晶的“你为什么不反抗?”抛落在后,独自快跑下了山,她这是在躲避,但躲避却给予了她一个能够蜷缩在角落里的港湾。
她在下山考试之中没有通过,这是她唯一预想到的后果与遗憾。
叶风停猛的醒过来,才知道这是一场梦。早有泪痕……凉凉飒飒,拂一纸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