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谢阳吗
回到熟悉的村子，在夜幕中，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很怀念！
而今村子里的路，还没有修过，还是最初的土路，凹凹凸凸的。
在路上谢阳遇到了几位村里的人，是和他的父母一个辈分的。或许是因为谢阳常常不在家，久在外念书，又或许是因为黑暗笼罩了他的面容，遇到的人里，没一个是认出谢阳的。
一年了，谢阳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他的家！
谢阳拿下背包，因为害怕家门钥匙放在兜里丢落，钥匙就被他放进背包里了。到底是没有路灯，谢阳在包里寻找钥匙变成了一件挺困难的事儿。
“找到了！”谢阳心中轻叹。
对着锁芯，谢阳扭开了小门，而后推开大门。
家里一片黑暗，常久无人居左，这儿竟有了些阴冷的感觉，这令谢阳心中大拗。
推开屋门，这是他家的客厅。客厅连着两间屋子，一间是谢阳住的，还有一件是他的爸妈住的。
谢阳家里的灯的开关是一条绳子，一拉一关。只是谢阳拉了几下灯泡并没有反应，其它的电器也都打不开，谢阳猜测，应是线路出了问题。
在客厅的抽屉里，谢阳找到了一支还未使用过的，两支燃剩一半的蜡烛。
打火机现在已经是谢阳随身携带了，他点明蜡烛，斜拿着，让以蜡烛的泪水一点点滴在客厅的方木桌上，再用以蜡烛尾部按在上面，稍等一会儿，这就固定好了。
屋子里还与记忆中的一样，谢阳心中未生出暖意，而是更多悲伤......
背包就先被谢阳放在客厅里了，他又点燃一根蜡烛，手持着，轻轻推开他父母房间的门。
是了，还是如往昔的情景，一张床，还有一张柜子和桌子。仅这三样，就把屋子给占的满满当当。
谢阳把蜡烛先固定在房间门口的木桌上，他轻轻的坐在床上，上面的床单被罩被子都还是铺好叠好了的，可是却无人来住了。
想起自己父母，又有昔日景，谢阳忍不住抱住被子大哭，他的爸妈屋里的被子久久不见阳光，已有些霉味儿，但他丝毫不在意！他的脸贴着被子，声音就显得沉闷，除却他，也再无人能听见了......
谢阳的屋子就没有太多东西了，一张床，剩下的就是装着粮食的袋子。谢阳借着蜡烛的光，小心的去瞧，果不其然！
这些袋子都被粮食里生出的虫子咬坏了，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
院子里绑着一根粗绳，是谢阳家里专门用来晾衣服的。谢阳把自己屋里的被子抱了出来搭在上面。晚上他是要住的，让被子吹吹风，也是好的！
家里的水缸已经干涸，想从井里抽水，得要电，可这下没电！
谢阳叹息，他还想打一盆水洗脸的，刚刚哭的一会儿，他的洗洗。
回到客厅里，谢阳将早已落满灰尘的凳子擦的干净，他要吃晚饭了，虽然他早已没有了胃口。
这么长时间了，他买的馒头还有些温温的，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带给谢阳温暖的了......
吃饱了肚子，谢阳吹灭了蜡烛，带好钥匙，把门锁上，先到村子里的百货店里走了一趟。
到了外面，虽然没有路灯，但家家户户里亮着的，望着万家灯火，谢阳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充满了烟火气......
村子的百货店里，门是开着的，谢阳轻轻的喊了两声，才有人出来，是店老板。
“是谢阳？”老板带着些疑惑的语气问。
“嗯。”谢阳微微点头。
“要些什么？”老板问。
“一个手电筒，还有？你这儿有没有崭新的纸币？”谢阳说道。
“手电筒倒是有，你要换的纸币没有。”老板回答。
“那就手电筒。”谢阳点着头说。
付过了钱，谢阳正准备离开，老板喊住了他，他问道：“你是刚回来？”
谢阳点点头，“晚上八点左右才到家的。”
“好久没见你回来了，这些日子在外干嘛呢？”他又道。
谢阳正准备开口，突然又有声音插来道：
“呀！谢阳？回来了！”
谢阳微笑以对，“嗯，迎雪要结婚了，得回来了。”
若将关系算清楚，谢阳是要喊老板娘为‘娘’的，这老板娘是谢阳大姨父的姐姐。
“来来来，到屋里去，咱们好好聊聊。”老板娘说道。
谢阳思考了会儿，轻笑着，“可以！”
这儿的老板，谢阳喊他旭叔，而老板娘，他则是称呼其为秋娘，或者是直接称呼为‘娘’了。
三人坐在桌前，旭叔找出家里的一瓶白酒，他又让妻子去好好的洗了两个杯子，说要与谢阳碰两杯。
谢阳听到后，赶紧摇头摆手道：“叔，我不喝，我真不能喝！”
旭叔拍了下谢阳的胳膊，“咋能不喝？就喝一点！你好不容易回来，不得陪叔喝点儿。”
谢阳苦笑着望向坐在一边的秋娘，眼神有些求助的意思。
“不喝就不喝，以前香儿还在的时候，就不让谢阳喝酒。”秋娘刚说，就有些后悔了。
谢阳眼神黯淡，没有多去说些什么。
旭叔看出了谢阳的异样，也是一叹，下一刻，他便豪气万分的拍拍谢阳的肩道：“不喝就不喝！”
谢阳浅笑着看向他们，似是伤神的道：“其实爸妈的去世，我现在也已经看开了，你们不用刻意的避讳些什么。”
只是这话一说完，谢阳又道：“我妈妈生前就不希望我喝酒，烟更是不敢去碰。其实这与我爸有很大的关系！”
“这一年，你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是继续上学？”秋娘问道。
想当初，谢阳考上了大学，那可是相当光彩的事情！谢阳的父母当初可就差锣鼓喧天了！
“退学了，很早就退学了！”谢阳强拧出一个笑容说道。
“你也成年了，也有自己生活下去的能力了，你爸妈在天之灵，也许是会感到欣慰的。”旭叔叹息道。
“也许吧~”谢阳抬首，想要仰望那璀璨的星空，或许他的父母就在那里始终望着自己！只是他视线之中，只是一面房顶，在白炽灯的灯光下，它显的格外的白。
“你不念书了，现在应该是在外打工吧，做什么呢？”旭叔问道。
“对啊，在外地生活的困难吗？”秋娘也有些担忧的问道。
谢阳摇摇头，“退了学后，就下了厂，也得亏是会自己做饭，不然每月租房买饭的钱就有够呛的！”
“倒真是苦了你，本来念过大学，这一边辈子都会被改变呢！”秋娘想起了谢阳的妈妈，她是多么喜欢捧自己的孩子？可到头来，她没命享福，自己孩子的命运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阳两只手拍拍大腿，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
这对夫妇也没有挽留，走着送他往外出，出了门，走到街上，谢阳正要离开，秋娘突然喊住了他。谢阳扭头去看，却见她又有些不愿开口了，似是觉得肺腑之言不易与人言。
谢阳似是有些恍惚道：“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就没有及时赶回来，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多年里，这两件事如针一直扎着我，有一段时间，我的心里甚是是愧疚大于伤心的。这种愧疚感不会像伤心，会随着时间被渐渐平复，反倒会愈来愈重了。后来到了到了我爸妈走了一周年，该我回来磕头的时候，我也没有回来，不是真的忙，是真的没有勇气回来......”
秋娘走到他的跟前，她的嘴唇颤抖着，“孩子~”
秋娘靠近谢阳的耳边说了些悄悄话，神情看起来颇为严肃。
谢阳轻笑着道：“没事的。”
夫妇站在街上，看着那不知不觉已是青年的男子的背影逐渐消失于黑暗，汉子这才道：“你刚于他说了些啥？”
“能说啥，就是让他小心些。”妇人感慨。
“你刚有听到没，他说了这么多年，可实际也才一年？”汉子纠结于此。
妇人很是无语，“嘴秃噜下，说错了话，不很常见？”
“是吗？”汉子望向远处谢阳消失的那片黑暗。
谢阳没急得往他的二爷那边去，而是绕远去了他的大姨家，她也住在这个村子，谢阳家与她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刚在旭叔家的时候，秋娘就稍稍提到过他的大姨。
谢阳已经走到了他的大姨家的门口，只是大门是锁着的，在谢阳的印象里，他的大姨家是不喜锁门的，除非是晚上都歇息或者家里真的没人了。
敲了会儿门，里面果真无人来回应，谢阳有些遗憾，但却也没有办法。
“你是谢阳？”忽然，有人开口问。
谢阳回头看去，那是住在他大姨家旁边的婶婶，因为谢阳的妈妈经常带着他到这儿来，撞见这位婶婶的次数也较多，关系也就亲密了。
“是！”谢阳回答。
“唉呀，真的是你，刚才瞅着，就觉么着像！”她笑着，转而又道：“刚才你敲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就是没敢认！多少年了，你也长的这么大了！”
谢阳指着他的大姨家的门问，“我姨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在家？”
“是去佛堂了吧！这些日子，你姨总是会去。”她回答。
谢阳点点头，又问道：“我姨大概啥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估计还得一会儿吧。”她说道。
谢阳来到了他二大爷的家门口，门是锁着的，谢阳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谁啊？”开门的人下意识就问了。
门已经被打开了，谢阳平静的道：“我是谢阳！”
“谢阳！”她顿时怔住，“赶紧进来！”
“唉呀，你都一年没回来了！”她话语间都透露着惊讶的语气。
这是谢阳的二大爷的老伴，谢阳是唤她奶奶的。
“谢阳回来了，谢阳回来了！”老人的声音不大，但却给人一种用尽全身力气的感觉。
“啥？”
帘子顿时被掀开，老人喊着，脚踢着拖鞋出来。
“二爷。”谢阳称呼道。
“真是谢阳啊！你可算回来了！”老人下了门前的阶梯，走到谢阳身前，好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信上就说的明白了，我是肯定会回来的！”谢阳笑道。
“别在这儿说，赶紧进屋里去！”谢阳的奶奶掀开帘子，一手摆动这，示意他们都进去。
谢阳接替过她的位置，用手撑开帘子，“你们进去。”
三人都坐下，他的二爷看着谢阳道：“接近一年了，家里给你寄过多少的信，你也没回过，都还以为你好了地方住，地址不对了。”
谢阳笑道：“这不就回了吗？不仅回了信，人不也回来了？”
老人气笑道：“给你寄过好几次，就回了这一封！”
谢阳摇头否认道：“我在那边挺忙的，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累趴在床上，只呼呼大睡了。”
沉思了片刻，谢阳才又接着道：“我是刚回来，中午的火车票，傍晚才下站坐上公交，到镇上都快八点了，到家已经八点半了。”他又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十点。”
老人打断了他的话，“后天就是迎雪出嫁的日子，你可一定......”
谢阳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笑道：“我都回来了，就肯定会去。”
“咱家结婚，人当然是都咬到的！”他理所当然的道。
谢阳没由头的想笑，他呢喃道：“那可太想当然了！”
“这一年以来，老家这边给我寄来的信，我都是收好着的，里面写的什么，我也都明白。”谢阳与面前的老人对视，颇为平静的道。
老人当然也明白，他话里语间藏着的意思，倒也不需追究深问了。
“你这次能回来，其实我真的没想象到，明天我会让家里的人都到这儿来开个会儿。”老人思忖后道。
谢阳点头，而后拍了下腿，站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两人没有挽留，只是送着谢阳走到门口。
“你路上慢些！”
谢阳的奶奶有些担忧的道。
“我没事，就两步路！”谢阳回头笑道。
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站在夏日的夜中，宽松的衣角随风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