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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黑鲤鱼白师兄(下)

    顾倩倩只觉得,此刻屋檐上踩着瓦片的妖尸绿猴子显得尤为巨大,整整膨胀了两圈不止,丝丝缕缕浓密青色长毛迎风微动,跟西方奇幻中描述的墙头石像鬼有得一拼。

    翠花双手拄地,咧着獠牙对这边吼:

    “昂——”声音类似牛又似鲸,更深沉,阴森森仿佛来自传中的九幽深渊。直压得人脏腑坠坠沉,心脏发紧如被攥捏,随即便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它叫声分明听过不止一回,为啥偏这次吓人?紧张态势下顾倩倩也顾不上仔细研究。

    白寿撇嘴:

    “赶尸的,阴山那块儿人?什么眼神儿,瞧上谁不好,你身为白鲤鱼居然找个死门的丈夫。”

    顾宝珊以袖掩唇:

    “师兄好见识,内子确实出身坟山杜家庄。”

    白寿瞥顾倩倩:

    “我就呢,有谭龙王当师傅你怎么还能仍生出只病猫来,忒丑。”

    顾倩倩咂巴下嘴没太多表情,丑不丑什么的最近已经听到麻木,适应了没太多感概。

    杜旭蹲在屋檐瓦上,不不动就这么虎视眈眈盯着这边。

    白寿忽然迎风抽鼻子:

    “清灵散、愈合膏……你丈夫受伤了,还是新鲜伤口。”

    狗鼻子吗?顾倩倩愕然。老爹每换药固然有味道,但隔这么老远又糊了整身血,居然还能闻清楚!

    顾宝珊也不隐瞒,大方承认:

    “是的呢,内子好动身上几乎没有不挂彩的时候,我也很头痛啊。”

    高明!顾倩倩省悟:

    对方也是医门同行专业素质摆在那,骗是难骗过,把重伤往轻里引好过矢口否认。

    不管是否相信,白寿的注意力又回到药王箱一生水上,眼神略停顿,突然猛拍自己脑门:

    “哎呀,我就我最近流年不利嘛,挣个外快居然还能碰上同门。碰上同门便罢了,居然还拿着这等大杀器。你看,最近发的什么邪?”

    顾宝珊:

    “师兄事乖觉,大事必定顺当。”

    “那是!”白寿挑眉,伸胳膊将那封金叶子拿到手里,掂着把玩。

    “哟,还是正经汇通钱庄出品呢,成色十足。有师傅就是好,你家老爷子对你可真没的。”他感叹。

    顾宝珊只是笑笑不接茬。

    白寿从腰里掏出条巾将金叶子裹好,打结系成个包袱揣怀里:

    “行吧,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拍拍衣服站起身:

    “色不早,回去洗洗还能赶紧睡。我也就不耽误了,大家自便吧。”

    顾宝珊随即起身送客:

    “恭送师兄。”

    这是收了钱终于肯走人了?顾倩倩刚要松口气。

    白寿走出两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顾宝珊,沉声:

    “自己行走在外与有人护着多有不同,什么事能插手、什么事千万别乱沾真得分清。招子放亮点,否则倾家灭门只在眼前。太善良投胎早,终归是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神色中竟出带几分语重心长。

    他在劝告老妈?顾倩倩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圣女、沈孝秀、大雪山圣殿之间的纠葛太危险,并非他们势单力薄三人家庭有资格掺合的。

    “多谢师兄提点,日后我定会多加心。”顾宝珊谢得诚恳。

    白寿欲言又止,定定盯了他们母女几秒,表情略复杂:

    “好歹你喊我一声师兄,也看在钱的份上,回头跟你男人,就六道桥西北方向五十里左右的区域,有人看见死驴子、腐烂骡马拖着肠子逛荡。里头兴许出了他们坟山赶尸人用得着的好东西。”

    死尸游荡,诈尸?跟坟山有关,会是什么?顾倩倩好奇。

    顾宝珊也挺意外。

    白寿侧着身子:

    “一报还一报,咱们算两讫了。先前我弄错了,以为二楼的孩子生机有损又怪异,必定是那子。若非有谭龙王的法宝护着,你儿子已经死了,终归杀过他一回,这算补偿吧。”

    杀错人?顾倩倩打个激灵,回想起先前怪异:分明在红棺内好好躺着,突然便稀里糊涂不知怎么就飘了,还有隔着花听见屋里徘徊的疑似多足巨型昆虫。

    院里就俩孩,她和沈冲。白寿卯着沈冲性命来,如果搞错……顾倩倩背后毛毛生汗。

    顾宝珊拉女儿的手猛然捏紧,面上却波澜不惊,微笑扬声:

    “白登山庄庄主若见到今日师兄……”

    “闭嘴!”白寿瞬间变色,暴喝打断:

    “再提什么劳神子白登山庄,老子现在立马灭你满门,真以为我就怕了潭龙王!”神色狰狞。

    顾倩倩思路被打断,吓一跳。

    白寿恨声:

    “不知哪个吃饱撑的传我是白登山庄后裔。没错,老子时候家是住那附近,我也姓白,但根本不是山庄里人。我爹给山庄看门送水的,结果他们惹了那么大帮祸害,不然自己死光还害我全家!居然被成是他们家后裔,简直倒八辈子血霉!”

    看门饶孩子?跟老妈讲的不同。顾倩倩意外。

    顾宝珊未来得及反应,白寿已拂袖翻墙而去。

    待其走远,母女两站了会儿,顾倩倩扯老妈衣袖,悄悄:

    “他真是看门饶儿子?”

    顾宝珊脸庞隐在昏暗中瞧不清,语气却很肯定:

    “不是。他就是如假包换白登山庄的孙少爷,时候我曾见过一回。虽然那会不熟、长大白寿样子又变了,但白家几兄妹都跟同个饼印扣出来似的,很好认。”

    “那为什么...”顾倩倩不懂,分明是主家少爷又已复仇,为啥偏偏声称自己是仆饶孩子、极力撇清关系?

    顾宝珊叹气:

    “白登山庄恪守古法,数代人辛勤付出才铸就的好名声到他这里,出条黑鲤鱼算是全部清干净归零。”

    略停顿,她幽幽道:

    “如今他才真是那个死都不敢死的人。”

    辜负有些时候等同背叛。顾倩倩隐约似乎有些明白,低眉:

    “阖家都死光光,还姑上什么名声。”

    顾宝珊摇头,显是不赞成却也没反驳,望虚空缅怀的语气:

    “白登山庄除了悬壶济世,还兼做药材贩卖生意。历代庄主好梅,从山脚上去延绵成片的梅林、院落建筑,来往人都和气。我跟师傅去恰逢冬月时节,积雪未消彻骨寒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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