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清晰鼓点依次响起。称不上哪种音乐，没啥美感略显呆板，敲击声罢了。
初入门童学的基础练习曲目能有多难？均为短且简单重复的节律。
老师没喊停，顾倩倩便不能停。
她尽量沉下心压牢拍子……片刻工夫已一条接一条连着弹奏了十余首。无功无过，规规矩矩也不算错，任谁也看得出是下过些功夫的。
司徒颜良全程静默，端着茶碗双睑下垂似走神多过像在聆听。
也对，大师级音乐家碰上朋友练习曲，难道还强要让人听出朵花来不成？光是赏脸亲自考较都显得颇为大材用了。
顾倩倩更换节奏的空隙偷眼望去，却莫名笃定地觉得：
他不满意。
可，为啥不满意啥呢？明明没打错啊！师兄应该就是这么教的……是吧？
丫头忐忑之余潜意识里还升起少许烦躁、开始迷茫：
难道因为自己赋实在烂到底了，以至于连糟糕在哪儿都猜不出？
突然，老师出声打断她，并转身向门外招呼：
“谁在那里？”
门外应声现个头上包青蓝色帕子的中年妇人，即先前领顾倩倩进院那位。只见她叉手行礼：
“张师，今日我当值。”
司徒颜良点头吩咐：
“带面鼓进来，大的。”
那妇人身型厚实，宽肩、似乎颇有两膀子肌肉，若光凭外貌十有八九第一眼印象会让人误以为是农妇、厨娘之类职业而非搞艺术的。
她带进来的那面鼓，呵！可真够大，像那种在隆重庆典或者新年庙会上会敲的。赤红鼓身偏扁，立在架子上人半高，鼓面直径一米往上。
那边厢司徒颜良示意学生：
“你别管她，注意我这。”
他单手拍身下座椅横杆：
“哒哒、噔噔噔——哒哒、噔噔噔——哒噔哒噔哒哒噔、哒噔哒噔噔——噔噔哒、哒哒噔、噔噔哒哒噔、噔哒哒噔哒……”略微显得稍复杂的节奏。
许是怕顾倩倩没听清，司徒颜良又重复了两遍：
“你试试。”
顾倩倩暗暗在心里过了几趟，万变不离其宗并没太难就是添了些许繁琐，接下来集中注意力挥棒。
身后不远，中年妇人已动作麻利地将鼓立稳。她把宽大长袖绕到背后系紧露出结实的双臂，手持短粗鼓棒双脚丁字步立好。
司徒颜良吩咐顾倩倩：
“就这个节奏你一直敲不要停不要错，别管旁的任何事情。”
接着他交代已做好准备的妇人：
“做浪滔。”
哒哒、咚咚咚——哒哒、咚咚咚——哒咚哒咚哒哒咚、哒咚哒咚咚——咚咚哒、哒哒咚（木杆和皮面音色不同）…………鼓点稳当当从顾倩倩当下流出，往复如环重复。
然而，随着一道低沉让人脊骨发麻的撼动，她背后大鼓也开始发难。
已来不及辨清具体节律，只觉得鼓声喷涌而出，好似瞬间出现成群野马踏地狂奔。
顾倩倩肩胛后寒毛全竖了起来。
即便背对大鼓而坐看不到具体动作，她却突兀的有种错觉，像汹涌大河突然决撂无尽江河水咆哮汹涌、巨浪正滔袭至。
心里狠狠一突突，于是稍微愣怔手上险些出错。
靠，抗干扰测试？！
顾倩倩咬牙奋力稳住，尽量屏气凝神不去听，把精神集中到眼前自己敲打可怜兮兮的单薄曲郑
奈何这种级别的现场演奏不是你想不去听便可以多少忽略的。
任她如何发狠瞪眼，单觉得自身像一叶孤舟无助翻滚飘零于滔巨浪中，任如何拼命挣扎依旧显得蚍蜉撼树渺如蝼蚁。加上热，不一便会憋得脸通红额上密密汗。
司徒颜良脸上始终没太多表情，淡淡听着。
又过了大约二三十息，他扬臂打个手势，强行充斥于整个房间十足震撼的鼓声噶然而止，只显露出顾倩倩倩单柄械的敲击：
哒哒咚哒哒——咚哒咚、咚——咚咚、哒哒……
老大的压迫感忽地无影无踪，顾倩倩有仿佛一秒错脚踩空的下落福
随即她的汗就立马下来了：
见鬼，自己正在捣咕瞎敲的是啥！
面目全非，压根不是方才老师演示的节奏，硬生生被大鼓带跑偏两没影。
顾倩倩讪讪地住手。
司徒颜良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童，冷冷评价：
“一塌糊涂。”
“……”顾倩倩脸上肉僵硬。
现在咋整？据理力争强调自己学的时间过短、赋有点欠？还是痛快认错请求老师再次指导，亦或者干脆闭嘴乖乖听训……
她思绪翻腾试图寻扒出条活路。
即便心理早有失败被嫌弃的种种预料，可没想到发作得如此快，这才正主首次授课呢！
不行！授课机会可是家里花重金买来的，啥不能白瞎了！
这边厢顾倩倩还没洗想好对策。
那边司徒颜良已淡淡开口：
“资质差成这样，实属罕见。”
“……”顾倩倩汗。
这老师……挺毒舌的。虽然的是事实，但这事实可真伤人。
伤感情是事，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不会就被赶回家吧？如果不教了学费能全退不？她顾不上尴尬满心忐忑。
司徒颜良摸索着手中的茶碗，除了最初那句嘲讽时眼神尚焦距集中在学生身上，此后便像陷入沉思又似发呆，反正没有太多表情可供揣摩就是了。
静。
朽木不可雕？顾倩倩总觉得有成打劝湍台词在对方喉咙里打转，最终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活生生硬压下去。
“要不……要不我再试试？”她努力扯出个乖巧笑容。
司徒颜良出人意料地好话，颔首道：
“那就再来一次。”
然而，接连过了五遍情况居然没有丝毫改善！甚至隐隐有往更差方向变化的趋势。
那条分明挺简单的旋律，稍受背后激扬鼓声干扰便瞬间化作丝滑泥鳅。任顾倩倩倩花多大劲都死活抓不住它，每每当领悟到错处时失败早已铸成定局。
居然真糟糕成这样？！可当初音阁测试鼓乐明明影丙”的！哇……那当初满纸齐齐得“丁”的其他项目得稀烂到什么地步？
这事开始有点惊悚了。音盲，注定老爷死活不肯赏点青眼？幸亏，幸亏只是辅助类别的资质……
这些很努力地去练习，什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原来鬼用都没有！
顾倩倩讶然失落之余又有些忿忿加委屈，勾着脑袋缩成只鹌鹑。
不知何时，屋里中年妇人已经带着大鼓一同退走。
如果被赶回去勒令莫再来……无论扣不扣学费老妈肯定都失望透了。顾倩倩气闷。
也不知道随口讥讽还是实话陈述，只听司徒颜良幽幽叹道：
“算是开眼了，先前我还以为你母亲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显然她是往了轻里。”
顾倩倩抿嘴，翻眼看老师。既然很可能注定被赶走那她也没必要装得太恭顺了。
接下来约摸半盏茶的寂静，一大一呆坐着像在比耗耐心，谁也没先话。
司徒颜良貌似琢磨该拿眼前这个收了巨额拜师费的糟糕学徒怎么办，又或者如何向家长交差。
最终，他下了决定：
“把你鼓还给我。”
收缴乐器……这是要彻底赶自己走？顾倩倩猛抬头，却发现老师手上拿着只巴掌大墨盒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