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无渡河(二)
突然,一股熟悉的恶臭让他睁开眼,他看到了面前的三个人。云陟明、姜幺还有孙盘,三人围着他,躲在一处树丛之间。
姜幺仿佛是看到了他醒过来一般,睁着那双不能视物的惨白色眸子,伏在他的身上,声音虽然压得很,但是却满溢着一种仿佛看到亲人一般的喜悦“啊!你醒了!”
庄赦看着姜幺,又看了眼旁边警觉的云陟明和孙盘两人。他看着几饶神情,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他已无暇回忆梦中的那些内容,皱起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找我们。”云陟明声道,她右手握着那把白玉短剑,左手是她的行李。而孙盘的长刀已经出鞘,一双眼睛如同夜枭般在树丛中扫来扫去。
远处的树丛中有两个影子,似乎正在接近他们,随着他们愈来愈接近,一股古怪的鱼腥味也飘了过来。
“就是那些人,”孙盘指着那两个正在缓缓接近的影子“准备动手。”
庄赦也摸出自己的短弩,装上了一发弩箭,瞄着那远处的两个影子。屏息凝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边。
可是就在他屏息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水声。
无穷尽的水流声。
他仿佛被沉在了河底一般,不断绝的水声从他耳边流过,而周围的一切,仿佛在他屏息的一瞬间都变得慢了下来。无论是自己的动作,还是周围几饶动作,都慢得像是龟爬。在这无穷尽的水声之中,似乎只有他的思绪,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顺着那水声一同流淌着。
他一旦重新开始正常呼吸,周围一切的速度就又变得正常了起来。他看了眼左右,似乎孙盘和云陟明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而只有姜幺,在用一种几乎狂热的惊喜表情看着庄赦。
他又尝试着屏息,这一次,效果更为明显,他的思绪在此刻就像是从水渠中流过的清水一般流畅,但是眼前本就昏暗的景色,却变得愈发扭曲,仿佛他正在透过水面望向水面一般。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掰开了他的嘴,空气涌进了他的喉咙中,周围的景色又变成了之前的那副模样。
那两个人影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他们拎着手中的武器,探索着走了过来。他们看着四个人埋伏着的草丛,端起了手中仿佛是长矛一般的武器,接近了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凑到他们缩在的草从前的时候,孙盘突然暴起,抓住了其中一饶长矛,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然后将长刀插进那饶喉咙中,而云陟明也一个助跑,直接如同一只章鱼一般缠绕到了另外一饶身上,将白玉短剑直接插进了他的头顶。
而众人就在此时,在远处微弱的火光下,他们看到了,看到了这两个人骇饶外表。
他们的体表,是远比姜幺更为粗大的鳞片,下颌前凸,上颌、脸和额头整个如一条斜线一般向后,像是一条鱼一般。他们的胳膊上已经生出了不大的鱼鳍,手指之间也生出了蹼,看上去就像是人和鱼交配的产物一般。
孙盘看了这两个人,浑身发抖,皱起眉“这什么啊?”
姜幺站起身,看着那两个人,露出了一副极为鄙夷的神情“贱类而已,不必在意。”
她仿佛对这两个“人”的死亡完全漠不关心,她望向远处那微弱火光的来源,仿佛是梦游一般,怅惘着拖着步伐走过去。而周围几人并不知道姜幺到底要做些什么,急忙跟在她身后,四人朝着火光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那个林间的“营地”。
无数“人”,身上闪着金属般灰蓝色的光芒的人,身上披着华美的繁复长袍。看起来年龄多数是在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身材干瘦,旁边则摆着许多箱子。
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交流着,口中发出吐泡泡一般的“咕噜噜”的声音。书上悬挂着一个个巨大的布袋,有的明显能看出里面装着许多鱼类,而有的,则似乎是装着一整个人类的尸体。
“这。。。到底是什么?”
“他们是君上的眷属,是他自海类鱼族中,生出的神子,”姜幺低声道。
“不过看来他们似乎不怎么友善。”着,孙盘指向了远处的一棵树上绑着的人,那似乎是他们的车夫,此时此刻,尸体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头部血肉模糊,许多手指被掰断,血管被割开。身上许多地方似乎被割下,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断面,而那些被割下的肉到底去了哪,几乎一眼就能看到。
一个个树枝上穿着肉片,插在火堆边上。
“怎么办?”孙盘压低声音道“我们是直接跟他们动手,还是先找条路跑?”
云陟明和孙盘一同望向庄赦,因为实际上他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庄赦思索了一下,他此刻脑子乱得不行,梦中的一洽此刻突然获得的屏息的能力、还有周围的情况。他根本没法理清思路,他尝试着屏息,很快,他发现了这个能力更为特别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深水一般,而他,听到了来自于几乎所有方向所有生物的声音。除了坐在火堆边上的那些“眷属”,周围似乎还有七八个类似的存在,正在呼吸着。他就在眼前几乎变成一片蓝黑之前,开始喘气,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他低声道“除了火堆边上这三个人,周围还有七八个,你们觉得对付得了不?”
孙盘和云陟明对视了一眼,随后摇摇头“七八个,咱们四个人里幺基本没法动手,庄大人手里只有一把轻弩,我和云姑娘怎么也不可能解决七八个人。”
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跑到了云陟明的手边,双眼敏锐地盯着火堆边的几个人,弓着背仿佛在准备攻击一般。而云陟明则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怎么办?”
庄赦将弩箭装到弩上,瞄准火堆边上的一个“眷属”,刚刚准备动手,突然被身旁一个完全没有半点气息的存在拉住了胳膊。
那是个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的童,他竖起手指,对几人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来。童手中拄着一根长杖,杖子的末端挂着一个如同香炉一样的东西,而令人惊异的是,似乎那些怪物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悬挂着的一个高过人头顶的香炉。
沐浴在这如同帷幕一般的香气之中,他们跟着童走着,在树丛中绕来绕去。终于在某一个时间点,他们周围不再是那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恶臭,那些外形可怖的雕像和尸体也都消失了。而他们,则来到了一座竹庐之前。
整个竹庐被一圈竹林包围,而后是一圈一人高的围墙,里面,则是一件不大的房子,院落中,摆着无数木头雕成的形象各异的佛像,最高的有两人那么高,而最的,则是巴掌差不多大。
几个人跟着童来到了门前,敲了敲门“先生,我把误闯林中的几位,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