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东方不可以讬些(二)
听到这话的庄赦表情变得愈发难以描述起来,他捏着下巴,眉毛已经凝成了麻花一般。他还没见过所谓的“神”,云陟明的话语反而让他愈发好奇起来,真正的,可触可见的神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古岱国的信仰,真的是建立在切实存在的神明之上的?
这些疑问就像是一只幼猫一般,轻抓着他的心口,让他愈发想要去探求前路上的一牵而云陟明也面带喜色看着面前的庄赦,朝他凑得更近了些“庄大人,我跟您句实话,我来这边,是来查一件清明世的失窃案子的。”
“失窃案子?你不是来查巫蛊案的么?”
云陟明又压低声音“巫蛊案只是个理由,我们是来查清明世在北边的一处仓库失窃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的案子的。。。”
“为什么不找官府?”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他就想到了不找官府的原因,那就是他们藏了些不想给官府看到的东西。无论是武器还是什么别的什么,这东西必然不方便跟庄赦。
云陟明果然如他意料中一样面露难色,苦笑着摆摆手“这个,就不太方便跟您了。这是我们清明世的私事。”
庄赦点点头“好,那我也把我这边的事情跟您一下。”
然后,庄赦把自己从京师到现在,收集到的所有东西,隐去了包括武辰相关的一切内容,讲给了云陟明。而云陟明也同样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东海居士这里,绝对有着和两人要查的东西相关的线索。
庄赦皱起眉,现在已经基本上是一条死路了,东海居士一直都会待在地下室中,如果想要偷偷地查阅他的文件,显然是行不通的。
那也就只能直接和东海居士进行交涉,这样才能从他那里得到最为关键的线索。
庄赦想了想,还是走到庭院中正在雕刻木雕的童面前“友,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帮个忙。”
那童看了眼庄赦,把雕刻刀放在一旁,擦了擦手“您。”
“我想和居士见一面。”
那童一副“意料之直的表情,站起身“好,请庄大人跟我来。”
两人走到地下室中,东海居士果然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手上不知在抄写计算着些什么,听到身后的两个脚步声,显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便直接开口道“庄大人,我劝过您,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您要继续往前走,只能白白搭上性命。我还是恳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千万要以自己的生命为重。”
庄赦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东海居士的身后“阁下,我在靖元末年领受了皇恩,登科为官,虽然没过几年,但是还是懂得宦海之道的,无论如何,我都应当为陛下分忧才是。”
“为陛下分忧?庄赦啊庄赦,你糊涂!”东海居士大吼一声,将面前的一张手稿直接团成纸团丢在一旁“若是海中的那位从深渊中升起,根本无所谓忧愁与否,这世间都将被恐惧所淹没!你对这件事所知甚少,这是福报!前面,只有怒浪和海渊以及比那更难以形容也更为可怖的东西,我跟你过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庄赦的表情并没有半点的动摇,他看着歇斯底里的东海居士,又叹了口气“阁下,我昨日从林子中出来之前,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位老人,问我是要顺还是要应人。”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东海居士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回头,用那一只枯槁的独眼望着面前的庄赦,神情中满是畏惧“你。。。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我要应人,我是陛下的臣,是黎民的官,”庄赦沙哑着声音,用一种低吼式的声音道“不是命之下的一只狺狺土狗,也不是只知求雨望丰年的耕牛挽马,我是一个官!要降灾祸,我便当弥平这灾祸。若是人人望而怯,见神而惧,那钦监预晓灾年丰年,又有什么意义?见旱自缢,见涝投水便是,哪要什么赈灾仓、抚民官?”
“庄赦!你太年轻了!”东海居士见他这幅样子,也喊了出来“旱涝丰灾?你知道什么?!东海里面藏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玩意儿,那是比死还可怕的恐怖,你既然不懂,那就是你的福分,离大海远远的,回到京师做你的灵台郎!有什么不好?!非要像我们当初带出去的那十几人一样一心赴死么?”
“居士,您知道为什么清本官正要带人来东海勘定祸乱么?您真觉得他一位将近九十岁的老居士,会算不到他自己还有带出来的那些人有性命之虞么?”庄赦盯着老饶那只独眼,道“古人言:文死谏,武死战。我们钦监一无济世之才,二无刀兵之利。每年修历定下农时,还有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勘定祸乱,唯有这样才能为下生民尽心尽力!您就全了我这辈的一番心愿吧!”
罢,庄赦跪下,一个头磕在东海居士面前,东海居士愣在了那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看着面前的庄赦,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情福过往的回忆就像是蛇群一般,冰冷的身体紧缚着他,让恐惧几乎淹没了他,但是同时,庄赦此时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却又像是一道光,一道虽然微不足道,但是看到之后,却仍让人生出敬仰之心的光。
他仿佛像是被什么降到身体上一般,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声音低沉地道“追逐星辰的人啊,你的愿景难以实现,而你的未来也晦暗不明,但是即便如此,你仍要前进,仍要想你所望的方向,继续前进么?”
庄赦跪在地上,也看不到东海居士的样子,只是听出了有些异常,便直接回了一句“是。”
“星辰即将回到他们的轨道之上,等到他们回归的时刻,一切都将被言明,此世之间将展现出最为可怖的真实,”他顿了一下“前进吧!在大潮中前进吧。”罢,东海居士浑身又一抖,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他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庄赦和一副惊恐样子的童,微微皱起眉,又回忆起刚刚自己的感受,似乎知道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庄赦,我劝过你,”他苦笑了一声,仿佛刚刚吃下了什么祛火的药汤药丸一类“我现在正驻足在这条路上,没法继续往前走。。。但是如果你也执意走上这条路的话,我愿意帮你一把,无论如何,生死由命,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活多长时间,这些都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学生谢过居士!”
东海居士微微点头,随后低声道“我和清本在逃离了那里之后,我请愿在这里监视海中的那位,于是清本便遣人为我修了这处茅庐,同时,还把他研究多年的许多材料,转移到我这里,据他的法是,京师那边有盯着他的耳目,他不方便继续研究类似的事情了。”
“也就是。。。这里全都是清本官正收集的书籍?”
“是的,他花费了十多年时间,只为研究一个他以前的徒弟所钻研的一个问题,或者是,一个存在。”
“那个存在,就是东海中的那个么?”
东海居士微微点头“是,但是又不是,东海中的,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数位我们都未能接触。而就算是关于东海中的那位的研究,也已经装满这整个地下室了。他的名字叫,螭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