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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闻翘暂时留在无渊之暗。

    当年她来无渊之暗时, 这里什么都没有,无边无尽的恶欲充斥着天地, 唯一的存在只有一位魔神,以身镇压恶欲。

    却未想, 现在的无渊之暗的变化会如此大。

    先前过来时, 闻翘一心去找人, 没心思细看,这会儿终于有闲心慢慢探查,倒是发现了些不同。

    她跑过去找魔神, “夫君, 这结界可是帝羲空间的结界?”

    虽然堕为魔神, 但帝羲血脉并未被抹去, 以帝羲血脉的强大,衍生的空间自然也在。

    男人嗯一声, 望着她的眼神依然如记忆中的柔和, 他温柔地说:“我当初回到魔界后,推测到你可能会飞升仙灵界的时间,便想去仙灵界找你。我没想办法直接以本体去找你, 只好选中万仙府留下的分-身,将另一半空间留在此守护我的本体……”

    听到这里,闻翘神色微顿。

    她明白他的意思,魔神之躯不能轻易离开无渊之暗,也不能轻易前往其他界,以免惊动神灵界的那群神。

    所以他只能舍下本体, 以这样的方法去找她。于是他将本体留在无渊之暗,用空间结界将这一片地方圈出来,让祝仙灵及其伴生兽守护此地。

    这里成为无渊之暗中唯一的净地。

    闻翘忍不住拉住他的手,端详他的模样。

    回归本体后,他已经记起所有关于“宁遇洲”的记忆,虽然身上那股魔魅之气极重,却有属于宁遇洲的温柔,又有属于帝羲的神性,三者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矛盾又和谐。

    不过毫无疑问,这样的魔神非常吸引人,在闻翘心里,他是最好看的。

    她忍不住由衷地赞道:“夫君,你这模样真好看。”

    纵使是强大如魔神,也被她这种直白又自信的语气弄得耳尖发热,心口微烫。

    他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低首亲了亲她柔软漂亮的唇瓣,暗忖闻毛毛果然不愧是她养的崽,和她一样盲目自信。

    但这种盲目的自信他非常喜欢。

    在三界众生眼里,魔神是灭世者,强大而邪恶,世人只注意到他带来的灭世之劫,其他的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在意他长什么模样。唯有眼前这姑娘,会在意他这个人,在意他的心情如何。

    在她眼里,他没有一处不好。

    这种简单直白又傻气自信的行为,真挚而热烈,直击心坎,让他的心热热烫烫的。

    闻翘靠在他怀里,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他低头凝视她,仿佛在问她笑什么。

    她有些依恋地蹭蹭他的胸膛,轻声说:“当初你为何要封锁无渊之暗,不让我来这里,当时我很难过。”

    “对不起。”他很自然地道歉,亲昵地蹭了下她的头顶,“当时……”

    当时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那是一种因陪伴而生的情。

    若他还是帝羲神君,自然不必考虑太多,只需要顺从自己的心,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与她如此走下去就行。但他已是魔神,是恶欲之神,一个不慎便会让恶欲侵蚀,恶欲会放大他心中的私心,将那份情变成爱欲,会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甚至自私地将她拖入永寂孤独的无渊之暗。

    他舍不得。

    她是星极树的守护者,是世间最特殊的存在,本应该生活在繁华净灵的世界,而非如他一般堕入恶欲之渊。

    所以他趁着自己尚能保持清醒,及时斩断两人之间的羁绊,以为如此,便能各归各处,不会酿成大错。

    然而他没想到天地会降下浩劫,她会以身祭天,平息这称劫。

    在聆听天地警示的瞬间,所有的克制、理智、冷静……皆骤然一空,他的神性瞬间被恶欲撕开了一条缝,将他的神性压制,被恶欲侵占,由救世者变成灭世者。

    闻翘再次忍不住将脸紧紧地埋在他怀里。

    纵使已经猜测到当时他失控的原因,但现在听他道来,仍是让她难受得仿佛窒息一般。

    她以为帝羲神君只将她当成一个过客,却未想到他的心境也发生变化。

    “不必为我难过。”他的声音极为温和,“如今我已经从轮回中挣脱,重归魔神之尊,以后不会再受轮回之苦。而且,有你在,我不会再失控。”

    这是星极树的守护者,亦是他的守护者,只要她守着他,他便不会再被恶欲侵蚀失控。

    闻翘紧紧地搂着他。

    两人坐在黑暗的魔宫之上,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魔宫对着山谷,可以看到山谷中开得正盛的祝仙灵,以及在祝仙灵间忙碌的一群毛团们,叽叽的声音远远传来,为这片永寂的世界添了几分热闹。

    闻翘靠着他,突然说:“师大哥回归天命盘了。”

    宁遇洲轻应一声,“我知道。”

    作为被天命盘强行投入轮回的魔神,他本能地对天命盘抱以极大的恶意,后来会克制住这等恶意,也是因为他找到她之故。

    “在我被投入轮回的第一百世时,我就感觉到你的魂魄气息。”宁遇洲淡淡地说,“只是你的魂魄气息实在太淡,我找遍三界皆找不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怅然。

    他谋划百世,想要揪出天命盘,将之打碎,脱离轮回的束缚。也是那时候,因为感觉到她的魂魄气息,他终于改变主意,只想找到她的转世。

    可惜后来的每一世,他仍是没有找到她,反而因为每一世不得善终,神魂的力量被消磨,记忆渐渐地跟着消失,直到最后,他所能维持的记忆已经很少,甚至在他终于遇到她时,他已经忘记她,只是本能地亲近她,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伴陪自己。

    所以在这一世见到她后,他欣然应允闻氏和宁氏定下的婚约。

    师无命重归天命盘后,他也从轮回中脱离,不再受轮回束缚,如今这三界众生,已经没有能再控制他的存在,纵使是神灵界的那群神,亦不能。

    闻翘想到师无命说,他知道她的选择后,他的责任已了,方才选择重归天命盘。

    她的选择自然是魔神。

    有她看着魔神,魔神自然不会再成为灭世者。

    师无命将一切都算好,离开时无牵无挂。

    闻翘和他说起她在天命盘空间的经历,以及师无命所做的事情,最后有些失落。

    宁遇洲轻抚她的发,对此没有说什么。

    “当初我祭天后,是星极树和神皇一族付出代价,方才保住我的一丝残魂。”闻翘说着,用手掩住眼睛,“星极树枯萎,神皇树失去生机,天建神庭沉入星极空间……他们以生命为代价,陷入永远的沉眠……”

    如果她残缺的魂魄没有在轮回中得到修复,重新回归仙灵界,那么他们将永远只能沉眠在黑暗死寂的天命盘空间,最后成为天命盘空间的尘埃。

    每当想到这里,她觉得连呼吸都是痛。

    宁遇洲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他明白星极树和神皇一族付出的代价,星极树是天地之树,能分出一半树核投入混沌空间里,是为自己留下的一线生机。但神皇一族,当时确实献出自己的生命,以生命作赌,赌一个未来。

    只要她能归来,重新唤醒星极树,神皇一族便可以复活。

    星极树是神皇一族的守护圣树,神皇一族得到星极之力才得以修炼成人,星极树的归来,亦让这群神皇一族恢复生机,再次为人。

    也唯有拥有神树本体及人形的神皇一族能做到这等程度。

    这也是神皇一族以生命作赌,其他种族无法办到。

    半晌,闻翘终于恢复心情,拉着他的手再次端详,欲言又止。

    宁遇洲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罢。”

    她抿了下嘴唇,“听说你当时将自己的神性给了星极树,你……”

    “我没事。”宁遇洲笑着看她,“那神性是当初被恶欲压制的,反正我已是恶欲之神,神性迟早会被吞噬,不如都给星极树,助它重新焕发生机。”

    他说得极为轻巧,但闻翘如何不知神性对他的重要性,那是能和恶欲抗衡的东西。

    闻翘深吸口气,郑重地对他说:“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可以自由地离开无渊之暗,不再受恶欲所困。”

    他只是含笑应一声。

    两人在黑暗的魔宫里厮守段时间,终于走出魔宫。

    刚出魔宫,大毛球就滚过来,给他们送上新鲜的仙灵蜜。

    闻翘接过用仙玉装着的鎏金般的仙灵蜜,看了看山谷里的祝仙灵,突然来了兴趣,对大毛球说:“闻球球,我帮你多种一些祝仙灵。”

    大毛球高兴地叽叽叫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恨不得整只都黏在她身上。

    其他的小毛球汇成一股,叽叽地跟在他们身后,那黄绒绒的一团,从这边滚到那边,看得闻翘忍不住想笑。

    祝仙灵在她身边迅速地生长、盛开,漫山遍野的金黄,一如她灿烂的笑靥。

    宁遇洲站在祝仙灵之外,看着这一切,微微笑起来。

    虽然无渊之暗依然黑暗孤寂,但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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