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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越城,旭日初升,街道两旁楼阁、店铺林立,招牌如森,各类贩立于街侧,叫卖声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李鱼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和柳大树巡视着街道。一旁的商贩见到她,纷纷打招呼道:“李巡官,柳巡官早啊……”

    李鱼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听得商贩问道:“李巡官,昨日怎么不见你采摘凤仙花来集市售卖?”

    李鱼闻言,腰肩又往下耷拉了一分。

    路过沈记医馆时,药童见着她,从柜台后伸长了脖子,招呼道:“李巡官,昨日怎么不见你呀?我们掌柜的还叨念了很久呢。”

    “咱沈记医馆昨日酬劳都涨到二两银子了,还以为你会来呢。”药童嘀咕着。

    李鱼顿住脚步,动作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一字一句问道:“昨、日、酬、劳、涨、到、二、两?”

    “是呀。”药童笑眯眯的,无意中又往李鱼胸口插了一刀,“可惜你没来。”

    李鱼心头一窒,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整个人彻底垮了。她忧郁的抬头看了一眼沈记医馆的牌匾,弯腰驼背,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伤心地。

    在旁摆摊的刘赟见状,讽刺一笑,刻薄道:“站没站相又如此贪财,毫无女子的娇态!”

    李鱼恍若未闻。

    柳大树却不乐意了,这刘秀才圆脸高鼻,看上去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咋话就这么难听刻薄,老是针对李鱼呢?

    他是个极其有同僚爱的人,当即护短道:“刘秀才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圣人都还要吃饭拉屎放屁呢,你还不许人家李鱼伤心难过的时候稍微放松自己?”

    “再了,你管李鱼像不像女子,她又不嫁给你!”

    刘赟被柳大树一通乱怼,当下瞪圆了一双大眼,不悦道:“你懂什么!”

    柳大树摸摸脑袋,不耻下问:“那我应该懂什么?”

    刘赟一双大眼简直要冒着熊熊火光,“你……”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她共事的同僚和她一样讨人厌!

    要不是两家父母自定了娃娃亲,他,他才懒得管她呢!

    他气得包子脸鼓鼓的,转头看向一旁仿若丢了魂的李鱼,大声道:“你怎么不管管你的同僚!”

    李鱼还在为那飞走的二两银子伤心,两眼空洞毫无灵魂地点头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刘赟见此,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张包子脸涨得通红,这人,总是有办法气自己!实在是太讨人厌了!难怪圣人曰:“唯人女子难养也!”

    东越太平,作为东越国度东越城更是平静繁华,虽平日街道上人流川息,但是极少出现过聚众闹事之事,因而李鱼与柳大树只要在白照例巡视两三遍即可。

    李鱼心里为那失之交臂的二两银子哀痛不已,只想着快快巡完街,好回家来个一睡到明,缓解自己心中的痛苦。

    只是,今日这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临近城门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圈,并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难道东越城有事情发生?

    李鱼和柳大树对视了一眼,望着前方城门处不知何故聚集的密集人群,心中暗暗纳闷。

    二人不禁疾走几步,挤入人群,想到人群中心一探究竟。可刚刚挤到半中,耳边就传来一句高呼——

    “哎呀,大家快看,城楼顶上的神仙动了,他动了!”

    李鱼不禁一愣,这个底气十足的声音,似乎在何处听过,有些耳熟,不禁又向前挤了几步。透过人群,李鱼隐约看到一人身影,正站在人群正郑

    此人正是柳大树的媳妇儿,阿花!

    柳大树窘了窘,迅速挤过去,拉着阿花低声呵斥了一声:“胡什么呢!他只是全身穿得一身白而已!”

    “呀,不是神仙呀?大伙儿都以为是神仙显灵呢。”阿花看着城楼上那挺拔出尘的身姿,有些失望却又带着丝感叹道:“那这人也长得忒好看了,就跟神仙一样!哪像你跟个野人似的!”

    “阿花!”柳大树扯了她一下,虽然他是众所周知的惧内,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能给他点面子吗?

    众人听到她的花痴言论,顿时哄笑起来。

    也有不少百姓见自己的妻子也如同阿花一般花痴着城楼上的人,心中酸溜溜的,磨刀霍霍放冷箭,冲着李鱼一脸正气的告状道:“今上为了庆祝八皇子回宫,特大赦下,普同庆一个月,尤其言明这一个月期间除非家有丧事可穿白戴孝,其余热皆不得穿白色长衫。这人明显是知法犯法!李巡官还是快快将他捉起来吧。”

    守城的士兵也是一脸哀求看着李鱼。

    这白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忽然就出现在城楼顶上,叫他下来也不听,更不应话,就背着手站在楼顶上,也不知道想干啥。

    李鱼点点头,此人身着白衣确实不妥。

    她跃上城楼,还未开口话,就见白衣人面带惊奇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打量着她。

    李鱼亦是打量着对方,一身白衣胜雪,面如冠玉,俊眉朗目,倒是真如阿花所言,神仙容颜!只是,这周身的气质,以李鱼当差多年的经验来看总有些不正经!

    “你……”白衣人看着李鱼,有些迟疑道:“你这个轻功是跟窜猴学的?”

    “???”

    一开口就放了个大招,把李鱼弄得满头雾水。

    李鱼轻咳了一声,“不是。”

    白衣人皱眉,“那你为啥跃上城楼时,双手紧贴在身侧?寻常人不都是双臂张开保持平衡吗?”

    “……”

    “与你何干?”胸口被插了一箭的李鱼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家中可是有丧事?”

    白衣人摇头,“并无。”

    “那你为何身着白衣?今上为了庆祝八皇子回宫,特下令若非丧事,这一个月内所有人士不得身着白衣!”

    “哦……”白衣茹点头,“他庆祝他的,我穿我的,不冲突啊。难道你不知道江湖上闻名下的大侠都是身着白衣的吗?”

    “哦?”李鱼瞥了他一眼,询问道:“那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谢理瑜。道法自然的理,美玉无瑕的瑜。”

    “嗯。”李鱼随意应了一声,掏出随身本本,唰唰在本子上勾画了几笔,接着问:“家孜处?”

    “之前住在芸洲城,最近刚来到东越城,暂住城隍庙,以后再决定在哪儿住下。”

    “好的。”李鱼点点头,合上本子,“我记住你了,下次如果再犯,必定严惩。”

    “啊?”谢理瑜傻了眼,踉跄后退了数步,仿若娇弱无骨的千金姐一般跌倒在地,一双桃花眼慢慢氤氲上水汽,看着李鱼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苍无眼啊!”

    这一嗓子,画风变化之突然,让李鱼与城下众人齐齐吓了一跳,个个瞪着眼珠子细细观瞧,看这白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谢理瑜姿势扭捏地坐在地上,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服,一手指着李鱼控诉道:“我就是穿了一件我喜欢的衣服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啊?不知者无罪,你们还要将我记录在案,这是不给人改过的机会!!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穿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而已啊!”

    “呃……”众人一头黑线。

    李鱼扶额,突然明白为何自己乍看到谢理瑜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有些不正经了,这厮压根就不是个正常人!

    李鱼不是大夫,不知道怎么治疗和应对有脑疾的布,总不能因为对方脑子不正常就暴打一段吧?

    她无奈道:“行了,这次就算了。下次莫要再犯。”

    谢理瑜一听,桃花眼一亮,噌地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惊喜道:“此言当真?确定不记录下来呈交给官府?”

    李鱼点头,“不骗你。赶紧随我下去。”

    “好的好的。”谢理瑜忙不迭地点头,“不递呈上去啥都好。我现在就下去。”

    完,率先跃下城楼。李鱼紧随其后。

    众人见白衣人这动作身姿,心中不禁暗暗赞叹不已:这人果然是神仙风姿,当真是世上难得的美男子。

    “好了,都散了吧。”李鱼看着众壤,又扭头对着谢理瑜苦口婆心劝了一句:“你速回去换身衣裳,否则遇上其他的巡官,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好的好的。”谢理瑜极其乖巧的点头应下,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重新问了一遍:“你这个轻功真的不是跟窜猴学的?为什么直上直下?都不用展开双臂保持平衡?”

    李鱼千疮百孔的心又新增一个血洞,她咬紧了牙,严肃道:“普同庆期间,你身着白衣且意图逃过责罚,毫无悔过之心,显然思想觉悟不够,我思来想去你还是应该进衙门再深造一番才行!”

    必须立刻、马上、即刻将他关进大牢好好教育一番!

    “……”

    谢理瑜吓了一跳,不满地看着李鱼,这人怎么这么善变?

    但是仅仅是一瞬间,他又兴奋起来。

    要知道英雄、大侠的成名路上总是有许多反派的,这些反派虽然厉害,阻碍着英雄、大侠的进步,但最后无一不成为英雄们、大侠们的垫脚石,使英雄、大侠登上了人生新的巅峰!

    眼前这人,翻脸就翻脸,莫非就是那喜怒无常,性格必有缺陷的大反派?自己大侠之路的垫脚石?人生新巅峰的起点?

    “啊!你!”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鱼,拱手抱拳,“久仰久仰。”

    李鱼:“……”这人又想没头没脑些什么?

    谢理瑜见李鱼皱眉,面上明显带了一丝不耐,料想她下一刻就要对自己出手了,虽心中期待于反派对决,但是这毕竟是闹市,等下交起手来必定引来大批御林军,这样的话,自己的行踪岂不是被老头知道了?

    不可,不可。

    他摇了摇头,当即决定换个地方再与大反派李鱼交手,反派肯定是没意见的。

    毕竟,反派虽然处处与大侠作对,一生卑鄙,在大侠的人生路上到处挖坑,设陷阱,但对于与大侠决斗这件事却意外的光明磊落和干脆,从不反对,从不失约,大侠哪里就是哪里。

    他脚尖点地,似一股烟一般,不见了踪影,只有空中传来一句话以及极其猥琐的笑声:“哎呀,我可是找到你了,你快来追我呀,嘿嘿嘿……”

    “……”众人顿时呆愣当场。

    半晌,人群中有人弱弱道:“可惜是个神经病,真是白瞎了那好相貌。”

    众茹点头,深表同意。

    *

    皇宫内。

    武帝看着哭哭啼啼的发妻冯皇后,忍不住扶额,呵斥道:“你你干的都是什么事?老八只茹素,不喜荤腥,你就随他便是,何苦逼迫孩子,这下好了吧,老八刚回来又被你逼得离宫出走了。”

    冯皇后拿着锦帕擦拭着眼泪,哽咽道:“当年我怀着瑜儿之时,要不是你过分忍让,你那兄……那些乱臣贼子哪敢趁机作乱,最后逼得你不得不迁都南下,瑜儿又怎么会早产,又怎么会因患有心悸之症有早夭征兆,不宜长途奔波,最后只能将他留在芸洲的道观中静养。”

    “好不容易平定内乱了,重回东越城,瑜儿却还是需要静养,不能与我们一同回宫。”

    “他自出生后就不在臣妾身边,也不知道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臣妾就想着要多多弥补这孩子。他自体弱,就应该多补补,光吃素菜怎么能行呢?”

    当年之事,武帝确实做得有些不对,对于老八,他也颇感亏欠,但是……

    武帝叹了一口气,耐心哄道:“朕明白你的心情,朕又何尝不是与你一样?朕也想多多疼惜老八这孩子,不是因为朕愧疚,而是朕作为一个父亲,想要全心全意疼爱自己年幼的孩子。”

    “可是,你想过没迎…我们觉得好的,老八不一定觉得好。你让他吃肉喝汤,认为这是对他好,但是在老八看来,你这是在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与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本就不亲近,他刚回宫,你就处处逼着他改变十几年来的习惯,连带饮食也要插手,这不是让他更加反感吗?也难怪老八会离宫出走了。”

    完,武帝又叹了一口气,皇后一向冷静聪慧,这次真是关心则乱,好心办坏事。

    “那,那现在怎么办?”冯皇后红着眼睛,喏喏问道。

    “朕已经派人前去寻找老澳下落了。要是他想回来,那就回来,若是不想回来,想要在外头多逗留几日,朕也同意,只要求老八能留在东越城,在朕的眼皮底下,让朕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能护着他不受苦不受伤就校”

    “你也是,若是不想老八离开东越城,就万万不可再强迫老八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武帝不放心地嘱咐道。

    冯皇后下意识想要反对,但见武帝肃着脸,又担心真逼急了瑜儿就再也不回宫,只能低声应下,“臣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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