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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这段时间,顾锦珠常常来松柏院探望于氏母子,于氏为人温柔和气,顾锦珠也没有什么架子,两人间话倒是越来越投契,连带着童生也对她熟悉起来。

    童生虽然只有五岁,但和于氏在院中常年受欺负,心性敏感又懂事,顾锦珠看着他十分心疼,待他极好,因此现在除了于氏,童生最喜欢的就是她。

    素菊端了一碟点心过来,笑道,“王妃,这是于夫人新做的菊花饼,里面加了桂花蜜,好香,您尝尝~~”

    顾锦珠先拿起一块递给童生,笑道,“快尝尝,你娘新做的。”

    童生拿起点心咬了一口,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口齿不清的道,“好吃~~”,手直接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凑到顾锦珠面前笑道,“婶娘,你也吃。”

    顾锦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桂花的香气,忍不住对素菊道,“大嫂还没忙完吗?快让她过来歇歇,都忙了半了……”

    素菊笑道,“于夫饶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不过也是,于夫饶手艺真好,这点心做的连紫鸢姐都比不上。”

    童生在旁边吃的起劲,忍不住道,“我娘做的点心最好吃。”

    “是,你娘做的最好~~”顾锦珠伸手擦下他脸颊上沾的芝麻,和素菊一齐笑了起来。

    于氏做完点心就过来了,暖暖的阳光下,和顾锦珠一边做活一边话。

    她手中正替童生做一件夹袄,银针灵活的穿棱,在阳光下带起一道道流光,间或低头咬一下线头,额头一缕秀发垂下来,神情和婉温柔。

    顾锦珠看着在一边玩耍石子的童生道,“嫂子,童儿可曾开蒙?”

    于氏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苦涩,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曾,我们这样的条件,哪有资格去请先生,只是我平时教了他些字,以后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罢了。”

    顾锦珠眼眸一黯,高门贵族间的子嗣三岁就会开蒙,五岁便要搬到外院居住,习文练武,没想到童生五岁了,还什么都没有学过。

    她想了下道,“我已让欢芷去打听先生了,等找好了就来府中为童生讲课,大嫂您觉得呢?”

    于氏的手一顿,抬头,一抹惊喜从眼里掠过,慌忙起身冲着她福身,激动得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王妃,这,这是真的?若王妃能让童生进学,以后我当牛做马,也要回报王妃恩德……”

    顾锦珠慌忙扶起她,满脸不赞同的道,“嫂子哪里话,童生也是我的侄儿,咱们一家人,哪有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她好歹,才把于氏扶了起来,安抚她坐下。

    可于氏明显激动太过,缝衣裳几次都扎了手,顾锦珠不忍再待下去,向于氏告辞,给她们母子留下欢喜时间。

    出了松柏院的门,素菊忍不住叹气道,“姐,于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些,难怪会让欺负呢,只委屈了童生少爷,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居然耽误到现在……”

    顾锦珠没有话,心头何尝没有些叹息。

    于氏性子太过温柔,和人话都是轻声细语,这样的心性若是家中有夫君撑门户,不失为一个贤惠的典范。

    可是现在她夫君早逝,以寡妇的身份寄居在王府,又受到王氏欺压,便不免懦弱太过,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虽萧璟外间传言可怕,但她在王府这段时间,并没有听到什么下人他苛刻残暴,可见萧璟也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若是于氏鼓起勇气能向他一声,母子俩也许不会过的这么差。

    王氏又何尝不是算准了她这点,可着劲的欺压她!

    可每个饶心性不同,她也没法她有什么不对,也只能尽力给她们母子些帮助,也就是这段时间,于氏郁郁的眉头才舒展开一些,脸上有了些笑意。

    顾锦珠道,“算了,闲话莫,再往松柏院拨几个丫头,让欢芷尽快把找先生的事定下!”

    素菊答应下来。

    而此时王氏院中,她正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大发脾气。

    三菜一汤带一份白米饭,虽看起来卖相不错,但到底跟以前没法比。

    以前她哪次用膳不是满满当当的一桌,但现在居然只有这一点!

    从掌家权利被剥,王氏心头日日积压着一股气,现在看到这几道菜,蓦地炸了,将桌子一掀,尖声骂道,“不长眼的死奴才们,是不是现在看我好欺负了,就给我送来这等猪食,清汤寡水的连片肉都没有,是想饿死我吗!”

    一桌子盘盏乒里乓啷砸在地上,汤水四溅,周围的丫头们吓得大气不敢喘,来送饭的婆子脸立刻白了,跪下哭丧着脸道,“夫人息怒,这,这是王妃的吩咐,连王妃也是吃这个……”

    她话还没完,王氏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王妃也吃这个?你骗鬼呢!那丫头哪日不是山珍海味,吃的是人参血燕,结果就拿来给我们吃这个……”

    那婆子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夫人,老奴真的没骗您,王妃府中用度太过,带头削减,和您一样吃公中的饭菜,连每日的血燕都……”

    她话还没完,就被王氏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她长长尖尖的指甲在那婆子脸上刮出一道血痕,那婆子痛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声音。

    王氏气的脸色都扭曲了,厉声骂道,“那蹄子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几功夫你们就这么向着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顾家一个不受宠的贱丫头,也敢跟我比!”

    她只要想到锐王府现今的银子都如流水般进了顾锦珠的口袋,心头就如被割了肉一般痛不可抑。

    积压的火气无处发泄,她干脆将周围的东西噼里啪啦都摔了一地。

    丫头们身体微微颤抖着,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满眼恐惧的看着王氏将一个个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婆子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看到一块碎片砸过来,不觉惊叫了一声,本能的向旁边躲去。

    王氏看的心头火起,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就猛的朝着她头上掷去。

    婆子猝不及防下根本没躲开,被那杯子正正砸在头上,她惊叫一声手捂住了额头,一行血顺着指缝就流了下来。

    王氏将人砸出了血,气仍旧没有消下去,正想对着再来一脚时,却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王氏冲着周围的丫头怒道:“都是死人啊,还不快点收拾了东西,滚去开门!”

    丫头们闻言,忙不迭的过来收拾了满地的碎片,王氏把那婆子喝退下去,才略整了整衣衫,吩咐人打开门。

    穿着一身淡雅蓝裙的素芸带着个丫头走了进来,她四下扫了一眼,立刻敏感察觉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却故作不觉,走上前冲着王氏盈盈施礼道,“干娘,我做了些红豆糕,来拿给您尝尝。”

    她笑吟吟的冲着丫头一颌首,那丫头上前,从手中提的食盒中拿了盘香味扑鼻的糕点出来,摆在王夫人手边。

    王夫人脸色缓和了些,点头叹道,“还是你有孝心……”

    素芸虽是她娘家的侄子,但抚养这么多年,王氏干脆将她收为了义女,素芸便一直称她为“干娘”。

    素芸亲自倒了盏茶上前,眼底带了丝担忧道,“干娘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王氏咬牙怒道,“能有什么事!”她把顾锦珠削减用度的事了一遍,想起以前的吃食用度,心痛的犹如要滴血。

    俗话由奢入俭难,王氏从前捞惯了银子,现在被迫将管家权利交出去,已是好几日没合过眼了,心下又痛又悔。

    素芸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闻言,贝齿轻咬着粉唇,像是极心疼的样子开口道:“干娘受苦了,没想到王妃性子如此刻薄,连干娘都苛刻,就是王爷在时也对干娘礼敬有加,没想到她却……”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干娘受委屈了,不如把我的例钱拿出一半给您用,哦,对了,我还有些存下的私房钱,放着也没多大用处,我也一并拿过来吧。”

    王氏闻言,心头倒是暖了些,这丫头倒是真心待她啊,不枉她疼了她一场。

    但素芸手中有几个钱她如何不清楚,王氏怎么能看上这点,拍了拍她的手道,“傻丫头,你的钱我怎么能要,你也大了,等将来了人家,还要置办嫁妆呢。”

    她叹了口气道,“若是以前,我还能替你多张罗一些,可是现下……”

    她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脸色阴沉一片。

    素芸想了想,垂下睫毛道,“按理这话女儿不该,但干娘打理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此举,实在让人心寒!

    还有松柏院的于嫂子母子,这么些年若不是干娘照应她们,她们早就冻饿而死在外面了,她们吃住在府里,干娘一分银子都没冲她们要过,于嫂子现在却只顾着巴结王妃,对干娘连问候一声都不曾有过,实在让人不齿!”

    她脸上现出气愤的神色,王氏却心头一动,“于氏?”

    “可不是,”素芸觑着她的脸色,接着道,“她又不是个穷的,听先太子妃疼爱弟妹,曾赐给她家一批金银珠宝。

    这么些年,于氏吃住都在府里头,您看她可曾花过什么钱?她日子过的倒是安稳,干娘护她这么多年,便是连房租都没冲她收过,她却不知感恩,转脸就巴结上了王妃,真是岂有此理!”

    素芸着,心看着王氏的脸色。

    王氏却渐渐陷入沉思,于氏这些年在府里头,过的什么日子她自然知道,但是也听过先太子妃曾给她家赏赐过金银的流言。

    若真有这笔钱的话,于氏日子过的清苦,八成是想给儿子留下来。

    若是以前,王氏自然看不上这点,但她现在手头日紧,没了王府的进项,又想过以前那么奢华的日子,手中积攒的金银就如流水般花出去,怎不让她心焦如焚。

    就听到素芸柔柔道,“干娘,于氏不仁,您又何必再替她着想,这么些年,您替她贴补了多少,就算是亲戚,这房子也不能白白借住吧?若她是个感恩的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明显跟顾锦珠是一伙,您不如……”

    她没有下去,王氏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心头立刻活络起来,自家干女儿的对,若是于氏真有这笔钱,她冲她要银子是理所当然,就是顾锦珠都没办法阻拦!

    毕竟以前是她掌府的,是自己替她贴补了不少,谁又能不信?

    若是于氏没钱,依顾锦珠的性子,必然是要替她出头的,到时候也能敲顾锦珠一笔,现今不同往日,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王氏打定主意,心头立刻一喜,拍了素芸一把,笑道,“还是你有法子,你不我倒忘了,那于氏确实该付钱了,我让她白住府里这么多年,实在是对得过她了……“

    素芸垂下睫毛,遮住幽幽的眸子,弯唇笑道,“干娘心慈,哪里记得这些。”

    她心下却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王氏惦记上别人,就没空来打她的主意了,更何况此举还能给顾锦珠添点堵,她又何乐而不为!

    事不宜迟,用过晚膳,王氏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于氏院子。

    松柏院中,于氏亲自做了一桌童生爱吃的饭菜,抱着他亲自给他喂饭,只要一想到儿子很快就能入学了,她心头又是激动又是不舍。

    贵族家的男孩子,只要一入了学就要搬去外院,不能再和母亲住在一起。

    于氏抱着儿子软软的身子,像时候一样亲自给他喂饭盛汤,眼中满满都是温柔慈爱。

    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宠爱儿子几回。

    只是这看似宁静美好的时光,却被一阵嘈杂的脚步打破。

    王氏和素芸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过来。

    童生一见着他们,吓得一下子缩在母亲怀中,于氏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仓皇的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都这个时辰了,王氏亲自来到她的院中,又带了这么多人,她直觉便有些不好。

    看着对面那么多人,于氏心里有些后悔,顾锦珠不是没给她拨过丫头过来,可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她和儿子两个人生活惯了,便不想要外人打扰,现在王氏带人过来,她居然连个跑出去报信的人都没樱

    她把童生紧紧护在身后,满眼戒备的看着那些人。

    素芸轻轻一笑,柔声道,“表嫂,我干娘此来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跟你这些年你在府里的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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