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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管家,请闭眼5

    顾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架钢琴前,纤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之上——是学校的钢琴房。

    窗户开着,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门边的桌子上摆着两瓶花草,看起来干净而又美好。

    [嘀嘀嘀,]圆圆的声音响起,[是否接受剧情?]

    顾白默念,接受。

    一连串繁多而驳杂的记忆涌来,他不由闭上了眼。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江凛,十八岁,是洛城名门江家的大少爷,原本应该按部就班,接手江家的产业,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却因为神魂碎片的缘故,命运发生了改变。

    神魂碎片落到了秦止的身上,而秦止的生母,因江杰——江凛的父亲而死。之后,江父将十岁的秦止从孤儿院接回了家,他以为幼小的孩童懵懂无知,却不知道那颗瘦弱的心脏里,深埋着无边的怨恨和绝望。

    秦止成为了江家的管家,他将一切都掩饰得很好,成功得到了江父的信任。并在出国留学后,暗地里成立了秦舟科技,凭借自己的才能和神魂碎片的buff加成,一跃成为青年一代最出色的商业领袖。

    回国之后,更是大肆打压江家的产业,收购股份,并最终导致了江家破产。

    多年蛰伏,只为在那一刻,将江家给彻底毁掉。

    秦止憎恶着江家的每一个人,而江凛,自然也逃不过被欺辱的命运,最后郁郁而欢,跳楼自杀。

    微风拂过,顾白快速过了一遍剧情,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钢琴。

    果然,又是圆圆一贯喜欢的苦情小白花角色。

    许久,他才勾唇笑起来,指尖轻动,奏下清灵而活泼的一曲。

    秦止走到门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俊秀的少年唇边含笑,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衣,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游舞。

    微光在他身后,似乎连风也温柔了几分。

    小时候妈妈说的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

    可惜偏偏姓江。

    秦止垂眸,掩去眼里的凌冽冷意。敲了敲门,他唤道:“江凛。”

    闻声,那人抬起眼来看他,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却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秦止愣了愣,连忙垂下头。

    顾白仔细打量着他,不由感慨——不愧是神魂碎片选中的人,模样身姿皆是上品。

    颀长的身体挺拔如竹,剑眉轻挑,伴着三分凛冽,但他偏偏又有一双栗色的瞳,微微弯起,看起来柔软而又无辜。将所有的尖刺,都藏在面具之下。

    棋逢对手。

    这是顾白的第一反应,他们都是很善于伪装的人。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啊。

    顾白起身,朝他走去,语气柔和:“什么事?”

    “江先生让你们回家一趟。”秦止名义上是以养子的身份待在江家,但大家都把他当做管家来看。

    顾白随即往外走去,随口问道:“文景呢,怎么是你来找我?”

    秦止跟在他身后,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他先走了,不然你以为我很想来找你吗?”

    顾白忽地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他唇边的伤口上,不答反问:“还疼吗?”

    秦止的脸色骤然一变,他一把扯住顾白的衣领,咬牙道:“是你做的?”

    今天中午,秦止突然被一群徐混堵在校门外的巷子里暴打了一顿,那群人走的时候说,怪他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顾白脸上笑意不减,似叹息般地低语一声:“果然你还是,不长记性。”

    他抓住秦止的手,眉眼带笑,却冷得刺骨,“要是你再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下次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学校和A国的一所名校有合作,准备从江凛和秦止之间选出一个人去做交换生。这对秦止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摆脱江家势力的好机会。

    为此,秦止在江凛的牛奶里下了点泻药,让他错过了面试,自己则顺利被录取。

    顾白没有去看秦止微微失色的脸,他只盯着对方的手看着,那双手同样骨节分明,十指纤长,不像他的那般白皙,看起来却更有活力。

    真是漂亮。

    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美。

    顾白原本是捏住秦止的手腕,力道渐渐地放松,指尖向下一滑,就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动作。

    他比秦止要矮一些,只能微仰着细白的脖颈去看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变成了一道利箭,插进了秦止的心里。

    不痛,反而有些酥麻的痒。

    顾白说:“阿止,你大可不必算计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

    江凛喜欢秦止,没有人知道。

    所以才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可惜在报仇心切的秦止眼里,他所有的温柔示好都成了处心积虑,别有图谋。于是江凛只能将这份隐秘的心思掩藏在内心深处,直到江家破产的时候。

    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早春的花,和微蓝的天。

    他记得,秦止刚被江杰带回家的那天,也是这样好的天气。那时他也同样站在这里,纸飞机飘落,他的目光和秦止相撞。

    江凛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那样明媚的日子里,突然生出些凉意。

    那少年身姿瘦弱,眼神倔强,像是一头择人而食的猛虎,又像是幽暗无底的深渊。

    直到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瞬,江凛才忽然醒悟,那个人是劫,终其一生,无可避免的劫难。

    ——

    “啧。”顾白撇了撇嘴角。

    “你又怎么了?”秦止皱眉。

    眼前这个人,分明还是江凛的模样,他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双眼似乎比以前更加漫不经心,也更加地……潋滟生辉,勾动人心。

    还有他刚才说的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开什么玩笑!一直让自己最难堪的人,不就是他江凛吗?

    秦止正在胡思乱想着,冷不防手上忽然一暖——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覆了上来。顾白看着他笑:“没什么,快些走吧。”

    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秦止愣了一下,甚至忘了拒绝。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江家的大门口。

    他启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白率先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

    手上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残留些许,在那一刻,秦止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怅然若失的迷惘。

    只是不等他仔细思考那异样的情绪是什么,一道沉稳深厚的声音叫住了他:“阿止,小凛,过来。”

    顾白抬眸,西装革履的江杰正站在门口,身后是戴着眼镜,显得十分文弱的江文景。秦止垂下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江杰的身边。只有落后他一步的顾白才能看见,刚才他握过的手已经捏得紧紧,青筋突出。

    “到底有什么事?”顾白跟着在客厅坐下,看向江杰。

    江杰顿了顿,视线先在秦止身上迅速扫过,然后对着江凛露出一个微笑,缓声道:“小凛,你忘记了吗?这个周末是你母亲的忌日,我想带你们……”

    他的话渐渐有些说不出口了,因为对面顾白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那双眼睛里的讽刺意味再清楚不过。

    那视线让他觉得如鲠在喉,恍惚间,江杰以为看见了他死去的妻子。那个女人也有着这样漂亮的眼睛。她最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和顾白实在太像。

    顾白笑了笑:“我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有些惊讶,原来您还记得啊。”他话锋一转,接着说:“我以为您只记得那天是另一个女人的忌日。”

    毕竟这些年来,江杰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

    闻言,秦止忽然抬起头看着顾白,似乎有些惊讶。顾白毫不在意地和他对视,唇角带笑,眼神温柔。

    他说的另一个女人,正是秦止的母亲。

    八年前的三月十四。那一天花未开,风微凉,一前一后死了两个女人。江杰结下的恶因,最终酿成了两代人之间的苦果。

    江杰的脸色顿时大变,猛地站起了身。他直直地盯着顾白,瞪大了眼:“你,你知道了什么?谁,是谁告诉你的!”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您所想要掩藏的一切,我都知道。”俊秀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眼角微微挑起,“我可不是傻子啊,父亲。”

    他说完,就不再看江杰难看的脸色,起身准备回房间,却被江文景在楼梯转角拉住。

    “哥,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白停下脚步,朝着他深深看了一眼,笑道:“文景,我相信你也不傻,你当真不知道?”

    “我,我……”江文景皱眉,随后释然地一笑:“那既然如此,大哥你不会再阻止我对付秦止了吧。”

    原本斯文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狠厉,江文景接着说:“哥,你看,以父亲再这么宠着秦止下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把整个江家都送给他。不如我们兄弟两个联手,把他整出国,离得越远越好!”

    他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看见了将秦止赶出去之后的美好景象,却没注意到顾白的神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顾白一把将江文景拉到走廊,扯着他的衣领往墙上撞去,眼神冷厉:“这次他受伤,也是你找人动的手吧?”

    江文景微微变色,梗着脖子辩解:“我那还不是因为气不过他居然敢对哥你下药,才想着教训他一下的!”

    顾白嗤笑出声,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在我面前还要演这种兄弟情深的戏码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做渔翁,看我和秦止鹬蚌相争吗?”

    “我以前说过很多次,你都没有听。现在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是再敢对秦止出手,文景,别怪我不念旧情。”

    顾白笑弯了眼,声音温和,却藏着尖锐的冰刃,吓得江文景脖子一缩。

    等到顾白松开手,转身走向房间,江文景才整个放松下来,大口呼吸着。

    他看着顾白的背影——那个向来温润的少年,好像终于要将尖利的齿爪展露出来。

    只是和江文景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江杰护着秦止,他还能理解成是对秦止母亲的亏欠,可江凛为什么也这么护着他?

    明明,最该恨秦止的人,就是江凛啊。

    ——

    周末。

    江凛并没有和江杰一起,而是先行一步到了墓地。

    他跪在墓碑前,手指抚着粗粝的碑面。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和面前的碑。

    女人带笑的遗照,少年悲伤的目光。恍如一曲无声的悲恸之歌,让所见者都不禁屏息。

    许久,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到了他身旁。

    秦止唤道:“江凛。”

    而除了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顾白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

    是雾气消散后的青山,

    是明月落下无边的黑暗。

    ——那是秦止第一次见到江凛在哭。

    他喉头一哽,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擦去顾白脸上的泪。

    然而顾白突然低喝一声:“滚。”

    什么?

    秦止愣住。江凛向来是一副温和贵公子的作派,尽管互看不顺眼,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重的话。

    他几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顾白却站起身,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那语气简直冷得不像话,秦止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可他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很恼怒:“我好心来祭奠你母亲,你发什么疯!”

    秦止是第一次知道江凛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死在同一天。他忽而觉得和江凛有些同病相怜,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这里。没想到好心当作驴肝肺,他的态度竟然这么恶劣。

    “祭奠?”顾白忽而笑了,俊秀的脸透出一抹讥诮,他紧盯着秦止,缓声说,“你有什么资格!”

    “你以为只有你仇深似海吗?”顾白步步紧逼,拔高了声音,“你恨我,算计我,可你有什么资格!”

    少年撕开了温柔的外衣,红着眼眶,咄咄逼人而又声嘶力竭。

    “秦止,你知道你妈死在哪里吗?在我家,我母亲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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