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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埋葬

    第二天下起了雨,明明是白天,却好像黑夜降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夜夙抱着席泽的骨灰盒,和路韵言一起站在邮轮边,海上的天气便更加的恶劣,可他们两个却好似没有任何感知。

    唯一的一把伞,却是用来护着夜夙怀中的骨灰坛。

    女子双手紧紧地握着,任由狂风肆虐,竖起的发在空中凌乱的飞舞。

    手机不知何时便已经没电,安安静静地躺在口袋里,也不知这般被雨淋湿,还有没有命活。

    可她此刻脑中空空一片,想不到这些。

    席泽的死太突然,给她带来了太大的打击。

    路韵言从没有一刻这么厌恶自己,不爱,却不代表便能肆无忌惮的伤他,将他推远。

    若是她能给他一点点的关心和安慰,兴许席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年容景业和温梓情选择自尽,便是想保住他,换一个和平,如今和平有了,而他,终是没能活下去。

    “你不用自责,这是他的选择。”

    “不要让他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夜夙似是明白她的想法,轻轻地打开了怀中的骨灰坛,看着里面的东西,路韵言举着伞的手又紧了紧。

    她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举着这一把黑色的大伞。

    这是她能给席泽最后的温暖和守护。

    “我如何能,不自责。”

    她看着夜夙缓缓地将手中的灰烬洒进海里,看着它们在风中四散,眼泪又一次顺着眼眶滑落。

    昨天此时还好好地和她在餐桌上吃饭,有说有笑的男人,如今便已成了一坛灰,即将消散在风中,要她如何承受这份绝望和崩溃。

    没有坟地,甚至没有一场葬礼,能为他送行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韵言努力压抑着喉间的哽咽,控制着快要失去举伞力气的双手,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二人便就这样一个举伞,一个撒骨灰,结束时,大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歇。

    天空的乌云正在一点点散去。

    隐隐约约有一丝阳光,在其间显露。

    “路韵言,跟你商量个事。”

    夜夙将空了的坛子抱在怀里,突然转过身,笑着看她,眸中没有往昔的轻慢戏谑,竟是少有的直白的温柔和笑意。

    女子全身湿透,发丝还在滴着水,小脸上泪水雨水遍布,尚未干涸,一片狼藉。

    她一双美眸中无甚神采,却还是努力地拉出些聚焦,看着他,表示她在听。

    “日后我要是死了,估计也只有你能送送我。”

    “席泽这个没良心的已经提前开溜了。”

    “就像今天这样,把我撒了吧。”

    妖孽的脸上神情很平和,仿佛不是在交代身后事,而是说着在平常不过的话语。

    路韵言纤长的沾着水珠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半晌,她轻声开口。

    “好。”

    “但你现在,不能死。”

    她不知为何,心里竟是一阵酸楚,席泽的死,让她好似瞬间领悟到了更多,完全成长。

    对夜夙,不再似过去那般冷漠,已然多了些真实的关切。

    她知道他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舒坦,十多年前还只有十九岁的他,也是克服了种种,才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么多年,将这些秘密死死地埋在心底,从未行差踏错。

    甚至容恒找上门,他是打算代替席泽去死,为他抗下一切。

    “世界这么美,我自然不会像这小子一样傻。”

    “无需担心,再过百年,世上再无夜。”

    夜夙自然明白路韵言话中的意思,转过身,将实现重新投向归于一片静谧的海面,眸光悠远清然。

    他这辈子已然不可能再挣脱枷锁,却还能为后代留下一片光明和自由。

    夜是爷爷一手创办,父亲夜澜发展壮大,到他手上没有再行扩张,一直原地踏步。

    但已经渐渐开始脱离黑暗,朝着他的梦想一点点靠近。

    “再过百年,希望再无争端。”

    路韵言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再一次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夜夙,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所谓的维系和平,背后所隐藏的含义。

    这份觉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

    是无数人用鲜血和泪水换来的。

    二人换了身衣服,上了岸后,乘坐直升飞机回到繁城。

    路韵言推开家门的时候,恩恩自沙发上扑进了她的怀里,小脸上尽是担忧和焦急。

    “妈妈,你到底去了哪里,恩恩和爸爸打电话给你都不接。”

    “你身上好烫,妈妈,你是生病了吗?”

    恩恩紧紧地拥着路韵言的脖子,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温度很高,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和焦急。

    “对不起恩恩,妈妈让你担心了。”

    “你去打个电话给爸爸,妈妈有点累,想去楼上休息会。”

    路韵言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总是眼前已经阵阵晕眩,泛着黑,头痛欲裂,她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声音只是有些虚弱和沙哑,却带着如常的柔和宠溺。

    “好,恩恩打电话,妈妈你去休息。”

    孩子自然也看出她脸色不好,不再缠着,乖乖地接过秦阿姨递来的手机,打容恒的电话。

    他昨晚便飞去扬城寻找路韵言,只是那时,她正坐在直升飞机上,看着席泽的尸身,彻夜未眠。

    路韵言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好似是用尽生命在踩楼梯。

    双手扶着旁边的扶手,眼睫垂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但她还是坚持走到了卧室。

    躺倒在床,盖上被子,合衣而眠。

    睡梦中,她只觉得自己时热时冷,周围似乎有说话声,还有孩子的抽泣声。

    可她睁不开眼,也不是很想醒来。

    在这一片黑暗里,她便不用满脑子都是席泽,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还有他死时的模样。

    容恒的手轻轻地敷在路韵言滚烫的额头上,眸中尽是心疼和悲伤。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前两天高烧不退,挂了三天点滴打了两针,如今总算退了下去。

    可是就没有醒来的迹象,睡得也并不安然。

    眼角时不时地会沁出眼泪,双手也会收紧,好似在攥着什么,却又什么也握不住。

    在扬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奕他们说她和席泽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打电话给他,却也是关机。

    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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