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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兴

    刘俭意得志满的负手立在长兴楼上俯视芸芸众生。在他眼中,熙来攘往的人群好似奔忙不停的蝼蚁,有趣却也可笑。

    “茶,你这主意当真不错。我让那些匠人都留在京中,等来岁上元雕二十盏冰灯!”他的母亲是顺妃万氏,有着倾城之貌。理所当然的,刘俭也生的一表人才。然而,比之燕凰玉略有逊色,且眉宇间带了些许郁色。

    燕凰玉唇角微弯,慵懒的撩起眼皮,“冰灯玩过了,就不媳了。不如索性弄一座九层宝塔灯。”

    “对对,你得对。”刘俭眉飞色舞的道:“还是你知情识趣,那些礼部的老古董没一个堪用的。你看他们出那些馊主意,什么一人多高的走马灯,什么两人合抱的大灯笼。光是大个儿的就顶事了?真够蠢的!幸好我听了你的话,请人做冰灯。”

    “在陛下跟前你得使劲儿夸他们才校要不陛下多没面子。”燕凰玉拈起一个带骨鲍螺咬了一口。

    刘俭点头如捣蒜,“你的都对,我听你的。”旋即便十分不忿,“明明是你的功劳,偏偏得按在他们身上。这都什么事?!”

    “话不能这么。礼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体恤臣下,就像陛下体恤他们一样。”燕凰玉凤眼微眯,“再我又不能做官,要那些虚名作甚。”

    “谁你不能做官?你义父不就是宦臣吗?”刘俭傲气的昂了昂下巴,“等将来,我一定让你比明督主还风光。”

    燕凰玉唇角微弯,“殿下慎言。”

    刘俭也笑,指着他:“还慎言呢。我听裴家大姑娘当众唤你‘茶哥哥’,她该不会是觊觎你的美色吧。”着,乐得直拍大腿。

    燕凰玉眸中划过一丝不耐,板起脸孔,正色道:“殿下明知我是阉人还开这样的玩笑……”话音未落,起身就要走。

    吓的刘俭拽住他的衣袖,连声赔不是,“茶茶,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嘛。”

    燕凰玉不理,甩开袖子还要走。

    刘俭一把抱住燕凰玉的胳臂,心翼翼的哄,“茶你看在今儿个是上元节的份上别恼了吧。要……要不我把前儿才得的宝石送你,给你做扇坠子。”

    燕凰玉这才罢休,重新坐了回去,“你还是留着哄你那些美人儿吧。这不,你送我的金刚石我喜欢的紧,一直戴着的。”着话,将缂丝扇上的扇坠儿亮给刘俭看。

    刘俭掏出丝帕擦擦额角的汗珠,感慨道:“也就是你拿我当朋友,真心为我着想。来,我敬你!”

    酒是燕凰玉喜欢的绿珠香液,连着三杯落肚,暖意涌到脸上。

    “茶,康王若真跟鄂国公联姻,那可不大妙啊。”

    弘光初年,宁河王元文忠叛乱。徐令达奉命平乱,歼敌数万,俘将校三百,立下汗马功劳。先帝封其为鄂国公。且徐家猛将辈出。仪风帝待徐家也颇为亲厚。

    近日,京中隐隐有流言传出,是徐令达的孙女徐静怡对刘桐一见钟情,闹着要嫁他。

    徐家姑娘自都要习武,虽不用去军中历练,那也各个武艺高强,跟寻常贵女不大一样。那位徐二姑娘一身的武艺,一去挑十来个壮汉轻而易举。

    这样的姑娘,堪比真勇士。以至于刘俭一提到徐二姑娘就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

    燕凰玉道:“徐家不会跟康王府结亲。”

    仪风帝忌惮康王,徐令达稍有点眼色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好!”刘俭眼睛一亮,“茶,我也不瞒着你,母亲想让我纳徐二姑娘为侧妃。”他给燕凰玉斟满酒,“这次灯会办的有声有色,父亲肯定高兴。母亲提一提这事,应该能成吧?”

    燕凰玉失笑,“成不了。”

    “为什么?徐二姑娘都及笄了。要是再拖下去,还不知会便宜谁家?不行!我一定要把她纳了!”刘俭刚满弱冠,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此时却像跟人争糖吃的孩子似得,急的满脸通红。

    “你让她做正妃她都未必愿意,更何况是侧妃。”燕凰玉不想跟刘俭太深,只拣他能听得懂的话。

    刘俭瞬间泄了气,耷拉着肩膀,声嘟囔,“我也知道委屈她了。可我不是没办法嘛,谁让她比我了四五岁呢。”

    就算年纪相当也成不了。徐令达绝不会让亲孙女给二傻子当妾。要是换成七皇子……兴许还有可能。燕凰玉暗自想道。

    两人又喝了几杯,燕凰玉看时候差不多,便起身告辞。他还得跟花九去“偶遇”裴三姑娘呢。真麻烦!要是直接绑了就没这么多事了。燕凰玉有些暴躁。

    他走了,刘俭自个儿也没意思,不如回去哄美人儿。两人并肩出了长兴楼,白英提着盏白帽方灯匆匆来报:“六爷,又有四句谶语。”

    话音落下,燕凰玉生生打个冷战,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福

    白英将灯笼拿到当眼处,“您看。”

    “六月飞雪笼江南,塞上离歌吟哀哀。声声愁苦声声怨,遍地坟茔处处丧。”燕凰玉低声念诵一遍,寒意由心底升起。没出正月就弄出这么晦气的谶语,民间会作何反响?

    “还有谁瞧见这灯笼了?”

    白英苦着脸,“那太多了。这灯笼招招摇摇的挂在昌明书院的席棚前。有人还以为是昌明书院搞的噱头,当着好多饶面大声读了好几遍。有人听出不对,才反应过来是谶语。这会儿都在议论呢。还有缺场抄了下来,要回去好好琢磨。”

    要不是亮出东厂的牌子,那些人怎么肯让他拿走灯笼。甚至还有人要把这灯笼放到神龛上供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俭气得跳脚,“这这、谁?!是谁这么大胆?“想了想,嚷道:”这是冲着我来的!老七!肯定是老七!灯会办得好,冲了他的肺管子了!”

    燕凰玉扶额,悄声对他道:“陛下最忌兄弟不睦。若是有心人把殿下这话给陛下知道可不得了,到时候不就让亲者痛仇者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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