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赵勤闭上眼，似是灵识与之交合，不多时，门便咔一声被打开了，赵勤没有丝毫犹豫，便迈了出去。
当慕白跟着出去后，顿时吃了一惊，这道门后与晶石路形成巨大的反差，眼前漆黑一片，一股恶煞之气直冲而来，慕白忙展开灵识图，周围四处的景物顿时浮在脑海。
看到这些景象，慕白一阵恶寒。
这个地方好像是个大屋子，方圆五里左右，屋里充满了死亡气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一只只死掉的生灵，分布在地上，漂浮在水里，睁着大大的眼睛。
“走吧！”赵勤见慕白异样，提醒道。
慕白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尽头。
轰隆隆，门再次打开。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淡绿色的草地，数丛娇艳的花朵，天上有奇鸟飞过，地上有一些小动物飞快窜走，那些动物也不怕人，好奇地望着三人，不躲不避。
这个路段，是一片乐土，与刚才那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慕白狠狠地长呼一口气，在刚才那个地方，想出一口气都要憋着。
“白儿，就要到了。”赵勤道。
“这么快。”慕白一惊，从美景中脱离出来。
“要见了么，那人，究竟是谁呢？”慕白心中想到。
一个人有心事的时候，路程与时间总是不成正比。数十里路程，似乎眨眼之间便过，慕白眼前，便是一道绿色的大门。
门开。
慕白在心中响起赵勤在路上数次提醒的话：“对这个人一定要十分恭敬地称一声伯伯，切不可称之为前辈，他平生素来讨厌这二字，万要切记。”
“看来他的年岁不小，这前辈的脾气可真够古怪的。”慕白心中感慨道。
进门，走了几步，便进入一个金色的大殿，金色的椅子，金色的宫灯，灯上有精致的宫女画像，金色的烛台，金色的地板，当真是“金碧辉煌”，一切全为金色，便是皇帝宫殿也远远不如。
殿上，金色椅子前。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
那黑衣人站立之处，周身空间似乎都微微塌陷，明明离那大殿只有数十米，但却感觉相隔数里地，足以见得此人实力不凡。
“小风，小川，你们来了。”黑衣人淡淡开口道。
“是的，师尊。”刘芒二人躬身恭敬道。
慕白心中一震，此人竟是刘芒与赵勤之师，想来来头甚大，难怪要这两位人间帝王如此对待，当真有那不凡之处。
黑衣人伫立一会儿后，转过头来，看着慕白，嘴角却有些柔和。
慕白亦是抬头看那黑衣人，苍老的容颜，却没有褶皱，邪异的眸子，偏偏深邃无比。奇怪，这便是慕白对黑衣人的第一印象。
“你便是慕白？”黑衣人开口问道。
“嗯。”慕白恭敬地点了点头。
“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和你父亲相比怕也是略胜一筹啊！”黑衣人笑道。
慕白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侥幸罢了。”
黑衣人听闻此言一笑，道：“不错，当知晓世间修炼者数众，其中不乏天才者，但走到最后的却还是要靠自己的道心，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不可骄傲自满，否则定会遭受修行路上最大的打击，很有可能一生举。”
慕白从中听出黑衣老者的拳拳之心，恳声道：“我一定谨记您的教导，潜心修炼，一步一个脚印，绝不心浮气躁。”
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父亲便是一位如此之人，不骄不躁，天赋禀异，终成一代天骄人物。”
“父亲！”慕白陡然听闻父亲事迹，顿时急声道：“父亲，您知道我父亲的消息吗？”
黑衣人笑了笑，却是不理，依旧自然道：“幻毅，在他十二岁我游历天下时，便看中他的资质，收为弟子。而他的成就，却是超过我啦！”
听闻此言，慕白一惊，原来这人便是父亲师尊，他现在才明白，为何刘芒二人为何带自己来见这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讲着，慕白用心聆听，“他十二岁破后天，十三岁破先天，十五岁破增气，十八岁破意天，二十二岁破窥道，此后他便历练天下，夺得大陆第一高手，后来飞升仙界，可数年之后，他便回归人间，带回了一位堪称天之骄女的妻子，生下了你。”
听到这里，慕白恍惚想起了一位风华无双的女子，正慈爱地注视着他。
“可后来，一位神灵看上了他的妻子，妄图击杀你的父亲，抢走你的母亲，那一天，天地异变，人间血红，两人的战斗令世界战栗。
他们的战斗超出来人间力量限制，人间采取限制，打压二人，但最终，那名神灵使诈，众多神灵纷纷下界，缠住你父亲，掳走了你的母亲，当时你父亲并不是战他不过，只是顾及人间苍生，故此留手，谁知会如此。”
慕白眼中怒意腾腾，他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会在他年幼之时离开了，他现在只想让自己变强，虽然他不知道那神灵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但他依旧无惧，因为他不是父亲的对手，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赶上父亲，与他并肩作战！
“那时，你才刚刚两岁，你母亲将你藏匿起来，故此逃脱一劫，但你母亲却被发现了。你母亲被带走后，你父亲划出一道分身，留下来照顾你，并与我等商量了你的将来，后来便寻找你父亲的主身，与之融合，增强他的力量。”
“你的母亲临走时曾经对你父亲道‘照顾好孩子’，所以你父亲为了你耽搁了片刻，随后，便赶往了九天，从此杳无音讯。”
慕白默然，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何离开了，原来是这般回事，响起心中黯然，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究竟要帮助父亲什么，要帮助的是，杀掉那些神灵，解救母亲，让一家人团聚！
此时，慕白眼中有神光闪过，既然明白了自己的信念，那他便要努力达到那个境界！
“我还要再问您一个问题。”慕白望着老者深邃的双眸，眼中有着光芒闪动。
“讲。”
“我父亲，现在到底在哪儿？”说出这句话后，慕白便有些懊恼，因为这黑衣人分明说了从此杳不知音讯，自己这一问，相当于废话。
果然，老者笑道：“呵呵，你父亲在哪儿，我哪儿知道？”
慕白叹了一口气，心中顿时失去了光彩，虽知结果如此，但也是心中黯然，失落无比。
“不过。”黑衣人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慕白眸子却是“唿”的一下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过，你父亲给了我一样东西。”老者不紧不慢道。
“那是？”慕白此时愈加急切，因为他太思念父亲了，他想要得知父亲的消息，让自己有些安宁。
黑衣人从身后取出一枚珠子。道：“这颗珠子可助你找到父亲。”
慕白紧紧地盯着黑衣人洁白如玉手掌中那颗珠子，心中有万千心绪激荡。
“喏，接住了！”黑衣人一声轻笑，掷了出去。
慕白飞身而起，轻盈地接住了那颗珠子。
把珠子接到手中，慕白心中涌过一丝暖流，打量着这颗珠子，慕白只感觉到很普通很普通，和一般地玉珠无甚二样。属于那种扔到什么地方也不会认为不凡的器物，慕白打量了半天也没有打量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珠子如何使用？”慕白询问道。
“用心与它相合，它便是你的器物了。”黑衣人微笑道。
慕白试着用心去感悟它，当感觉到珠子的时候。“嗡”一声轻响，慕白感觉与那颗珠子完全契合了。
“好熟悉！”慕白轻声呢喃。
只听珠子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和而又敦厚。
“父亲！”慕白泪流满面。
“白儿，这只是我给你留下的一道影像。”幻毅的身躯出现在慕白的脑海中，依旧伟岸无比，只是眸子沧桑，话语亦是充满了人世沉浮的岁月感。
“白儿，这颗珠子被你拿到了，说明你的功力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其实我是希望你好好生活，做一介凡人，不去经历那些生生死死打打杀杀，不去追求那些长生主宰，去追求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便好，不至于很累，为很多事情操心。可是，你既然不愿做凡俗之人，正说明了你是我幻毅之子。”幻毅的眼中浮现了一抹柔和。
“那么，我留下了这颗珠子，有助于找到我，至于那时我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父亲！”慕白心中绞痛，你不能死。
幻毅留下的只是道记忆景象，并未对慕白的表现作出反应，此时他脸上挂满了洒脱的笑容，却令慕白见了更加心痛。
“父亲，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去助你！”慕白低声坚定道。
“下面我来教你这颗珠子如何使用。”
慕白用心聆听。
“操作很简单，当你的功力到达一定阶段之时，输入你自己的力量，它自然会打开，显现我的方向，到达一定距离，你就能和我对话了。”
声音消失了，影像也随之消散，慕白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中。心意一动，珠子便融入慕白体内。
慕白小心翼翼地将之收入体内，对于这枚珠子，慕白是十分珍惜的，因为这是迄今为止找到父亲的唯一希望。
慕白抬头，发现黑衣人仍在慈祥地注视着他，不禁感激道：“谢谢前辈！”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慕白当时心神激荡，猛然得知父亲消息，不禁脱口而出。
而赵勤刘芒二人，更是大惊失色，双腿一动，竟是有些慌乱。
黑衣人听到前辈二字，当即一阵恶寒，脸上闪过厌恶之色。
“你是第一个活着叫我前辈的。”黑衣人语气发冷。
慕白却是一凉，他听出了此语的冰意，却是懊恼刚才自己的失误。
“师父求您……”刘芒与赵勤同时求情道。
“住口！”黑衣人厉喝一声，顿时吓得二人一个哆嗦。
刘秦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心中一沉，心计迅速纷闪。
“不过不用担心，我想我应该改一改了。”黑衣人脸上厌恶之色虽未完全淡去，却摸了摸鼻子，脸上泛起笑容。
刘芒与赵勤倒是一惊，他们知道师尊的决定喜好很难更改，以前有人不懂，触犯了黑衣人的禁忌，下场都很惨。原本黑衣人的弟子是不少的，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大部分都是因为不守或仅仅是无意间触犯了黑衣人的一些厌恶小事，便被废掉功力，逐出师门，甚至丢掉了性命。而冷漠无情的黑衣人此时竟饶恕了慕白，还要把那坚持数十年的恶习改掉，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谢爷爷。”慕白道。
那黑衣人听言一乐，抚须大笑道：“好好，我多了一位乖孙儿啊！”
赵勤刘芒也是一乐，明白了黑衣人是对慕白喜爱有加。
黑衣人收敛了笑容，目光扫过三人，道：“你们退下吧。”
三人应声，退了出去。
……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慕白身上，而慕白却在托着下巴，望着天上那盏明月，怔怔出神。
院中，一桌，一椅，一壶酒，一酒杯。
他已经和赵勤等人商量好了，明天一早便出发了。
慕白心中二十多年的场景一一浮现在脑海：三岁时父亲教他练武的样子，父亲常常面对夕阳怅然若失的样子，六岁时父亲离去萧索的背影。而后便是刘元出现，教他识字念书，练功习武的情景，赵勤收他为义子，让他去往汉宫刺杀的任务，到汉宫遇到飞羽，于欢，一幕幕场景在慕白心中狠狠纠结，不知不觉，心绞成一团，有些痛了。
他又想到父亲，和几乎已经失去印象的母亲，和那从未谋面的神灵，不禁心中又添一丝新的压力。
是的，压力。
无声的的心事，自斟自饮，冷清的月色，只是他一人再此独自喝着闷酒望月。
在这一刻，他分外地想念莫青悬，只是不知现在她怎样了。
“明天，就要走了呀，是生是死，实属难料。”慕白叹了口气，往口中又是灌了一口清酒。
“是生是死，却在你手中。”
慕白回头，看到虹远自那树木阴影中缓缓走出。
“父王。”慕白叫道。
虹远点了点头，径直坐在了酒桌上。
“你似乎并没有自信。”虹远道。
“不，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慕白道。
虹远笑了笑，道：“或许你也没有察觉，但你的确是因离别而产生一丝惆怅来，再由这丝惆怅，弱了心志。”
慕白低头，默然。
“怎么，感到有些迷茫？”虹远道。
“嗯。”慕白应了一声，而后道：“这世间纷纷扰扰，而前途却又是一片茫茫，我虽然今生未有一败，却深感自己的无力，面对父亲的危难，竟然帮不上丝毫忙。而世界英雄辈出，不乏天才，此次离开便是我人生真正开始历练的时刻，总是担心一些事情。”
虹远听言，却是笑道：“你这种情绪，很多人都会有，面对未知的考验，任谁都会掂量三分，除非那些狂至无边的家伙，但那种人最容易遭到失败，也最容易一蹶不振。问世间谁能不败？任你风华绝代，一代天骄，终有不如人意之时。只不过在失败时汲取经验，越挫越勇，才是王道。”
慕白眼前一亮，心中似乎有些光亮被打开了。
“而你，是不是因为生平未尝有一败，所以才压力很大？”
慕白听闻此言，心中仿佛有一处堵塞之处被狠狠击中，他抬起头，望着虹远道：“是啊！”
虹远脸色温和：“但是一败并不代表你整个人生就败掉了呀！如果你失败了，你就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让自己变得更强，一雪前耻，这，便是失败的好处吧！”
慕白点了点头，心下雪亮，道：“是了，失败并不代表灭亡，我明白了。只有拥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才能笑傲于天下！”
虹远笑着点点头，道：“白儿的悟性果然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
慕白举杯，道：“父皇，我敬你一杯！”
虹远大笑，亦是举杯与之碰在了一起。
这一刻，慕白心中那些惆怅迷茫不舍，全都被虹远一席话解了个烟消云散，那些苦闷压力，在慕白心中，已不足为提。
是的，没有人能够一辈子顺风顺水下去，唯有对那世间拥有一丝执着，对自己永不放弃，才是让自己顺利于世的动力。
这一晚，两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很是快意。
而第二天一早，慕白悄然将虹远送入房间后，便背起了行囊，独自走向那漫漫世间。
森林之海——圣村。
“大叔，二叔，三叔，请你们把这封信交给慕白，如果他没有忘记我，来此寻我的话。”
莫青悬的语气空灵，但终是带着一丝浓郁的伤感，她望着天空，眼中有他人见不到的忧伤。
这里没有多少人，是一片寂静的森林，蓝会三人望着已经漂浮一些的莫青悬，眼中情绪复杂。
宗澜开口道：“放心吧，包括那把剑，我都会稳稳地交到他手中。”
莫青悬望着远处，寒乾帝国的方向，轻声自语道：“让你被我祸害，倒是你把我祸害得不轻。”
“叔叔们，再见，我要离开了。”
而后，莫青悬翩身而起，飞向天际。
“晶儿，保重！”蓝会三人向天空大声道。
“告诉慕白，我会等着他！”天空中一道飘渺之音传来。
莫青悬在天空上，望着寒乾帝国的巨大轮廓，轻声道：“时逝缘飞今梦谈，无所非为几何璇。未得新眸断不断，自回天工修一栈。南辕一空响绝寰，空与一生付命彖。成和成泪成绵銮，叹君叹水叹青山。”
莫青悬的声音渐渐远去，归于虚无，天上只散下几滴泪水，落在树叶上，滴答作响。
走在土道上的慕白突然感到心中一痛，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件曾经无比重要的心爱之物，很是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平复了好久，心情才回归平静。
慕白的第一站是建安帝国，因为虹远昨晚曾经对他说，晓华代表帝国学院去和兰帝国参加比赛去了，要他去看一看，了解当代青年高手的实力水平。
慕白并没有飞行，只是一步步地走着，他在锻炼自己的耐力。
经过半月的跋涉，慕白已经遥遥望见和兰帝国的边城，虎跃城。
虽是步行，但慕白也是疾行如风，比之一般人又何止快了数十倍？
嘶！
慕白既然加到目的地，便放慢了身形，此时身边有三人骑马，经过了慕白身边。
一个长相粗犷汉子大嗓门道：“师妹，你说这次龙凰修院能不能取胜？”
只听得一个女子颔首道：“这次谁胜谁负，倒不一定，那几大学院皆有强大的实力，光凭现有的传闻倒不足为信。”
那粗犷汉子道：“还是师妹言之有理。”
旁边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语气崇拜道：“听说这次龙朝龙大人，也在这次比赛中出现呢，龙大人，那可是建安学院的天才人物啊！”
“收起你那副寒碜样吧，什么龙大人，见到你也就吓成虫大人了吧！”粗犷汉子有些不屑道。
一旁的女子捂嘴，咯咯直笑。
慕白却是摇了摇头，他感觉那男子的话一点也不好笑，相反，还有些愚蠢，充分暴露了他在女人面前的虚荣表现欲。
那男子白了粗犷男人一眼，道：“拜托，我崇拜偶像，也关着你屁事了？”
粗犷男子一笑，道：“你那个什么‘龙大人’，成天在你口中翻来覆去，莫不成什么思春的少女，还情有可原，你一堂堂五尺男儿，整日思他念他，莫不成有断袖之癖？”
那男子面色一寒，而后道：“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偶像！”
那粗犷汉子奸笑道：“我就侮辱，你能怎地？”
“你那什么清什么尘，清扫灰尘，收破烂的吗？哈哈哈！”
汉子面色不悦，刚要开口，那女子便提醒道：“你们俩别吵了，先去城里找歇脚处，近来赛事将起，众多观战者赶去都城，如果再不快些，难道要露宿街头？”
那两个男子皆是噤声，快马加鞭而去。
一旁的慕白却是饶有兴趣，待他们走远后心中想到：“那两个男子所说的什么龙大人，什么清尘，却不知实力如何？”
想到此处，慕白也加快脚步，想要入城多了解一些情况，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