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五）

    那人在火光中笑得猖狂：“凤凰啊凤凰，你长千岁又如何？你身边那叛徒可是想要你的命啊！从魔渡仙不成，半魔半仙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谈桑终是拉着僵硬住的流挽走了。

    一路无话，谈桑几乎是咬破了自己的唇，额间青筋直冒，是恨不得缩短路程将流挽带回梧桐山，再不出世。

    可到梧桐山脚，谈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流挽挣开了他的手，退了几步，目光淡淡地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

    谈桑唇间染血，是他生生咬破的，此时此刻只能对她点头。

    “你为何找上我？”

    谈桑听不得流挽话里的冷漠失望，挣扎几番，却不愿再次欺她，“我非魔非仙，长此以往走火入魔后便是死……除非凤凰火烧我魂魄，彻底洗我残缺使我成仙。”

    流挽在原地沉默几刻，最后问他：“你知凤凰火何来？”

    谈桑只觉心碎，眉梢拧起，眼角尽是哀色，答一字：“知。”

    许久，流挽只是那般不悲不喜地看他，留了一句话：“你回梧桐山避身吧。”

    然后，再无他话，转身就走。

    谈桑不敢追。

    何来凤凰火？自然是凤唤死，绝望涅盘的那仇，称之凤凰火。

    流挽没有回梧桐山，而是去了九重。

    九重之高，四处皆软白缭绕，非妖魔可来。

    流挽终于明白了，那时百花诞归来，为何谈桑面色渐差。

    他是半魔半仙，自然是入不得九重圣地，那样只会更快令体内仙魔两气争斗，气血翻涌。

    谈桑应是再清楚不过的，那他明知却又为何执意前来？

    真如他所言，想见见自己长大的九重之境吗？

    在这软白中，流挽踟蹰而行，竟遇到了百花诞那日为谈桑斟酒的桃花仙。

    她的眉眼金赤勾勒着，像一枚凤凰羽。

    鬼使神差的，所有的一切到了这里，流挽问出一句“那日我身边人半途离席后，可是私下见了你”也不奇怪了。

    的桃花仙惶恐跪下，慌着声承认。

    流挽心尖一阵阵撕痛。她生来便可高傲笑十洲，却并不骄纵，常年一袭梨白雪只身栖于梧桐，九重冷清，人间繁华，远远的红尘滚滚都与她无半点干系。

    可现下，她才知道，先前过往的枯寂难挨都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青梅竹马，言笑晏晏？”流挽语气缓了几缓，“你可心喜凤凰羽？”

    “仙上我并无他意、我不敢！我——”

    流挽立身软白间，见那桃花仙还在跪着，几度想起自己生拔凤凰羽，想起谈桑屋前刀痕甚旧的图纹，心里一片死寂，筋脉却痛，只一句：“犯我忌讳。”

    谈桑心向谁呢？他看着她时，那眼里好像藏了三月最美的春色，十里春风里生出的桃花涟漪，仿佛都带着酒香，连同醉了她这个局外人。

    然而这些或许并不是对梧桐山上那只凤凰，而是对儿时梦里旧爱。

    流挽……也不过是一只岁数大零的凤凰罢了。

    九重一日，人间又几许？

    那只梧桐山上的凤凰敛黛走在九重上，无人敢拦，她一遍又一遍走着，心里凄苦到了极致，便是无话可了。